“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就是,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李珺乔望向妇人的方向,一脸淡然。
她虽然不吝啬金银之物,但也不会为了套许多寿以及他婆娘的话,而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所以她坦言道,“虽然我不能保证别人会不会加害于你们,但我能向你保证的是,无论这件事的真相如何,绝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也不会暗下杀手。”
她顿了顿说,“毕竟,想要一个人永远闭口,比让他开口说话要容易得多。我要是你,我会选择多多要些钱财,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过些平淡安稳的日子,总比如今提心吊胆要好得多。”
“而且,孩子们也需要读书认字,柴米油盐哪一处不用银钱?”
李珺乔的话虽然直白,但字字句句都戳到了那妇人的心坎上来。
连年的失收已经让村里的庄稼人穷困不堪,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闲钱供孩子们读书认字?
眼看着家里那三张嗷嗷待哺的嘴,许多寿却没有能力改变这一现状,一天到晚只能对着干旱的田地唉声叹气。
那妇人虽有一副聪明的头脑,也困顿于天灾人祸之中,不得脱身。
如今李珺乔以利诱之,还搁上为孩子好的理由,如何不让他们动心?
特别是许多寿的娘子,是个晓得审时度势的人,自知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也不能翻盘了,干脆让许多寿一五一十地把他所知道的事都跟李珺乔说了。
在那妇人的口中,李珺乔得知当年替她生母接生的稳婆手艺很好,是个远近闻名的手艺人,很多达官贵人遇上家里人怀孕即将生产,都会提前用重金礼聘她前去侍产。
由于她经验丰富,即使有时候在接生过程中遇到一些小状况,也知道该如何应急处理,让母子平安,她从未失手过,所以外面的人都尊称她一声“好命婆”。
当年由于经纬楼长房夫人有孕,所以长房老爷提前给稳婆下了定金,约定生产之时前来帮助。
那个时候的许多寿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童,平日里也有帮助娘亲收拾整理接生的用具,那天他刚好就跟着去了。
因为是外男,所以在接生之时许多寿只能在和李一白等人一样,呆在房间的外面,不能进去。
即使事隔十多年了,许多寿依旧记得李珺乔的生母生产之时遇到了阻碍,腹中的胎儿太大,导致她生了半天都没生出来,许多寿也就在门外等了半天时间。
按理说,经产之人再产之时,不应该经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屋子里的叫声实在太过惨烈,给年幼的许多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依稀记得那天大半夜的时候,那个妇人终于产下胎儿,新生的婴儿啼哭之声十分响亮,在寂静的深夜如同佳音传颂。
就在众人松一口气的时候,竟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许多寿听到了他的娘亲在屋子里急促地呼唤他,虽然他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娘亲从未试过在接生过程中把他唤入房内,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踌躇不进,左右为难,但心中早已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一般。
屋子外面守着的人也同样紧张,以为里面出了状况,见稳婆在喊人,心想她大概是需要人搭把手,便推着许多寿进去帮忙。
许多寿这才得以进到屋子里去。
他记忆中屋子里的血腥味十分浓重,他有些不太习惯,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他隔着屏风问了句,“娘亲,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着他娘亲急匆匆地从屏风里出来,满手都是血,连身上的衣衫都沾满了腥红,不由得大为震惊。
他只记得她满头是汗,急切地对他说了句,“夫人情况不太好,你快去拿艾叶给熏上。”
说完,稳婆在盘子里把手上的血洗净以后,便又急匆匆地进屏风里去了。
然而就在许多寿转身去箱子里寻找艾草的时候,他听到了屏风内传来低弱的人声。
其中一个声音是他娘亲的,另一个声音的来源也是个女子,只是不清楚身份。
虽然这两人都压低了声音说话,但许多寿还是敏锐地听出了两人在争吵。
他快速地把艾叶点着,然后靠近屏风想听清楚两人到底在吵什么时,却不小心绊了脚,身子扑向屏风,导致整个屏风往内倾倒。
幸好许多寿及时站稳了脚步,并没有因此而摔倒,但他却看到了让他一生难忘的景象。
只见床榻上跨骑着一个容色艳绝的女子,正是许多寿早上进府的时候,给他吃糕点的那个女子。
此时她正用手在推揉床榻上睡着的女子的腹部,而许多寿的娘亲,则在一边拉扯着阻扰她。
许多寿看到了床上被子上都是斑斑的血迹,而那个跨骑在床榻之上的女子却分外妖娆,她唇上的红脂甚至比早上见面的时候还要红上几分。
这两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屏风会塌下来,也没想到许多寿会看到这一幕。
不仅是许多寿愣在原地,就连稳婆和那女子也一脸震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女子便指着许多寿,对稳婆说了句,“要是你敢多说一句话,我保证你儿子走不出这道大门。”
稳婆大惊失色,连忙说了句,“举头三尺有神明,一个闺阁女子,怎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那女子露出诡异的笑声,转头面向许多寿,问了他一句,“早上给你吃的糕点吃完了吗?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不要硬撑哦!”
许多寿不明所以,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回了句,“都吃完了。”
许多寿的话无疑让稳婆心中更为绝望,她仅有许多寿一个儿子,自小捧在掌心地宠着,也嘱咐过他不要轻易接受他人的吃食,却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车。
他只记得当时他娘亲从那个女子手中接过了一粒药丸,硬哄着他吃下去,然后就快速地离开了那间屋子,甚至连带过来的药箱都没有拿走。
许多寿被娘亲一路拉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仿佛路上有什么人追赶她一样。
回去以后,稳婆二话不说就让许多寿快快把自己的衣衫收拾出来,许多寿不明所以,便问了一嘴,却没想到他娘亲只是让他别问,他们马上就要搬离这个地方。
于是,许多寿便跟着他娘亲离开了江南,这几年来辗转多个地方,就像没有根的浮萍,四处为家。
原本许多寿的身子不像如今这般孱弱,不知道是因为先天不足后天慢慢显露出来的缘故,还是因为频繁的搬家,许多寿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稳婆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那天从李府匆忙逃离以后,她便夜夜梦魇,不得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