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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珺乔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彷如当日的山贼进村,一件值钱的物什都没有留下。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就听到了前厅传来一阵打砸之声,还有祖母李太君的惊呼声。
她连忙跑出房间,招呼着躲在一旁的今夕,主仆两人直奔前厅。
只见前厅内堆满了查封各处房间得来的的物件,除了有一箱箱的现银、珠翠、古董这些重物,还有全国各地银号发行的银票和店铺屋契,加起来竟有十多箱,这些可比珠翠首饰值钱得多。
那些饿狼一般的官兵正打算把查封得来的财物搬上马车,但三房老爷李一盛却带着家丁奴仆拦在前面,说什么都不让那些官兵搬走。
「你们这样做又和强盗劫匪有什么两样?!」李一盛怒火中烧,「大哥还没被定罪,怎么就先抄起家来,陛下知道你们这样做吗?!」
官兵首领直接拿出了那卷圣旨,让李一盛自己好好看清楚。
看罢上面的字,李一盛脸色一变,惊得连连后退,最后竟跌倒在地上,「不可能,怎么可能!」
李太君见李一盛如此不中用,便把他手中的圣旨夺了过来查看。
果然,如那名官兵首领所言,他们今日所为,均是陛下应允了的。
「李太君,我们不过是遵从圣意,不得不为之,还希望太君谅解。」
那名官兵首领毕恭毕敬地朝李太君拱了拱手,倒是情真意切,未见一丝怠慢的神色。
李太君收起了圣旨,缓缓地说,「这些道理老身自然明白,只不过按照律例,即使陛下下令抄家,也该先当着我们的面点算,核对无疑后,才能把这些财物搬走。」
「不过老身料想你们这些当差的,大概也不懂行,就让老身身边的嬷嬷来替官爷清点,也省了官爷再另找人清点的麻烦,你说老身说的在不在理?」
「太君你……」
那个官兵首领脸上一阵子青一阵子白的,他压根没想到一向养尊处优的李太君,竟是个精通律法的,况且她说的话合情合理,官兵首领自然没有借口拒绝。
见他默不作声,算是默许了,李太君马上举手招来徐嬷嬷和黄嬷嬷,开始对前厅堆放的查抄之物进行点算。
「八角云纹璃龙镜一面、素色锦鲤错金编钟一座、鎏金八宝纹饰铜壶……」
随着一件件珍品从箱中取出,在场的所有官兵都看愣了,一个个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根本挪不开眼睛。..
这里随便一件珍品的价值都非他们能想象,可见李家富可敌国并非虚言。
花了好些时辰,两位嬷嬷才把所有的财物清点完毕,李太君也没有多作纠缠,挥挥手就让那些官兵搬走。
官兵首领就像得到圣恩一般,吩咐手下赶紧动手。
此时三房老爷尚且不甘,但既然老祖宗在此都无法阻止这些人的行动,想必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垂着手,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直到前厅空无一物,那个官兵首领深知一屋子人只有太君的话最有分量,迟疑半响后还是来到她的身边,语气比刚刚还要谦卑不少。
「太君,你看这宅子……您是想现在就搬走,还是明天一早?」
这下连李一白的继室夫人秦月容也坐不住了,正要开口,却被二房夫人拉住了手。
「那些值钱的东西,你们查抄就罢了,一屋子有老有幼,大部分都是妇孺,难不成你要她们都流落街头?!」
李太君毫不畏惧,斜着眼看向官兵首领。
官兵首领显然十分为难,「太君,不是小的存心为难你们,只是圣旨如此……」
李太君对着他唾了一口,大怒道,「呸!圣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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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圣旨?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前厅悬挂的可是先皇御赐的牌匾,表彰我们李家世代忠烈,虽没上战场,但每年上贡朝廷的纺织品和各式珍品还少吗?你一个小小的官兵,还敢在先皇牌匾之下,拿出当今陛下的圣旨压我?!」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话给你搁在这里,只要老身不死,你们谁也动不了李家大宅!」
前厅一角的李珺乔,看着李太君不卑不亢,据理力争,连对他人颐指气使的官兵头领都连连吃瘪,心中好不佩服。
只见那个官兵首领内心挣扎了片刻,又抬眸看了看李太君,知道她这番是誓死要护住李家大宅了。
他碍于李太君的身份,这可是连当今陛下都畏惧三分的人,他自然得罪不得。
于是他只能放低身段说,「太君,宅子你爱住就住,只不过小的会如实向上禀告,到时候有什么后果,希望太君谅解。」
「这个自然,一切后果由我负责!」老祖宗不假思索地回道。
官兵首领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跟着押解的队伍一并离开李家大宅。
徒留下满屋子的人哭的哭,叹气的叹气。
李太君回过头来,见一屋子就没个顶事的,遇到这种情况只会哭哭啼啼,一点办法都没想出来,她面露不悦的神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哭什么哭!大难临头,只会哭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法子,看看怎么救出一白!」李太君厉声呵斥众人。
她虽老迈,毕竟还是经历过风浪的,虽然忧心前路,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现在罪名未定,却先抄家,这有些不太符合常理。我们李家没有官职在身,不能面圣陈情,一白又在牢狱之中,看来要问清楚发生什么事,还得见上我儿一面。」
李秦氏一听,更是急得不行,「那些官兵都是见钱眼开的人,刚刚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地砖都抠出来,现在府里哪有银子了?」
「经纬楼想必也被查封了,那些丝绸织物大概也拿不出来了,只怕很快连饭都吃不上了。」
李太君指了指手上的拐杖,「这拐杖乃百年红梨木所做,只不过用久了,包浆不见往日光彩,那些不懂货的官兵才会看漏了眼。」
「你且把这拐杖典当出去也好,卖出去也好,多少换些银子回来,疏通疏通大牢的狱卒,只要能见上一白,也能有个做主的人。」
二房老爷李一延向来孝顺,闻言连忙按住了李太君的手,惶恐地说道,「娘亲,要不得,这拐杖可是爹当年亲手所做,即使要我们卖锅砸铁,也不能把心思动到这拐杖上面去啊。」
他想了半天,挤出一句话,「经纬楼的老主顾那么多,按以往的交情,要是我们跟他们提出,借一笔银钱周转,想必不会拒绝吧?」
李太君却直摇头,「朝廷查封经纬楼和李宅之事,动静那么大,想必天下皆知,有点眼见力的纺织坊主肯定会置身事外,免得受到牵连,哪里还会有人愿意趟这一滩浑水?!」
此时李珺乔才知道,李一白并非碰巧不在府里,而是早在去「经纬楼」的途中,直接被官兵逮捕关入大牢了。
眼看李家的老祖宗单凭一己之力,暂时保住了李家大宅,一屋子的人不至于流落街头,已属不易,但这艘诺亚方舟却后继无力,作为李家的一份子,李珺乔绝不能坐视不理,任由这艘船沉没。
于是沉默已久的李珺乔终于开了口,「祖母别怕,我有钱。」
所有人包括李太君在内,不约而同齐刷刷望向了她所在的方向,眼中的讶异和怀疑一目了然。
她只得加重了语气,再把话说了一次。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没说谎,我是真的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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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