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弥漫开来,御史静静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百官惊惧不已,偷偷用眼神瞟向景婵。
景婵始终平静,连冠冕上的流苏都未颤动多少。
她冷笑一声,在众目睽睽中坐在了凤座之上,身后金灿灿的凤凰展翅欲飞,更衬得景婵庄严肃穆。
坐下后,原该百官行五拜三叩首礼,高呼万岁,可大殿之中还有个触柱倒下的御史,礼节中断,让人们有些手足无措。
顾玉主动打破了朝堂上诡异的气氛,走出队列来到御史身边,然后蹲下去用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朗声道:“回女帝,人没死。”
女帝看了一眼身边的神鹰卫:“把人弄醒。”
神鹰卫走上前去,在其穴位上按了几下,御史满脸鲜血醒来,看着殿中紧盯着他的众人,打算再次触柱。
他坚信运行了千百年男尊女卑的“真理”,也可以为“真理”而死。
可女帝笑了一声,众人被她的笑弄得一头雾水,这御史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和奚落,恨恨地看向女帝。
“君景氏?”
女帝反问一声,让人不由心头一颤。
御史钉在原地,
梗着脖子道:“是,君景氏。景乃国姓,您早已嫁为人妇,冠以夫姓,自然不配继承皇位。”
女帝看着他道:“民间讲婚丧嫁娶,可朕身为凤女,地位尊崇,当年是招驸马,不是嫁人。正要论下来,当让君晋冠朕之姓,称为景君氏。”
那御史显然将“男尊女卑”奉为圭臬,痛斥出声:“古往今来,从来只有冠夫姓之说,哪儿有冠妻姓!大长公主此番乃是逆天而行!不怕遭天谴吗!”
御史今天过来,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此时并不怕激怒景婵,甚至想说尽心里怨言,而后再触柱而亡,混一个青史留名。
女帝道:“很好,既然古往今来唯有女子冠夫姓,没有男子冠妻姓之说,那么从今天开始,就有了!”
不仅是御史,其他人都对女帝这句话弄得心头一跳。
而更让人心惊肉跳的话还在后面。
“来人,将君家族谱取来。”
“朕招驸马之时,君家便以‘男入女不入,夫入妻不入’的名义,未将朕的名讳写入君家族谱,唯有景氏二字,缀在君晋之后。如今抹去倒也省事。”
“另外,将朕之独子君泽
的名讳从君家族谱剔除,迁入皇室玉牒,改为景泽。”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唯有顾玉面色不动,似乎早有预料。
那御史更是吐出一口血,青筋暴起,怒目圆睁,指着女帝道:“子冠母姓,倒行逆施,天理不容!”
女帝厉声道:“朕为天子!朕说的话便是天理!”
“你!”
御史浑身颤抖,手指女帝,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你”了几次后,“砰”一声,直挺挺倒地。
顾玉再去探其鼻下,已然没了呼吸,竟是被女帝子冠母姓的行为活活气死。
女帝厌恶地看了那御史一眼:“拖出去!”
神鹰卫迅速将御史的尸体拖了出去,宫人紧接着上前,擦拭地面。
大殿死一般寂静,女帝缓缓吐出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当初她嫁给君晋,以为自己是地位尊崇的大公主,理应在君家族谱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可惜并没有,就凭女人姓名不入族谱的陈规惯例,让她一个天之娇女沦为泛黄纸张上平凡无奇的“君景氏”,只能屈居君晋之后。
她心有不满,但看在君晋的面
子上并没有闹大,只是与君家日渐疏离,并且强制要求君晋和君泽留在长公主府,而不是回到君家。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埋下了隐患,以至于皇位争夺中,君家在君梦兰和她之间,倾向了君梦兰。
而“君景氏”也成为扎在她心底的一根刺,如今彻底拔了出来。
此番也是为君泽以后成为太子铺路。
她作为一个在御书房长大的参政公主,尚且被质疑江山易姓,而君泽姓君,势必会引起更猛烈的反对之声。
所以她顺势给君泽改姓,堵住悠悠众口。
女帝这种行为不出意外引起许多人的反对。
五拜三叩首礼还未施行,就有二十几个官员一起跪了下来,只不过有御史的惨状在前,他们言辞不敢过于激烈。
“子冠母姓,前所未有,还望女帝三思。”
文武百官立于朝堂之上,他们这一跪,瞬间黑压压一片塌陷。
女帝早就料到了。
这群男子,唯有踩着女人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大好男儿。
对她臣服,不过是因为贪生怕死,他们时刻蓄势待发,等着她露出破绽,而后再将她从皇
位上狠狠拽下去。
现在生出勇气,是觉得法不责众。
女帝看着他们,眼中汹涌着杀气。
但她也知道,当今朝堂上除了顾玉,尽是男儿,她刚登基,连五拜三叩首之礼还未承受,与一人硬刚,还算以儆效尤,与众人硬刚,只会让内朝不稳。
急不得!
所以她长叹一声,放软了语气:“诸卿。”
她甚至从凤座上走了下去,搀扶起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大臣。
“诸卿何至于此啊!”
众臣松了口气,虽然法不责众,但女帝此时的示弱还是让他们稍稍安心。
“朕幼时听宫中嬷嬷戏言,闽地素有传统,入赘女家之人,逢年过节,门口所挂大灯不得书其姓氏,仅能书女家姓氏和郡望,是以赘婿被称作‘卖大灯’,此何尝不是夫冠妻姓,子冠母姓,又怎能说前所未有呢?”
有人想要反驳,可是女帝继续道:
“当年朕与君家嫡长子君晋结亲,父皇明确说了是为朕招驸马,而非朕下嫁君家,成亲以来,君晋始终住在公主府,朕与他的独子泽儿,亦是由朕一手抚养长大,如此算来,君晋何尝不是入赘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