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敬谢天恩庇佑我皇

正午的阳光是温暖且灿烂的。

仙丹在阳光下的颜色更加瑰丽,诱得圣上口舌生津。

就在礼部准备典仪的这几天里,圣上焦躁不安,金丹盒子寸步不离,就连跟朝臣议事,都揣在怀里。

有时夜里醒来,第一时间便是伸手摸向枕边,确定盒子里的仙丹还在,方可继续睡去。

他反复犹豫着要不要吃,怀疑着丹药是否正如国师所言,能够成仙成圣。

这种犹豫逐渐演化为一种负担,以至于他一边怀揣着丹药,一边期盼着典仪快些到来。

肉体带给他的痛苦实在太多。

国师给他日常炼制的丹药,虽然可以让他的身子不再麻木,可是失眠、梦魇、头痛、易怒、内火旺盛,依然折磨着他。

他迫不及待需要寻求解脱。

这枚仙丹,或许就是转机。

圣上站在高台,手执仙丹已经好一会儿了,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礼部官员出言提醒,圣上才如梦初醒。

圣上从福海手里接过匕首,亲手去切割仙丹。

匕首锋利的刀刃搁在正中间,将要用力时,他又向右偏移了一些。

在三分之一处,想要再用力时,他又犹豫了一下,再次往右偏移了一些。

所有人都注视着圣上的动作,离得远的,或许看不清圣上在做什么。

不过玄清道长和太子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圣上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

太子脸上褪尽了稚气,此时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太子便对他露出了一个温良的笑,轻声唤道:“父皇。”

圣上叹口气,罢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

圣上重新把刀刃搁到三分之一处,用力切了下来。

切完后,圣上看向陨星,朗声道:“朕承天恩,得此陨星,百炼成丹,今与太子共享。不求成仙成圣,但求身体康健,为大禹延续辉煌。”

群臣齐声道:“敬谢天恩,庇佑我皇。”

福海低着头走上前来,识趣地没有伸手去碰托盘上的丹药,只是给太子倒了一盏无根水,呈到太子面前。

景棠在圣上的注视下,伸手拿起托盘上三分之一的仙丹,而后跪下对圣上道:“儿臣谢父皇。”

圣上“嗯”了一声,示意他先行服下。

虽然只有三分之一,但是黑红色的仙丹里依然夹杂着金黄。

众人的目光从圣上身上转移到太子身上。

众目睽睽下,景棠咽了一下口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惊慌。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就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看着他拿着仙丹愣神,圣上唤道:“太子,有何不妥?”

景棠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带着几分决绝。

他接过福海递过来的无根水,毅然决然将那三分之一的仙丹塞进嘴里,而后仰头饮下无根水。

眼睛的余光掠过群臣,他从中看到了小舅舅的身影。

虽然离得远,但景棠就是觉得小舅舅现在在看他。

仙丹顺着无根水滑入喉中,微微的苦意在口腔里蔓延,景棠下意识想要呕吐出来,不过硬生生忍住了。

再去看小舅舅所在的位置,小舅舅已经和群臣一样,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景棠笑了笑,用略带雀跃的声音对圣上道:“儿臣觉得好极了。”

圣上点点头,并未当即将剩下的仙丹服下,而是观察了景棠一会儿。

景棠五脏六腑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不过面色如常,甚至能与圣上谈笑风生。

底下的人都候着台上的父子。

顾玉作为一个冷静的看客,在台下观望着这父慈子孝的场景。

看到景棠服下那半丸仙丹时,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猛跳了一下,不过很快归于平静。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圣上才示意福海上前,就着无根水,将剩下的仙丹服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飘飘欲仙的感觉,也没有寻常丹药入腹即热的感觉。

苦中回甘,又带着些许辛辣,让圣上有些想呕,他又示意福海再倒一盏无根水,猛灌下去,才压下这种恶心。

既已服丹,典仪就接近尾声了。

礼部官员又唱诵了些敬天的祝辞,群臣拜了又拜,方才结束。

群臣神色各异离开,居子石依然冷着脸,甩了一下袖子,表示自己的愤怒。

顾玉面色淡然,嘴角微勾,一双凤眼,尽是冷漠。

眼看着身边的朝臣一个个离开,顾玉也不好再驻足。

她慢吞吞转身,走在人影散动的奉天殿外,宫墙依然巍峨,而她行动处如穿花拂柳,自在悠闲。

若非身上的官服,还当是误入的公子哥,闲庭信步,好不潇洒。

顾玉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果然,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阵惊呼。

“圣上!”

顾玉回头,只见圣上面目狰狞,从祭坛上跌了下来。

他身边的景棠一手扶着国师,一手伸向自己的喉咙,用力抠了几下后,将胃里的东西呕了出来。

痛!

太痛!

五脏六腑,撕扯般的痛疼。

圣上瞪大了眼睛,这痛来得猝不及防,汹涌澎湃。

从刚服下的恶心,到身子的沉重乏力,他以为是正常现象。

可等典仪走完,群臣散去,他想要抬步离开,却发现四肢麻痹,稍微挪动一步,惊觉足底恍若有千百根针扎着。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足底的千丝万缕的痛便蔓延全身经脉。

他整个身子跌向身边的福海,福海伸手去扶他,却因身处台阶,脚下踩空,跟他一起从阶梯上跌了下来。

福海微胖的身子压在他的身子上,随着“咔嚓”一声,他的腿似乎被摔断了,头磕在地上,鲜血流到了他的眼睛里。

可无论是被福海压着的部位,还是腿骨折的地方,亦或者头上开的血洞,跟五脏六腑的疼痛相比,都不值一提。

他想大喊“叫御医”,可是嗓子仿佛被浓痰粘住,除了“嗬嗬”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想伸出手,可四肢皆不受他的控制。

福海惨白着脸,从圣上身上爬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奴才该死!”

说完以后,又见圣上一言不发,福海不禁喊道:“圣上!您怎么了?叫御医!”

变故突生,怎不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