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长公主回去没多久,圣上便有了动作。
圣上说近几个夜里,生母入梦,托言孤寒,圣上为表孝心,便下令让人寻找云太嫔的尸骨。
云太嫔是在宫里被先帝下旨活活打死,做出淫秽后宫之事,哪里会留下尸骨?
可是圣上有心要找,重要了。
云太嫔尸骨找回来后,圣上命人将这具尸骨请入皇陵,皇陵中只有云太嫔的牌位,并没有云太嫔的尸骨棺椁。
圣上日理万机,不便前往,便下旨让长公主为他走这一趟。
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陵远在津州的金昌山,一来一回,还有在皇陵办祭礼,最少也要两个月的功夫。
这两个月,足以让京都的一切局势变幻尘埃落定。
京都风声鹤唳,王丞相坐在花房里,对丞相夫人笑道:“天时,地利,人和,我皆占尽。”
丞相夫人温和一笑:“那我便预先恭喜夫君了。”
王丞相道:“夫人,劳你办个赏花宴,这满目花团锦簇,只你我二人欣赏,岂不浪费?”
丞相夫人道:“长公主年年举
办牡丹筵,我不敢与其争锋,今年倒是可以热闹一番。”
今年的牡丹筵长公主是办不成了,丞相府的赏花宴可以替上。
王丞相办的赏花宴,不知是为了让贵族放松心情,还是让其更加紧张。
只知雪花般的请帖散落在京都各地,各怀鬼胎的人自会在这天向王丞相投诚。
顾玉和长公主则是压抑不已,本就处于下风的局势,如今更是跌到谷底。
圣上没有给长公主任何拒绝的机会,在长公主入宫当天,便下令让人寻找云太嫔的尸骨。
两日后,所谓的云太嫔尸骨找到,圣上当即下旨,让长公主前往皇陵,只给了长公主两天的准备时间。
到了晚上,顾玉悄悄赶往长公主府,看到长公主坐在窗边,望着一轮圆月,不知在想什么。
屋子里飘散着酒气,是长公主在借酒消愁。
顾玉心情沉重,对她行过礼后,道:“前途未卜,长公主前往皇陵,还是让君家兵马护送吧。”
君泽不在,顾玉得替他照顾好他的母亲。
哪怕她们已然走投无路,长公主和君泽都要离京,所有计划尽数崩盘。
顾玉唯恐圣上对长公主下死手,也怕王丞相趁
虚而入,只得把君家兵马再分出去,护住长公主。
顾玉一个人在京都,最好的结果,便是利用顾家军和君家兵马抵抗住世家的攻势,在腥风血雨中扶持六皇子上位。
等到君泽和长公主再回来,才能再谋后事,乱臣贼子的骂名,不得不背。
最差的结果...
便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保全性命,便是万幸。
命丧宫变,也未可知。
谋未果,恨未灭。
顾玉不甘心。
可现实不是一句不甘心就能改变的。
她们已经被逼上绝路,如果抗旨不遵,等待她们的,不止有王丞相和世家的威胁,还有皇权的惩处。
顾玉拼尽全力要做的,护好长公主,就是护好自己。
君家兵马,再度被分出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孰料长公主摇摇头,醉意醺醺道:“圣心难测,京都的情况只会更加凶险,君家兵马都给你留下。”
顾玉苦笑一声:“长公主,君泽走之前告诉我,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京都局势不好,大不了,最后苟且偷生,屈膝于王丞相和九皇子。”
“啪嗒”一声。
长公主摔碎了酒壶,借着酒劲抒发满腔怒火。
“本宫屈膝于他二十多年!岂能再屈膝于一个不知事的孩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次退了,再退便是悬崖!”
“可笑我的丈夫,为他打下江山。我的儿子,一听国家有难,还是不顾一切披挂上阵。”
“本宫恨啊!”
“当初为何没有走那一步!”
恨到了极点,长公主伸出手怒扇自己耳光。
顾玉只得上前,以免她再自伤,抓着她的手臂,痛心劝道:“长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长公主发泄完后,身子摇摇晃晃,颓废地跌坐在地上。
太后说,不必受他委屈,可是皇命难违,这一巴掌只能甩在自己脸上,怨气冲天,也动不得圣上分毫。
顾玉半跪在长公主身边,还是道:“长公主,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长公主摇摇头,一手抓住顾玉的衣领,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顾玉。
“君家兵马,我不带走,都给你留下。你在京都,哪怕扶持六皇子上位,以后都有再博的余地。”
“顾玉!你定要给我拼出个胜负来!”
长公主的话已有自弃之意,顾玉怎么可能同意?
顾玉道:“长公主,您醉
了。人不在,就是赢了也是输。”
长公主渐渐放开手,垂头不语,的确醉得不轻。
顾玉道:“君泽已经失去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
“皇陵遥远,路上发生任何意外,身边不能没有自己人。”
“长公主,您放心去吧。”
长公主抬起头,问道:“我再带走一些君家的兵马,你怎么办?”
顾玉还未回答,长公主补充道:“你若是出了事,让我怎么跟君泽交代?”
顾玉低垂眼帘:“公主放心,真到了危险的时候,凭借顾家军和剩余的君家兵马,我也能带着家人逃出生天。”
长公主合上眼长叹一声。
屋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春寒料峭,顾玉担心地上凉,便从一旁软榻上拿起毯子给长公主披上。
长公主睁开眼睛,道:“顾玉,本宫和太后在朝中的人脉,本宫都交给你,遇见危险,能逃则逃,千万保全自己,不然我无法跟泽儿交代。”
顾玉道:“多谢长公主。”
从长公主府出来后,顾玉骑在马上,慢行回家。
春天悄然而至,不知谁家门前栽种了梨花树,风一吹,就落满肩膀。
她的心里也落满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