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君泽心惊肉跳地转头看向二叔

君梦兰被风风光光葬入皇陵,如同她风风光光登后位一样。

她在劝本该中立的君家兄弟扶持景宣上位时,怕是没想到自己会死于景宣之手。

等待圣上宾天后,与她葬在一起。

太后想,若君梦兰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恶心。

太后没有丝毫快意,她厌恶君家上下,可看到君梦兰惨死,君家一退再退,平生出兔死狐悲的心境。

礼部给君梦兰拟了谥号:孝悯皇后。

太后觉得讽刺。

一个“孝”字,便是要让她彻彻底底背上给皇后剖腹取子的罪名。

一个“悯”字倒还贴切,在君家金娇玉贵的姑娘,却落得这么个悲惨的下场。

宫中挂起了白幡,听说孝悯皇后下葬那天,圣上泪洒灵前,悲痛得几近昏阙。

太后冷笑:“好一个痴情人。”

一直到太后离京,玉蝉儿都没有被允许见她一面。

车辇行到走出城门,太后遥遥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娘——”

透过层层护送她的宫卫,太后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玉蝉儿策马前来。

今日的玉蝉儿未着华服,未带金钗银簪,一头乌发被一条丝带束在脑后。

她一路策马疾奔,发丝凌乱不堪,轻飘飘的红发带随风扬起。

就在这一瞬间,太后又恍然看到了先帝在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公主。

自从圣上登基,长公主府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可玉蝉儿却日渐低调,逐渐退出朝堂,相夫教子,和普通公主一样。

圣上锋芒毕露,君家功高盖主。

为了平衡,玉蝉儿不敢再如先帝在时那般张扬恣肆。

便如现在,玉蝉儿从马上跳下来,想要冲过层层宫卫,向她奔来。

可宫卫一脸为难地拦着玉蝉儿,太后知道,圣上下了令,不允许她跟玉蝉儿说话。

玉蝉儿只能站在宫卫身后哭着道:“娘!为什么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质问声打断了太后对过往的回忆。

是了。

圣上不断向她泼脏水,她却幽居慈宁宫不出,可不坐实了这桩流言蜚语。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依然无法辩解。

只是坐在车辇内,催促宫卫启程。

车轮滚滚向前,太后听到了玉蝉儿的哭声。

圣上登上皇位那天,她问玉蝉儿,“你后悔吗?”

玉蝉儿说不后悔。

可是她后悔了。

她就应该再狠心一点,在云嫔死后,就把景宣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

也好过多年后,被蛇狠狠咬上这一口。

去五台山的路遥远坎坷,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网。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儿盼头,否则寺庙里寂寞的时光该如何度过。

既然决定下一盘棋,总要有被人一把掀翻的准备。

关键在于被人掀翻后该怎么办。

是看着散落的棋子,黯淡离场。

还是重新捡起棋盘,再次执子。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秋红和安御医都死了,但太后记得秋红在她面前提起一双儿女时,眼中闪着亮光。

太后让自己的心腹想办法给花锦城传话,让花锦城把人给救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她送给五台山神佛的见面礼。

山中岁月枯燥乏味,她的思想却不枯燥乏味。

为了避嫌,她没有跟玉蝉儿太多往来,反而多与花锦城联络。

若说有意外,那便是花锦城托人,千里迢迢把秋红生下的女婴给她送了过来。

花锦城说这是怕她一个人在山里孤单,送来个女婴聊以慰藉。

太后心里多少是有慰藉的,只是她的心早已被玉蝉儿填满,能分给女婴的太少了。

秋红没福,安御医和德荣同样无福,幸好这女婴是个有福气的。

在寺庙尼姑们的照料下一日日长大,成了山林里纯真善良的小尼姑空净。

回京前,花锦城问她是否要把空净带上。

她拒绝了。

一来空净本就皈依佛门,比起来人世间见证种种脏污,还是崇高神圣的庙宇更适合她。

二来她怕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从小养到大的女孩子,玉蝉儿会吃醋。

晨钟忽然想起,太后睁开眼睛,从慈宁宫醒来。

看着满目琳琅的宫殿,太后觉得五台山清心静气的十六年恍若隔世。

深秋时节,太后却因这漫长的梦生出薄汗。

一只手将床帘掀开一角,递进来一个帕子。

花锦城的声音在外响起,道:“太后娘娘,又梦魇了?”

太后擦拭着鬓角的薄汗。

过往种种,时常入梦。

提醒她年华已逝,身体苍老,但野心不能随之消灭。

花锦城道:“或许等到您如愿以偿那日,这梦魇会自动消失。”

太后将手帕递给花锦城,幽幽道:“这个时候,君显应该见到五皇子了吧。”

花锦城道:“已经见到了,外面传进来消息,逍遥王又去了五皇子府。”

太后点点头,看向窗外。

生活总算看到点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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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氛围凝重的可怕,但这不影响对世事懵懂无知的兰兰。

她其实听不太懂五皇子在说什么,但君二叔和君哥哥的反应告诉她,她应该听话一些,不能惊扰到他们。

于是兰兰就坐在小角落里,叠手帕来玩。

五皇子说完这一切。

君泽只觉遍体生寒。

早先觉得六皇子阴毒,没想到六皇子的父亲,他的舅舅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会是这样?

在他印象里,舅舅身为帝王,有着帝王的通病:敏感多疑,看重名声,注重权衡。

可是舅舅也有许多帝王做不到的事情,任用贤臣,勤政爱民,心怀天下。

舅舅在位这些年里,不说海晏河清,至少也是天下安定,百姓们的日子比先帝在时好过许多。

所以哪怕他心有抱负,野心勃勃,还是选择将自己伪装成纨绔,在京都嚣张跋扈,做出许多荒唐事,以降低圣上对君家,对他娘的戒心。

哪怕知道顾玉吐血,也坚定自己的立场,试图阻拦顾玉弑君。

哪怕他有心谋朝篡位,也不愿违背伦理,对舅舅出手。

可现在,五皇子口中说的一切,让他毛骨悚然。

表弟口中的恶魔,是表弟的父亲,他的舅舅吗?

真相如此残忍。

君泽心惊肉跳地转头看向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