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原本大咧咧侧躺看话本子的慕云琅,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立马将手里的话本子塞到被子里,自己改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哎哟“起来。
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只是来人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要进来的打算。
慕云琅等得不耐烦,扯着嗓子催促道:“姐,你来都来了,站在门口作甚?”
外间那人听到他的话,款款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慕云琅抱着枕头,下巴支在手背上,“今日不是你生辰宴吗?这个时辰不是还没正式开宴吗?怎么这么早过来看我了?是觉得你弟弟一人在这冷冷清清的院子太可怜,所以过来关心一下我吗?”
那人在他床前站定,慕云琅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心中略感到奇怪,“姐你怎么不说话?”他姐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
他一边狐疑,一边继续说:“姐,你说话啊。你这么一句话都不说,我有点慌哎!是生日宴出什么问题了?”
说完,他摇摇头,皱眉沉吟道:“不能啊!凭你如今彪悍的程度,这京城里应该没人敢砸你的场子才对。”
站在他床前的人闻言”扑哧“笑出声,慕云琅耳朵尖,立刻听出不对劲来,一直懒得回头的他当即扭过头,朝来人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待他看清面前站着的人谁后,眼睛顿时被瞪得老大。他翻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瞬息的功夫,人已经盘腿正襟危坐在床上了。
“昭昭,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样了?”
两道声音同时在屋子里响起,话说出口,两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的二人又同时回答起对方的话。
“听说你受伤,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
慕云琅将床上散乱的被子踢到床尾,把床上挨着他的位置空出来,他轻轻在上面拍了拍。招呼褚昭然,“昭昭,你别站着,来这儿坐。”
褚昭然看了看他手拍着的位置,转头朝外间走去。
慕云琅伸长脖子探头想要看她的动作,只见她径直朝外间的圆桌前走去,把桌前摆着的圆凳搬了起来。
“防着我来。”慕云琅脱口而出,急忙就要下床穿鞋。
褚昭然连忙制止,“你别动!老实在床上待着!”声音中带着不容质疑的意味。
“这种搬凳子的体力活哪能让你来呢?”慕云琅不死心,双脚伸进鞋子后,趿拉着朝褚昭然的方向走去。他刚走了一步,就听到褚昭然将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厉声说道:“这点体力我还是有的!你给我老实回到床上去!”
慕云琅原本迈着的步伐突然变得沉重,他站在原地,纠结到底是让昭昭亲自搬凳子做体力活,还是不顾她的意见去帮忙。没等他纠结出结果,褚昭然已经搬着凳子朝他走来了。
慕云琅见状再顾不上纠结,“嗖”地窜回到床上,重新盘腿坐在上面。
“你慢点!”褚昭然把凳子放到离床一米远的地方,而后坐在凳子上,“你小心背上的伤口裂开。”
“没事。”慕云琅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都是小伤,我早好差不多了。”话音还没落下,他便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背上的伤口,额前冷汗直接冒了出来。
褚昭然狐疑,“是吗?可我听云舒说这次镇国公下了狠手,你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啊。”
“真的!”慕云琅怕褚昭然担心,强忍着痛意,故作镇定说道:“我姐不知道内情,我父亲那两下向来是看着凶狠,实际上一直手下留情的。我又是从小挨打惯了的,早练得刀枪不入了。你来之前我在这里哼唧,是想让我姐心疼,好答应帮我办事。”
“什么事?要不我去帮你?”褚昭然主动请缨,毕竟慕云琅挨的这顿毒打是因她而起,她想做些事情补偿对方。
”额。“慕云琅脸色有些僵硬,心说:”昭昭这忙你法子帮我。我是让我姐帮我留意你身边有没有对你有心思的世家公子……“
见他面露为难之色,褚昭然连忙补充道:“要是你不方便,当我刚刚没有说那句话。”说完,她主动跳过这个话题,转而关心起慕云琅挨打的始末来。
“云舒只和我说了个大概,说你是在荥阳郡闯祸才引得长公主和国公爷动怒的。可咱们之前不是已经想应对之策了吗?是出什么纰漏了吗?“
慕云琅摇摇头,将事情的全部始末告诉了褚昭然。
“这事,怪只怪花园里园丁一句多嘴的话!”他叹了一口气,愤愤地说道。
原来前几日,长公主在镇国公府后花园乘凉,听到园丁和另外负责修缮的瓦匠在墙根底下嘀咕。
“奇怪了,东北角那块墙上的墙皮总是往下掉,我前几日刚补上,昨天日常检查时发现又被人磕了一块。叫管事好生一顿训斥。”
“东北角?是和隔壁祁国公府连着的那里吗?”
“正是啊!”瓦匠一拍大腿说道。
“我知道是什么情况。”园丁笃定地说道:“应该是三公子身边的人翻墙时不小心把墙皮蹭掉的。”
“什么?'那瓦匠吃了一惊,“翻墙?你的意思是说三公子的人从隔壁府翻墙过来?”
“对。”园丁应声回道:“我之前无意间看到过,当时虽然天黑我看得不算太真切,可那人脸上的面具我认得,正是三公子身边一个护卫时常带着的样式。而且三公子亲自等在这里。看他从那头翻过来,三公子原地找他问话,两人说了好久才离开的。”
当时听到这番话的长公主再也没有心思乘凉,急忙派人把慕云琅找回来,可当时慕云琅发现有人在寻找当初写本子的那个幕后之人。慕云琅怕有马脚,出去处理了。没找到他人的长公主立刻火急火燎去找镇国公。
原来,自从慕云琅回来,他时常不定行踪出府办事已经叫长公主察觉出不对劲来。但一开始她并没有太当一回事,想着他年岁大了,出去交友玩耍也是正常,只是轻描淡写提醒他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点到为止,没有再叮嘱其他。
这下听到园丁和瓦匠的对话,长公主把三年前慕云琅对褚昭然的心思稍加联系起来,立刻觉得其中不简单。
她让镇国公把慕云琅身边的侍卫挨个问话,想从他们口中套出慕云琅这些天的行踪。这些人虽是长公主派到慕云琅身边之人,但和慕云琅在外游历三年,历经生死之后,早把慕云琅当做真正效忠的主子了。任凭镇国公如何询问,他们都不曾透露只言片语。
没打听到信息的镇国公干脆换了个办法,明的不行那就改暗的。他派人把慕云琅的院子监视起来,只要慕云琅有一点动静,他的人立刻更上去。
而后,慕云琅带着崔何两位师傅和三皇子见面的事情就这样暴露了,当时镇国公的人只是远远瞧着,并不知崔何两位究竟是何人。
但第二日,三皇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爆出这样一个大雷后……镇国公敏锐地察觉出慕云琅参与其中的蛛丝马迹。
他果断去找慕云琅,慕云琅不知道镇国公已查到崔何两位师傅的事情,以及园丁和瓦匠那番话。本想着用褚昭然和他先前商量的话术去应对。
结果被镇国公三言两语戳破。
面对镇国公质问他身边侍卫翻墙到祁国公府的事情,慕云琅想了无数个理由后发现都站不住脚。他急中生智,想到一个“好”主意——谎称他是叫侍卫去祁国公府给褚昭然送信,一则向她表白,二则,暗示她自己在荥阳郡替褚湛寻找证据的事情,以此要求褚昭然成全自己的心意。
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慕云琅挨了镇国公一顿毒打。向来正直的镇国公哪里容得下自己儿子做出趁火打劫的事情?
褚昭然心底由衷评价:”没脑子别出馊主意,容易坑死自己。“
转念她有些鄙视自己,暗骂自己不识好歹,慕云琅虽然找的理由蹩脚,可初心是为了帮她遮掩翻墙出去的事情。旁人能说他没脑子,说他傻。但她褚昭然不能。
想到这里,褚昭然心中愧疚,“还是我连累了你。我……”
“感谢的话你就别说了哈。”慕云琅开口打断她的话,“我做这些不图你的一句道谢。还是那句话,能为心爱的人做事,是我的荣幸。”
褚昭然心下触动,这句话慕云琅说了很多次,他也在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这句话。这样的炙热情谊,她该用什么还呢?
时间有限,她匆匆探望过慕云琅便回了慕云舒的宴席上,云舒见她回来就想调侃她,奈何身边不断围绕着给她送祝福的人。她不好抛下这些人,去和褚昭然单独聊天,只好打消念头。
见她没有了盘问自己的机会,褚昭然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心乱如麻,实在没有心思去和其他人聊天。
褚昭然满腹心事地挨到宴席散去,和慕云舒草草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妹妹们回了祁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