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不用上晚自习,放学后喻恩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她和许清影收拾好书包,一起走出校门。
五点出头的阳光充足明亮,只是少了些燥热,瓦蓝的天空中一团团白云在缓缓移动。
放学时间人潮涌动,同学们都背着书包往校外走去,校门口停了不少私家车,保安在维持秩序。
许清影记起明天要去玩的事情,提醒道:“对了喻喻,你晚上记得上Q.Q,我们商量一下明天去玩的时间。”
喻恩点点头:“好。”
“阿泽真是太惨了,也就三天假期还要补课,”许清影觉得有些可惜,“要是能和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喻恩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是啊。”
要是能一起去就好了,能见到他,还能多说会儿话。
可是没办法,他要做的事情,比去玩重要多了。
想到这,喻恩情绪不是很高,却也没有太失落。
回到南巷时,喻恩没有先回家,而是往巷子深处走去,想去喂那只流浪猫。
她刚走到巷口,躲在角落的小猫一下子就蹿了出来,缓步走到她面前,朝着她“喵喵”叫了几声。
“等等啊,现在去给你买吃。”
喻恩轻轻摸了两下它的脑袋,直起身走进超市。
她和往常一样,想跟老板娘打个招呼,然而偏头看去时,目光却愣住了。
坐在收银台内的不是柳姨,而是许俊泽。
男生坐姿随意,正百般聊赖地低头看手机,神色看起来慵懒又淡,许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他漫不经心地往门口方向扫了眼。
看见是她,他似乎有些意外:“来买东西?”
喻恩呼吸微屏,很轻地“嗯”了声:“柳姨不在吗?”
“她有事出去了,我帮忙看一下店。”
顿了下,他又说:“你看看买什么。”
“好。”
喻恩转身往最后一排货架走去,心里忍不住泛起紧张的情绪。
她每周末只要有空,都会过来喂小猫,只是从未和他偶遇过,今天突然在超市碰面,莫名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此刻喻恩脑子里一片空白,也顾不得其他,随便拿了一根火腿肠就去付钱了。
找钱的时候,许俊泽听见门口传来小猫的叫声,他下意识看了过去,又看看喻恩买的火腿肠,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柳姨说有个女孩儿经常来喂它,是你吧?”许俊泽把找好的钱递给她。
喻恩茫然抬头,撞上了他漆黑的眸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接过零钱的同时,局促地“嗯”了声。
许俊泽了然后没说什么,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蹲坐在门口的小猫,勾唇淡笑:“它在等你。”
喻恩紧紧攥着手中的零钱和火腿肠,说话还是忍不住磕绊了下:“我、我先去喂它了。”
说完,她三两步跑出了超市,手心里不知不觉都冒出了一把汗。
过了半分钟,喻恩用余光偷偷往超市里扫了一眼,看见许俊泽已经坐下,没往她这边看过来,她才松了口气。
她走到不正对超市门口,偏一点的位置蹲下,撕开火腿肠喂小橘子。
就在喻恩状态稍微放松的时候,头顶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伴随着低低的嗓音:“喻恩。”
喻恩瞬间整个人僵硬,心跳漏了半拍,几秒后,她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仰头看去,许俊泽站在她面前,低垂着眼看她,神色慵懒又温柔,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阿尔卑斯的棒棒糖递给她。
傍晚将至,夕阳的光芒倾洒而下,男生背光而站,影影绰绰的光线下,喻恩恍若回到了初见那天,见到了熠熠发光的少年。
这一刻,喻恩心脏有点发空,讷讷地接过他手中的棒棒糖:“谢谢。”
许俊泽没应声,而是随意地在她旁边蹲下,拆开手里另一根棒棒糖含到嘴里,看着正在吃火腿肠的小猫。
因为过近的距离,喻恩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地加快,周围尽是下班来往过路的路人,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她隐约听见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喻恩咬了下嘴唇,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主动找话题问他:“你平时也会过来喂它吗?”
“嗯,下晚修路过就会过来看看。”
许俊泽温柔地摸了两下小猫的脑袋,又说:“它不跟人回家,可能哪天在这里待腻了,就会跑去别的地方。”
喻恩脑袋有些混沌,说话不过脑子:“那它胆子还挺大的,四海为家。”
许俊泽眉梢轻挑,慢悠悠地侧过眼看她,嘴角扬着很浅的笑意,似乎是觉得她说的话极有意思。
喻恩余光注意到他的视线,下意识攥紧拳头,耳根悄悄爬上了一抹微红,她不敢转头与他对视,只好欲盖弥彰地盯着小橘子。
过后许俊泽没说什么,喻恩也不再敢乱说话,两人一直保持沉默,气氛略有些尴尬。
等小猫吃完火腿肠后,喻恩没多逗留,和许俊泽道了声谢谢和再见,就离开了。
许俊泽看了一眼女孩儿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着小橘子,很轻地笑了声:“听见没,说你胆子大呢。”
晚上,喻恩洗漱完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拿出今天写满许俊泽名字的那张纸,然后连同许俊泽今天给她的那根棒棒糖,一起放到抽屉里锁了起来。
这些都是她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
做完这些,喻恩打开电脑,刚登上Q.Q,十几条群消息一下子弹了出来。
她点开群聊,翻看聊天记录。
许清影先在群里发了个电影名,而后继续说:【我刚刚看了一下,星辰国际影城明天下午三点半场次放映!】
顾宇轩回她:【又看恐怖片,你到底是不是女的?】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怼。
喻恩看见恐怖片三个字,眼皮跳了一下,心里跟着怂了起来。
她胆子小到没话说,是属于那种听恐怖故事都会被吓哭到不敢自己入睡的人,更别说看了。
喻恩心生想要放鸽子的念头。
群里许清影和顾宇轩还在争个你输我赢,程熠偶尔跳出来劝两人,但是并没什么用。
潜水的许俊泽可能是看不下去了,突然出来说了句:【你们两个现在见面打一架吧。】
许清影:【切,老娘不屑。】
两人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许清影继续先前的话题:【我们明天下午在哪里见面?直接到电影院吗?】
顾宇轩:【你找得到路吗你?】
许清影:【[拳头]!】
X:【在柳姨超市吧,明天我也去。】
看到许俊泽这条消息的刹那,喻恩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盯着屏幕,仿佛是怕自己看错了,她又稍稍凑近电脑屏幕一些。
就在她确定不是自己恍惚后,脑海里仿佛炸开了烟花,一腔惊喜与激动的情绪瞬间冒了出来。
方才的犹豫和害怕早已抛诸脑后。
许清影:【你不补课啦?】
X:【放假一天。】
许清影:【行,那就明天下午两点半在柳姨超市见面,喻喻家正好也在那附近。】
顾宇轩和程熠也表示没问题。
喻恩胸腔里的心跳此刻正在愉悦地跳动,她敲着键盘打出“好呀”两个字,却又觉得这样太过明显。
最后在又改又删的情况下,喻恩简短地只回一个字:【好。】
许清影:【那就这么决定啦,谁要是敢放鸽子,我追去他家。】
程熠:【谁敢放你许大小姐的鸽子。】
顾宇轩:【就是,谁还不怕出人命了。】
喻恩的心绪还沉浸在悸动中无法平静,没多久,Q.Q消息的提示音将她拉回了神。
喻恩返回到消息列表界面,看到宋延给她发了两条消息,她点开聊天框。
宋延先给她发了一条链接,又说:【老妹,帮哥投个票,12号。】
他们一家刚搬到云州的时候,在宋延家里住过一阵,两人父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宋延比她大四岁,也很照顾她,两人一直以兄妹相称。
喻恩点开链接,网页缓冲几秒后转跳到一个选秀投票的界面,她拖着鼠标往下滑动,找到了宋延说的12号。
照片中的女生五官精致,拥有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笑起来明媚清丽,资料显示她叫陆佳艺,目前就读北苏戏剧学院。
喻恩投完票后切回到聊天框。
她敲字回复宋延:【投好了,这是你女朋友吗?】
宋延:【小孩儿别知道太多。】
喻恩:【……】
宋延欲盖弥彰的这句话,更让喻恩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那位叫陆佳艺的女孩儿不是他女朋友,就是他喜欢的人。
过了一会儿,喻恩才反应过来陆佳艺就读的是北苏戏剧学院,她忽然记起什么,敲字问:【哥,我看那位漂亮姐姐就读的是北戏诶,你觉得我考北戏的通过率大吗?】
以前喻恩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什么目标规划,就觉得艺考可以弥补她偏科,专业也是她喜欢做的事,只要考上一所艺术学校,出来能养活自己就够了。
可就在今天,她有了想要走出舒适圈的想法。
几分钟后,宋延才回她:【难度挺大,就拿去年说吧,全国有六万多人报考北戏,但是他们招生计划不到六百人。】
对方可能是担心会打击到她,又发了一条消息:【不过艺考看天赋,也看努力,这还有半年多,你要相信自己可以的,我也相信你,一会儿我找一些资料发给你。】
喻恩:【好。】
没几分钟,宋延给她发了北戏历年的分数线,和考试真题让她作为参考。
喻恩刚点开资料,还没来得及翻看,周曼文就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了她的房间:“小小,宋老师刚刚打电话来说这周日不用去上课了,给你放一天假。”
宋老师全名叫宋瑛,是喻恩艺考培训班的老师。
喻恩应了声“知道了”,转而和周曼文说起明天和许清影他们出去玩的事。
周曼文把牛奶放到她的桌上,叮嘱她:“假期人多,你自己注意安全,要是回来太晚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喻恩贫嘴一句:“放心吧妈妈,我虽然没成年,但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周曼文轻轻拍了拍喻恩的头,笑了下:“行了,早点休息吧,别玩太晚。”
话音刚落,她下颌轻抬,示意亮着屏幕的电脑。
喻恩的目光往旁边一挪,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资料若有所思,内心深处滋生起一种很强烈的情绪。
几秒后她抬眸,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周曼文:“妈妈,你会同意我去外地上大学吗?”
喻恩从小到大一直待在父母身边,从未离过家,她担心爸妈不同意她去外地上学。
周曼文很少干涉喻恩的事情,最多就是给她提供意见参考:“只要你能考得上,随你报。”
说完,周曼文出了房间。
喻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眼弯成漂亮的月牙,心里吹满了仲夏温柔的晚风。
月亮永远高悬天上,爱它的人就会想要触及它的光亮,哪怕距离遥远,希望渺茫,也会携着星光努力奔向月亮。
她不甘做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一颗星,她也想要拥有自己的光芒,向他奔去,与他并肩同行。
想到这,喻恩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星星纸条,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
[XJZ&北戏。]
——2011.9.30
那晚,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楼间的缝隙倾洒下影影绰绰的光亮,微风轻拂,吹动了窗帘一角,放在桌边的玻璃瓶里有了一颗属于它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