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潘国京城附近。
鱼池口福地所在小岛外的断崖上。
一个腰间悬剑的黑袍男子,与一个身穿雪白儒衫的中年男子并肩而立。
“当真要教韩千叶的弟子练剑?”
儒衫男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面容俊逸,两臂自然垂落,偶尔有清风拂过,带起一两缕头发,正如书中走出来的美男子。
黑袍男子点头又摇头,视线始终放在鱼池口那座鱼头上,那处鱼嘴已经多了道微不可见的屏障,将洞内与洞外隔绝。
“起初是打算直接带过去的,又觉得不妥,若是达不到心中预期,总要后悔,所以安排了这场游历,即是一种考验,又是对他的磨练。”
黑袍男子取下腰间酒袋,独自饮了口酒,并没有与儒衫男子客气。读书人都不喝酒,不够豪迈。
若不是这个名叫轶筠的读书人,性格还算有那么几分对胃口,李潇断然是不会和他成朋友的。
“这次进鱼池口可没有限制,不再只对年轻人开放,有不少合体境甚至洞虚境的修士都去了,真不怕那本事不大的纯粹剑客死在里面?”儒衫男子看向李潇。
“死就死了,本事不济,就别指望能学我的剑。”李潇喝了口酒,淡然道。
随即,他转头看向轶筠,说道:“再者,我挑中的人,哪儿那么容易死。”
儒衫男子哑然失笑。
他是儒家三宫五院之一京麓书院的一位君子,洞虚境修为,能和身份悬殊李潇成为朋友,其中有诸多波折。
“还在跟先生呕气?”李潇问轶筠。
他对这位书院君子的事迹也是非常佩服。
以轶筠的修为和心境,是完全可以在一座书院担任山长,加上他的恩师是玉山学宫那位山主,儒家在东胜神洲的话事人。由轶筠坐镇一座书院,不论是身份上,还是人情上,都是最佳人选。
只是轶筠却没有听从先生的安排。
原因很简单,东胜神洲的儒家已经不需要在设立书院,要他担任山主,只有两个洲可供他选择,北俱芦洲与罗萨洲,都是儒家没有涉足的大洲。
俱芦洲是武夫的天下,本土炼气士少之又少,加上当地人又崇武抑文,儒家想在那边扎地生根,无疑是难上加难。
而罗萨洲则是佛家的天下,遍地皆是佛家信徒,随随便便路上碰见了,都要互道一声“阿弥陀佛”,读书人更是少之又少,在这里开枝散叶,比北俱芦洲只难不易。
于是这位儒家君子当面拒绝了先生的安排,与那位山主争吵后,直接负气出走,下山闯荡江湖。
才能与李潇结识,一见如故,一同游历了东洲的半坐江山。
途径青城镇的时候,李潇问剑韩千叶,轶筠则继续北上,在金潘国下榻,等李潇。
“没办法,说实话,我是真不想去那北俱芦洲,更不想去罗萨洲,你知不知道北俱芦洲有个太上剑宗,全是你这样的剑客,打架一个赛一个猛,可凶!”轶筠面带苦笑。比起去北俱芦洲挨揍,他更想在东胜神洲混吃等死。
“那我倒要去看看。”李潇笑了笑说道。
“你肯定会喜欢,不过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的剑术在东胜神洲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在北俱芦洲却远远不及。”轶筠面露坏笑,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李潇问剑太上剑宗的念头,那场面一定不多见,他竟有些期待。
那太上剑宗的宗主据说曾以武夫之躯,斩了本洲一位大乘境的仙家门派老祖的真身。
虽没有打碎金丹,却也导致肉身受损严重,更是连跌三境,直接从大乘境跌到了合体境。
须知武夫与炼气士交手,本就天生劣势,足可见那位宗主的恐怖实力。
也是因此一战,导致北俱芦洲对武夫更加重视,对修行之人更加轻视。
李潇并没有接着轶筠的话说下去,而是问道:“为何不去罗萨洲?”
轶筠叹了口气,说道:“罗萨洲还不如北俱芦洲呢,那边不是秃子就是和尚,整天对着一帮菩萨,心脏受不了。”
“这倒也是。”李潇点点头,他也对和尚不太心喜。
和尚规矩太多,一点不潇洒,半点不江湖。
“可我其实也知道,我迟早是要选一处的,先生对弟子的放纵,不是弟子自己放纵的理由。”
儒衫书生轶筠长叹口气,视线落在远方群山。
李潇喝了口酒,然后将酒袋递给轶筠。
破天荒的,这位儒家君子书生,接过酒壶,轻轻抿了一口。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愁时已不再少年。
————
鱼池口,神君殿,最底层。
“史煜呢?”
张之臻攥紧拳头,终于露出了怒容,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李梦。
赫连雪也在周雯的帮助下挣脱了黑衣人的手掌。
如今,变成了两派对峙。
一边是赫连雪,张之臻与周雯。
一边是黑衣人与临时倒戈的李梦。
原来周雯与李梦虽是同门师姐妹,却并不相熟,更不知道为何李梦临阵倒戈。
即便站在同一阵容,张之臻与赫连雪却并未真正对这位玉剑宗的武剑仙放下心来,毕竟她最开始与那黑衣人才是一伙的。
很快,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李梦竟当着三人的面,单膝跪在黑衣人面前,叫了声:“师尊!”
周雯瞬间脸色阴沉,呵斥道:“李梦,你竟叛出师门,对得起你师父的栽培教导吗?”
李梦不为所动,只是冷笑。
黑衣人摆摆手示意李梦起来,说道:“第二件事虽没有办成,但能在这时候站在我身边,还算个聪明人,以后你就不用再是我的记名弟子了,而是关门弟子。”
李梦大喜过望,跪倒在地,说道:“谢师尊!”
黑衣人缓缓取下头上遮盖物,露出真容,若是史煜在这儿,定会大吃一惊,此人竟是云梦城祁真山下那个撑船的老船夫!
只是史煜注定看不到,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两拨人都一头雾水,赫连雪这边认为是被黑衣人和李梦的人带走了,李梦二人则觉得是赫连雪这边还有人藏着没有现身,救走了史煜。
而事实上是史煜自己偷偷溜走的,因为在这最下一层,贴近那柄仙剑,他的身体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此时,他躲在一处石柱后面,一边瞳孔呈现血色,另一边瞳孔有金光溢出。是叶辰的残魂恢复了几分意识,想夺取史煜身体的主导权,张太虚的残魂在苦苦压制。
他的右臂肌肉爆突,导致袖子直接爆开,化为碎屑,血色的静脉粗张,触目惊心。
左臂则有金光流转,紧紧握住右臂。
柱子另一边,赫连雪三人与李梦两人仍在对峙。
露出真容的黑衣人气势徒然一变,周身溢出淡淡黑雾,竟有灵气凝为实质,萦绕周身。
张之臻眉头紧皱,竟比他猜测的还要强,这人不止洞虚,而是大乘境修士!
这下处境就十分不妙了,一个大乘境修士,即便再来十个金丹元婴,一样只有挨揍的份。
早知道不做这出头鸟了。
张之臻欲哭无泪,他本就与史煜素不相识,只是为隐藏身份,与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结伴而行。
至于悍然出手,又暴露境界,都是头脑一热,现在冷静下来,就有些后悔了。
赫连雪对世事不关心,周雯却不是,在听到张之臻的名字的时候,她就有些猜测,却也不是十分确定,毕竟天下同名之人也不在少处,而且这小道人看上去真就是个开光境的修士。
之前全力出手救下史煜,却证实了她的猜测。
正是武当山那位掌教的关门弟子,东洲紧排在她之后的那位年轻一辈修行天赋第七人!
就在两拨人对峙时,中央那坐剑台上,却生出异象。
“轰隆——”
随着一声轰鸣,原貌是石剑的剑坯,突然裂开,石屑脱落。
响声吸引了两拨人的视线。
黑衣人脸色一沉,转头看向赫连雪,伸出一只手,说道:“交出仙灵录,饶你们不死!”
谁知赫连雪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仙灵录是何物。”
“那就别怪我了!”黑衣人气势徒然一曾,悍然出手。
他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仙剑,二是仙灵录,而他在抢到仙灵录后,大殿中,留下两道禁制,如今清晰的感觉到就在这白发女子身上!
黑衣人径直前冲,转瞬即至,一掌打在赫连雪胸口,速度之快,竟是让周雯和张之臻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掌直接打的赫连雪倒飞而出,撞在石壁上,尘土飞扬,她身体嵌进石壁中,当场昏迷。
周雯和张之臻对视一眼,同时出手。
张之臻摸出三张符箓,一张贴在腿上,两张贴在两边手臂上。
周雯拔出身后大剑,率先出手,冲向黑衣人,一剑劈出。
张之臻身影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现在黑衣人身侧,一拳打向太阳穴。
然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出,撞在赫连雪两侧。
“既然装傻,那就都死吧!”黑衣人笑得极阴冷。
他冲向三人。
突然,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带着金色与血色残影,将避之不及的黑衣人掐着脖子钉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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