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忙的事情多, 夜里赵浅都是倒床就睡,但儿今儿收复了赌坊, 去了件大事儿,他心里挺宽松的, 洗了澡后,躺在床上翻看日日鲜里的账本。
狄光祖那边的赌坊他只用每个月分红,不用操心看账本的事情, 但是酒楼是自己的店, 事事要上心的多。
也不知看了多久,身旁的位置还是空空的, 他放下账本, 正准备出去瞧瞧少年在做什么,居然还不进来睡觉, 刚刚撒上拖鞋,周哥儿慢吞吞的走了进去。
他抬头愣了一下,周哥儿搭了块帕子在肩上,这当儿入秋了,夜里穿的也比夏天穿的多,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周哥儿穿过这套白色的睡衣, 昏黄的油灯下,少年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时不时往后脑勺擦头发, 很是撩人。
“怎么没有见你穿过这套衣服?”他坐在床边上, 撑着下巴一直看着他。
周哥儿注意到他的目光, 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他就说特意换一身衣服会被发现,所以在外头磨蹭了很久才鼓起气进来:“天气有些冷了。”
赵浅笑了一声,把人拉到了怀里,让他做在自己的身上,拿过帕子在他头上擦:“不是说了好几次了,别在晚上洗头发嘛,要是不擦干以后会头疼。”
周哥儿没有说话,任由着他在自己头上乱擦。赵浅擦着擦着就埋下头,皂角的味道很好闻,洗了澡后的少年清爽的像雨后的竹子,让他忍不住想凑过去。
“赵哥,你有没有觉得我长很高?”
赵浅没明白少年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想了想,记忆中他见过的小哥儿都很矮小,不像他的媳妇一样那么高挑,于是顿下手,很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挺高的。”
听到这话,周哥儿心里一沉,果然!自己牛高马大的,男子还是喜欢瘦弱矮小一些的哥儿,他想如果当初不是机缘巧合下和赵哥同住屋檐下,像赵哥这么优秀的人是不是根本不会正眼看他一下。
“怎么了?”赵浅见少年问了又不说话,偏头去看他,见少年沉着一张脸,一双眸子里竟然满是失落,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是说错话了?
“今、今天那个公子好看吗?”
赵浅眉心一紧,自己反省了一下,论自己怎么想也想不出有多看一眼,或者流露出那公子哥儿与众不同的神情,语言动作吧!
“怎么今天晚上怪怪的,问些奇怪的问题?”
周哥儿扭头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满眼期待的等着上一个问题的回答。赵浅理所当然道:“我没注意看,每天见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记得清楚。”
“是吗?”
“那要是他以后再来酒楼里,我再好好看看行吗?”
“不用了!”周哥儿急忙道。
赵浅掐了掐少年的脸颊,补上了今天被打断的吻,在他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周哥儿有些心猿意马的在想今天的事情,忽然有什么抵住了他,一下子把他的思绪给拉了回去,已经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哥儿了,但还是克制不住脸腾的红了起来。
“赵哥!”他下意识的想从他的怀里起来,赵浅怎么会让人跑开,搂住他的腰把人扣到了床上。
他埋在少年的脖子上,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清新气味,声音沙哑:“你帮帮赵哥吧。”
周哥儿原本满心的郁闷,最后被骗上床,什么都给磨没了………
下半夜的时候下了雨,第二天早上雨都没停,一场秋雨一场寒,落了雨,才觉得秋天是真的来了。
赵浅换了件厚些的长袍,下楼的时候,发现来上工的小二们还穿着之前统一发的小二服,那会儿穿着倒是轻便凉快,但今儿的天气就冷了。
“你们都回去加件衣服再来上工,我让裁缝铺的在做两套厚实些的衣裳,天冷了好穿。”
小二们听见这话,搓了搓手:“谢谢赵老板。”
“都快去吧!”
小二们走后,两口子一起吃了早饭,赵浅见少年有些困乏:“再回去睡会儿。”
周哥儿连忙摇了摇头:“不困。”
赵浅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头:“待会儿我要去赌坊,安排一些基础的事情,你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能一起去?”
“当然能。”
吃过饭后,赵浅指着把油纸伞,外头的雨不大,但是淋久了肯定还是会把身上打湿,他揽着周哥儿的肩膀,两人往赌坊去。
下雨的古街泛着雨的气味,这种天气出门的人不多,支着伞在外头走多有不便。
到赌坊的时候,钟九已经带兄弟们把昨天打烂的桌椅板凳给清理出来了,两人进去的时候,赌坊里很空荡,有几个兄弟在扫地。
“赵老板,你来了!”
赵浅把伞放在门口,看了看周哥儿,瞧见他没被雨淋着才放心下来。
“你们到的倒是挺早。”
钟九满是灰尘的手从里屋出来,瞅了一眼周哥儿,不可思议两人竟然粘的这么凶,还有些不太自在:“我叫兄弟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你看看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
“桌子板凳去木匠那儿再做几套回来,我已经让画师做纸牌了,把赌坊里里外外好好清理一遍,估摸着十天后能再次营业。”钟九带着的人都是长期混赌坊的,基本的事情都知道该怎么做,倒是用不了他操心,最多是需要的地方提点一下,今儿过来就是走个过场,顺便带媳妇儿出来逛逛,看看家里的新产业。
他带着周哥儿在赌坊里上上下下转了一会儿,赌坊的二楼上视野挺好,周哥儿扒在栏杆上往外头望。
“怎么样,有觉得这边缺什么吗?”
周哥儿回头,局促的笑了一声:“我不懂这些。”
“那我们回去吧。”
周哥儿扯了扯衣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扫赵浅的兴致了,连忙上去:“事情就谈完了?”
赵浅牵着他:“本来就没什么事,主要是想让你来这儿看看。”
这么一说,周哥儿心里就更有些哽了,赵哥好不容易抽个时间带他出来瞧瞧,自己竟然什么意见都提不出来。两人又撑着伞默默的往回走,踩在青石板街道上,他发自真心的说了句逢迎的话:“赵哥你真厉害。”
赵浅垂下眸子,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蹙着眉像是在细细思量:“你指的是哪方面?”
“什、什么哪方面?”
他在少年耳边轻声道:“像是我昨天晚上厉害这种话你留着晚上说就可以了,别白天在大街上说,隔墙有耳。”
周哥儿兀的睁大了眼睛,还真往四周看了几眼,见路人都打着伞各走各的路才松了口气,他脸很烫,暗自懊恼怎么说出些这么没皮没脸的话来,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说些话,免得让赵哥笑话,人多的时候还丢脸。
不敢承认晚上的事情,他尴尬道:“我、我是说收复了赌坊的事情很厉害………”
“噢~你说这个啊,我还当你说的是………”他话没说完,周哥儿急急的捂住了他的嘴,心虚的往四周瞄,生怕他口无遮拦的说话引起别人的注意。
赵浅看见他的反应,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媳妇儿!
“你还笑!”周哥儿见状推了他一把,自己走出了伞下。
赵浅连忙凑上去:“诶,我没有说假话!别生气嘛!”
两人在雨中一个跑,一个硬要去打伞,打打闹闹间一头撞上了个人,啪的一声,是摔在水洼里的声音。
周哥儿惊了一吓,急忙回头去看,赵浅倒是没事儿,是把一个瘦弱的孩子给撞倒在了地上,他几步过去,赵浅已经把孩子给扶了起来。
“摔着没?”
小孩子挣开赵浅,慌忙的去地上捡落在了水洼里的一个白面馒头,这会儿已经被地上的水弄脏了,小孩儿把馒头捡起在自己身上擦了几下。
周哥儿看着怪可怜的,这么冷的天竟然还穿着满是补丁的短袖夏装,蓬头垢面的样子,瘦小的身子一看便是长期吃不饱。
“不好意思,馒头给你弄脏了。”说着,赵浅扭身去了一边上的摊子,买了几个刚刚出笼还热乎着的肉馅儿包子过来:“给,这是补偿给你的。”
“小孩子扬起黑黢黢的一张脸,连忙接过包子:谢谢大哥。”
听着声音,能辨认出是个男孩儿。
赵浅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人呢?”
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咬着肉包,像是几天没有吃饭了,听着这话手上的动作却是一顿:“我不知道爹娘是谁,从小就跟着爷爷,但是前段日子爷爷病逝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几岁了?”
“十岁。”
周哥儿瞧着孩子除了有点高之外,瘦的根本不像个十岁的孩子,心里不禁泛起同情,掏了些钱正想给他时,小孩子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哥哥,我已经十岁了,很多活儿都能做,可以让我跟你做点儿事吗?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有一口饭吃。”
生怕两人不答应,孩子又道:“我吃的很少,用不了多少粮食。”
周哥儿心里虽然酸涩,但是这些事情却不能做主,他看向一旁的赵浅。
一直沉默着的赵浅忽然道:“可以,不过得有试用期,如果在这期间里你做不好事情,吃不了苦的话,就得自己离开。”
小孩子眼睛里闪着光芒,急切道:“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什么苦都吃得下。”
赵浅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