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独孤毅先前的话,仅仅只是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那这番意味深长的讽刺,便是毫不掩饰的打脸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那警告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主事来说三道四!
“放肆!独孤毅,在这满座的长辈面前,你竞敢指桑骂槐,意图挑起我们主事和族长之间的分歧!我看你就是包藏祸心!”
独孤万钧一拍桌子,那油光蹭亮的秃头在明亮的烛光反射下,直看的人两眼恍惚。
“啊?指桑骂槐?主事大人这是何意?晚辈只是在告诫自己而已啊…
莫非…主事大人也觉得,你们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妥?”
独孤毅歪着脑袋,摆出一副又坏又无辜的讨打模样。
“这个家,自然是族长大人说了算!可我倒要问问你独孤毅,在朝堂上侮辱朝廷重臣,难道这也是族长的示意?”
独孤沁这个疯婆娘摆明了是要和独孤毅过不去!
这一句阴险的提问,立刻让独孤毅的处境变得极为不妙。
辱骂重臣,这万万不可说是受了陛下的旨意,不然一旦流传出去,致使朝堂震动,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若是否认陛下授意,那今日自己在朝堂上的举动,便会被这些独孤家的主事借机攻击,说独孤毅无法无天,无礼无德。
“哎?沁姨!原来你从禁闭室里出来了啊!近来可好吗?晚辈远征在外,也没时间回来看看您,还请沁姨不要见怪啊!”
装傻充愣,永远是独孤毅的拿手好戏。
从他那儒雅的笑容来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独孤沁关系很好的样子呢。
可事实上呢?坐在主事们右侧的独孤沁在听到这挖苦的话语之后,那是气的牙都要咬碎了!
“独孤毅!你不要胡搅蛮缠,速速回答我的问题!”
“母上大人,今天是个好日子,您就不要为难他了。”
一旁的独孤锦惜那叫一个左右为难,她很是痛苦的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却被对方无情的一把甩开
“啪!”
“大人说话,何曾轮到你一个小辈插嘴!”
已经失了智的独孤沁当众给了自己的女儿一个响亮的巴掌,这也让在场的一些人脸色一变。
这其中便包含着我们的主人公,独孤毅。
“沁姨何须动怒?你这一巴掌,扇碎的可不仅仅是锦惜的面子,也是扇碎了你们母女之间二十几年的感情啊。”
听到这番话,原本心中还有一丝愧疚的独孤沁眼中又是布满了血丝,她冷笑连连的喝道∶
“独孤毅!你莫要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们母女之间,原本是多么和睦?就是你这个扫把星!
自打你来了之后,我独孤家可有一天安宁?就连我的儿子也是在你的陷害下,身中奇毒,到现在也无法运气修炼!
你这个来自异世的杂碎,我..”
“啪!”
又是一个巴掌声响起,不过这一次,出手之人却是独孤沁的父亲,也就是独孤家的那位独臂二长老。
“失心疯的死丫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父亲!你…你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外孙吗!你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你永远都是这样!”
心态彻底崩坏的独孤沁眼中不断翻涌出复杂的泪水,她捂着脸,心中压抑的委屈让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更是觉得羞愤无比。
“滚…”
二长老缓缓放下颤抖的手,看着往日在自己怀里撒娇的丫头,如今却变得如此极端疯狂,一时间,那原本凶神恶煞的神情也逐渐软化了下来。
“二长老…不用如此动怒,沁姐不过是在和独孤毅聊聊家常,咱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晚宴上动粗呢?”
带着面目的独孤雁好心的劝说道,岂料那四院主事却是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
“老七,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二长老教育女儿,那是沁姐的福气!
同样的道理,沁姐教育晚辈,那也是晚辈的福气!何来动粗一说呢?独孤毅,你说是也不是?”
见对方又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独孤毅无奈的回答道:
“四爷说的不错啊!长辈教育晚辈,的确是晚辈的福气!”
“哦?那沁姐问你话,你为何不作答啊?”
面对四院主事的步步紧逼,独孤毅稍一沉思,随后张口说道;
“诸位长辈莫怪,并非晚辈不愿回答沁姨所问,只是…晚辈实在是有件事想不通。”
“哦?你有何疑问,不防直说,我们在座如此多的长辈,难道还不能给你解惑吗?”
虽然四长老表面上一副吃定独孤毅的样子,但他心中原本并不想如此为难独孤毅。
只是这小子的成长速度太过可怕,如果不施予打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危及到自己的地位了。
“是啊,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听听吧。”
书生打扮的三长老将手中的折扇一收,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独孤毅深吸一口气,随后他环顾四周,忽然用一种深沉压抑的声音,诵出了一首令人深思的古诗。
“杜鹃喜哀啼,百鸟无所依,莫道雏声闻悲鸣,谁见树下苦慈心?
康乾思仁义,哀鸿见人心!最苦穷郎寒山去,谁料当年锦玉衣?"
独孤府内,兴阖大厅,独孤毅此诗一出,当真是满目皆惊,人人变色!
尤其是那几名针对独孤毅的主事,在听到这令人振聋发聩的诗句之后,他们几人无一不是脸露愧色,神情惊叹。
这首诗前面一句,便是以杜鹃为引,暗指人们虽然同情杜鹃鸣声悲凉可叹,却不曾想到那些被杜鹃雏鸟推出鸟巢的百鸟之子,又是何其可怜!
究其深意,便是赤果果的讽刺独孤家的这些主事,虽然和独孤毅同姓同族,但此刻他们却帮着外人来攻讦同族晚辈,此类行径,当真肤浅愚蠢!
而后一句,更是独孤毅结合了昨晚九龙城之危后有感而发!
当今人族固然发展的越来越好,但外部环境却依旧强敌环绕!
在此情形下,不少人得意忘形,故作慈悲慷慨之态。
只是这些人浑然忘记了,一旦人族出事,那即便是位高权重、锦衣玉食之人,也必然会受到莫大的牵连!
“莫道雏声闻悲鸣,谁见树下苦慈心!诸位主事,好好想想吧…至少老夫是深感惭哦!”
三长老细细品味着这首诗,随后眼神一转,一股凌测的气息忽然刮过了那几位面色复杂的主事。
“三长老所言极是!最苦穷郎寒山去,谁料当年锦玉衣!
昨晚若非毅儿舍命相救,今晚我们能否汇聚在此,这还真不好说!
若是人人都有毅儿的这份胆识和远见,我人族又岂会面临如此险境?毅儿,这次当真是多亏你了!”
二长老虽然是独孤沁的生父,但他公正无私,对独孤毅这样的忠勇少年着实是欣赏有佳。
“几位长老可别夸他了,这个孩子,夸两句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来来来,今晚族长大人有事无法回来,我们就先开宴吧,今晚是喜宴,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坏了心情。”
族母大人摸了摸独孤毅的脑袋,然后慈祥的说道。
这便是独孤家族母不同于姜家族母的地方。
一位是始终和蔼,不愿计较子孙得失的大家之妇,而姜家的那位则是不怒自威,充满震慨力的威望化身。
但二者相同的地方,便都是为了一族延续而不断奉献的杰出女性!
此时在族母大人的调和之下,这场晚宴才终于得以拉开序幕。
就在众人酒过三巡,互相谈笑的时候,断魂谷外,终于翻过山谷的龙寒渊则是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踏上了重返家乡的路。
距离仇晓妍带人阻挡敌军,已经过了足足三个时辰!
在这段时间里,龙寒渊调整队伍,他一边向外派出侦查兵,一边将龙门军作为先锋,太常军作为侧翼,将这些存活的岚狮保护在了队伍的中央。
他们马不停蹄,一刻也顾不得休息的朝着九龙城赶去。
“老龙!怎么样,你撑得住吗?要不我来顶一会,你去休息下。”
第二总队的将军徐战前走了过来,关心的说道。
“没事,我还挺得住,老徐你还是看好后方!一旦敌人追上来,那我们可就要仰仗你们第二总队了!”
龙寒渊红着眼,声音沙哑的回答到。
“放心吧!他们真的敢来,老子非要亲手给静云妹子报仇不可!”
徐战前是龙门军中最为年长的老将,他看着胡子拉渣的龙寒渊,不断地给他打气。
“报告将军!我军后方二十里处,发现赤狮先锋!”
就在二人交谈之时,一名气喘吁吁的侦察兵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
“来得好快!第二总队,原地列阵,准备迎敌!”
徐战前大喝一声,可他话音刚落,又是一名神色紧张的侦察兵从前方狂奔而来
“怎么了?前面有何情况?”
龙寒渊扶住那名快要虚脱的战士,沉声问道。
“报…报告将军!前方…有…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