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楠追悼会之前的一周里,专案组已经赴景州抓获了盛大集团公司副董事长卫军。
西门盛被当场击毙,楚天野被缉拿归案,再加之前边的向天啸被抓,王智化畏罪自尽……闻听这些消息,卫军知道大势已去,见了专案组的刑警,仿佛早就等着似的,乖乖伸出双手,戴上了手铐。
到案后,卫军立功赎罪,主动交代了景州新区地块的文物。
专案组再赴景州,起获了这批古董。
这无疑给侯保国和韩志华一个巨大的惊喜。拔出萝卜带出泥,哦,不,准确地说,是拔一个萝卜带出另一个大萝卜,居然连带破获了另一起重大的文物案,实在出乎意料!
当然,河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院长魏鸿儒,也被“请”进了专案组。数年前与农民卞某对簿公堂,他很侥幸地打赢了官司,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是,这次,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去加国与妻子“复婚”,一家人海外团圆的美梦就此破灭。估计后半生就在牢里,慢慢把自己变成个古董啦。
这一周里,还抓获了古阳望城市场上的古玩商慕容贵。
慕容贵到案后,交代了当年杀害钻地龙武耀宗,以及杀害小鼹鼠武光亮的过程,所述与向天啸的交代相吻合。
当年,武耀宗探知鸦岭的古墓后,正是通过慕容贵,才找到了倒手文物的下家。但武耀宗父子并不知道下家是谁,慕容贵只是承诺,下家很有实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让他放一百个心而已。最终,西门盛临时起意,武耀宗父子才招致杀身之祸。
这个结果,也是慕容贵没有想到的。
交代完这一切,慕容贵痛哭流涕,说,早知道西门盛如此贪婪与狠毒,自己也不会介绍这宗大买卖。自从沾惹上这一命案,几年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常常从恶梦中醒来……被抓了也好,虽说要被送进监狱,自己倒是能踏踏实实睡着了。
这一周里,唯一顽固不化的,是窦心畅。
她之所以死不开口,出于两条:
首先,一旦承认了毒杀赖才的事实,这是重罪,能否保命都难说,所以,守口如瓶,是最好的选择。
其次,王智化对自己用情至深。即便是他已经走投无路,还想着我窦心畅,办理了护照,留下来一千万的生活费。对这样的男人,郎有情,妾有意,我也必须对得起化哥。
也许,挺一挺,熬一熬,过了这个关口,我与化哥还有生活在一起的那一天。风雨之后见彩虹,让我慢慢陪他变老,哪怕都已白发苍苍,最美不过夕阳红嘛。
她在押期间,还不知道王智化,她的化哥,早已饮弹自杀,命丧黄泉。
所以,窦心畅打定主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任凭专案组的审讯人员磨破嘴皮,我就是一个不开尊口,你又奈我何?
专案组毫无办法,最后只得请出了两个人。
一个是古阳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邵兴旺。邵兴旺是个老同志,在古阳公安系统德高望重,在中层干部中享有很高的声誉,赢得了大家的普遍尊重。
另一个,是王智化的妻子,古阳市老干部局副局长李紫薇。这两三年来,李紫薇一直在收集着王智化的相关材料,包括一些与她的电话,都悄悄地录着音,只是隐忍未发。她与王智化,只有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名号而已。
她心里很清楚,王智化的自尽,咎由自取。他迟早就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在李紫薇的脸上,既看不出失去丈夫的悲伤,也看不出有什么欣喜,是一种很自然的恬淡与宁静。
邵兴旺亲自主审。
窦心畅坐在审讯椅上,瞥了一眼邵兴旺,垂下了头。
邵兴旺没有像专案组的其他刑警那样,口气并不严厉,甚至有些温和,说:“心畅同志,在你没有定罪之前,我想,还仍然称呼你同志吧。”
窦心畅愕然,开了口:“邵副局长……叫我小窦就行了。”
到眼下这一步,还称自己为同志的,只有这位老大哥了。
“好吧。小窦,前几天,王智化已经在郁山上畏罪自杀了。”
“啊?”
窦心畅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也不是很吃惊。之前王智化的交代后事等等,都是要走绝路的征兆。
“说说你与王智化之间的交往吧,以及他还指派你做了什么事,比如赖才的死亡,等等。”
“我和他有什么事?”窦心畅狡辩道。
“小窦,没有什么事,他怎么会临终给你留下两千万现金?其实,之前,在咱们公安系统,早就有你们俩的风言风语了。”
“那是她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邵副局长,我和王智化是有真情的,我们的爱是真爱。可惜,他先走了。否则,我们会幸福地度过后半生的……”
“是吗?小窦呀,你怎么这么痴情,这么单纯,甚至可以说这么幼稚呢?不像是快要四十岁的人啊。”
“老大哥,你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窦心畅自信满满地说。
“唉,看来,你真是执迷不悟啊。”邵兴旺叹了口气,示意旁边的刑警,说:“请李紫薇进来吧。”
窦心畅又是一惊。李紫薇,她当然知道是谁。
李紫薇平静地走进审讯室。
一个是王智化的妻子,一个是王智化的情人。
她们俩谁都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种场合,这个时候。
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李紫薇相当淡定,并没有仇恨。
而窦心畅毕竟心虚,立刻又低下了头。
邵兴旺说:“李紫薇同志,让小窦听听王智化的临终遗言吧。”
李紫薇打开了手机的外放,俩人那晚的对话清晰地传来。
“我给你和女儿一千万,但来不及直接交给你,只能让别人代为转交了。我怕她私自独吞了,得和你说一声。她就是看守所的副所长窦心畅……”
“那时候的时光是多么美好。我多想再找回曾经的自己,那个阳光开朗、积极上进的王智化……”
窦心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泪如雨下。
信念的崩溃,让她的精神大厦,顷刻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