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看到外公躺在床上,腿上打着严严实实的绷带时,她还是极力控制下自己的泪水,只是紧紧抱着外公的手臂,久久不能说话。
“外公,你一定要好好的。”她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时,泪水已经决堤而出。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孤独,唯有外公与她相依为命,所以他们都要好好的,为对方好好活着。
顾言清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想起来三年前小昕住院的那段时间,虽然他已经十六岁了,作为男孩子不应该掉眼泪,更不应该在父母和妈妈面前哭,所以只要在病房里,他就是那个哄妹妹开心的好哥哥,帮父母分担的好儿子,只有当妹妹睡着后,他才能独自一人坐在医院的楼梯间发泄,哭泣。
只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沐清瓷的父母没有出现,而沐清瓷也一直没有提起过父母的事情。
直到晚上,那位唐叔要回家一趟,家里也有小孩子要照顾,唐叔坐在走廊椅子上叹了口气:“小瓷这丫头真是个命苦的孩子,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懂事的姑娘,打小没有爸爸,跟着妈妈四处漂泊,前几年好不容易跟着妈妈回了家,不过一年她妈妈就走了,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担心小姑娘想不开做啥事,沐老更是日夜都睡不着守在孙女门边,那晓得这姑娘这么争气,恁是考了个重点大学,给沐老高兴的呀,天天拉着我们讲他家孙女多厉害……”
顾言清却觉得浑身血液霎时冷却一般,不敢相信的看着唐叔:“她妈妈走了……是……”
唐叔抹了抹眼泪,连连喊了几声“造孽”,方才说道:“她妈妈也是作孽啊,二十多年前跟男人跑了,十多年都没回来看过沐老,再回来的时候带着个精致的女娃娃回来,原本也是件好事,总归人回来了,还生个那么乖巧的女儿,哪晓得不到一年她妈妈就心脏病发作死了,可把沐老记得,要不是有这个孙女在,也早跟了去啊……”
顾言清蓦然想起昨晚她含着泪水吃月饼的模样,只觉得这一字一句就跟一把刀子一般扎在他心口,痛得不能呼吸。
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他能感受沐清瓷是怎么走过这三年的,她甚至是独自一人承担着,那样的艰难和孤独,却还要为了唯一的亲人开心的活下去,她从不诉说自己的苦处,只将最开心的一面展示给身边人,那样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不该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多。
十九岁的顾言清在心中暗暗发誓,此一生,定要顾她无忧!
唐叔不在的这两天,顾言清也是寸步不离在医院待着,沐清瓷说了几次她一个人可以照顾外公的,让他先回学校,顾言清只说等唐叔过来再看。
夜晚,沐清瓷趴在外公病床边,两公孙聊着天,趁着顾言清出去给打热水的空隙,外公打趣道:“这个小顾不错,外公看他,沉着稳重又不巧言令色,看着很对眼,就是你这理解能力有点超前啊,我让你找朋友,可没要你找男朋友呀,不过如果是小顾的话……”
“外公!”沐清瓷急了:“他真的只是一起游玩的同学,我们一起去的有八个人,那在A市那么远的地方,谁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坐车回来呀!”
“他主动要送你回来的?”外公继续逗她。
沐清瓷不明所以:“只是我们这些人中,他最熟悉路线吧……”胡乱掐了个借口,却是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外公欣慰的点点头:“是个有担当的男孩子。”
沐清瓷没想到外公也爱八卦,又怕被顾言清听了去,赶紧转移话题,方得安静。
如是住了几天院,刚好在假期最后一天外公也可以出院了,唐叔开了车来接,让沐清瓷安心回学校上课,外公有他照顾,一切安好。
沐清瓷不知如何感谢,忍着泪水与外公道别,此刻越发希望自己能早点毕业,可以亲自照顾外公。
回到学校后,顾言清和陆晨又重新投入了实验室中。
而这次,听陆晨说,为了让学校批下经费购买那台仪器,他选修了一门德语课,争取在这个学期把德语拿下。
听到这个消息,全系人都沸腾了!
“有大神在,咱计算机系又要院里年度第一系了!”
“妈呀,我四级都还没过,听说大神是有打算出国留学的,那英语水平多高就别说了,现在还要挑战二外德语?还只是为了拿下高科技仪器?”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说的大概就是大神顾言清了!”
“人比人,比死人!我还是默默地做一个学渣吧!”
……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顾言清没时间理会这些新闻,最近他请了外语系的一位德语老师,每周过去学习两个小时的德语,晚上回实验室,还得翻看那个德国公司网站,以便尽快熟悉那些专业术语。
这日刚背着单肩书包进实验室,耳里的耳机还未来得及扯下来,同实验室的范逸学长刚好往外跑,见了他,一把扯住他臂膀,顾言清顺势摘下一边耳机,耳中刚硬的德语戛然而止,便听他说:“言清,等会刘老来了,帮我掩护下!”
他若有所思,立马明白过来学长是要去陪女朋友,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放心去。
范逸偷偷摸摸逃离实验室,顾言清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陆晨坐着靠椅飘过来,打趣道:“自找罪受了吧,一个学期拿下德语,看懂仪器说明书,你这是给自己挖坑啊,就算你之前有为去德国留学做过一些准备,可现在项目这么紧,这几个月了,你吃得消吗?”
顾言清一边开电脑,一边说道:“这学期是辛苦一些,可是你也知道,一旦我们拿下这台仪器,那德国TI公司很多芯片我们都可以使用,即便他们公司芯片不对我们零售,但是还有很多先进的芯片我们可以个人申请使用,你想想,我们硬件部师兄辛辛苦苦设计的一个电路板,甚至是大部分代码功能,其实只要一个小小芯片就能替代并且误差小,性能也极好,那为什么不尽快掌握这一方面技术?其实刘老也不会因为这十万费用而心疼,他出得起,学校也出得起,可关键是,他们要确切知道,我们当中有人可以熟练使用这个仪器,这在今后,不论是任何一场比赛,还是任何一个项目,都是非常有利的,刘老年纪大了,不可能再去学德语,若让德语系的学生来帮忙,他们不能明白其中专业术语和原理,所以,只能我们自己上阵,而且起码大学这四年,都要用上!”
言下之意,也就只有他们这批新进实验室的大一学生来学了。
好在他曾经就打算去德国留学,花了一点时间学习德语,因此避免了初学者的磨合,一个学期,对他来说,也不是最难的。
陆晨不禁吐槽:“哎,都是吃了技术落后的亏!要是我们能有自己的芯片就好了,什么都要借助别人,真的不要太憋屈!”
顾言清十指交叉握了握,目光有些深远:“是啊,能有我们自己的芯片就好了,不过我相信,会很快的。”
“差别太大咯,不知道猴年马月。”
说起申请芯片,陆晨返回自己桌上,将一个大箱子推到他面前,大吐一口气:“喏,你要的芯片,我可是动员了咱班几乎所有人来申请的哈,这个月拿快递都拿得有些手软了。”
顾言清挑了挑眉,轻笑着翻了翻箱子里乱七八糟的几十个小盒子,一脸嫌弃。
“我说你就不会分下类?这么乱,想找一个来用得浪费多少时间?”
这么一说,陆晨到想起来了:“我前段时间就跟刘老说了,咱实验室太乱了,虽然说天才的人生都是杂乱无章的,可你不觉得,我们实验室除了我们这二十几个和尚,还就少了一样东西么?”
顾言清煞有其事地望了他一眼,这人又在打着什么歪主意?
果然便听陆晨哀嚎道:“大哥!妹纸啊!你不觉得,我们这就像一座庙吗?除了范逸他们有女朋友,咱这十来个光棍,每天就像修行一样的苦行僧,你说这要来一个妹纸,没事帮忙给芯片分下类,或者写下报告,做个小测试,哪怕是带个晚餐,我们的生活也会多姿多彩啊!”
一旁几个单身的学长也附和,实验室里没有女生,的确死气沉沉不少。
跟着陆晨意气风发地讨论个不停,甚至还想着来一场选拔赛,选几个专业比较强的女生来实验室,也算不失为一种调和学习压力的方法。
顾言清没理他们,笑了笑,启动了调试程序,继续早上未完成的代码。
“我说顾言清,你是有了追求目标就不顾兄弟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这一句话,果然令某人停了不断敲键盘的十指。
陆晨暗自偷笑,小样,就你那心思,还想瞒过我?
顾言清侧头看他:“所以呢,刘老答应了你的选秀比赛?”
“说什么呢你!”陆晨被噎了一句,“到时候给兄弟我请客就行!”
这边沐清瓷回来后,上课不敢再懈怠,再难的高数她也硬着头皮认真听讲,不懂的就跟着苏烟泡图书馆,她知道,唯有自己变得更优秀,以后才可以更好的照顾外公!
然而,再多的理论知识也比不过实际操作学习来的快,这天,苏烟突然问沐清瓷想不想进刘老的实验室。
沐清瓷惊住了,那可是学校顶尖的实验室,都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才能进的,而且不是大二才能申请加入吗?当然,除了顾言清和陆晨这一对并肩作战的队友。
苏烟说道:“其实也不算是直接进刘老实验室吧,陆晨跟我说的,他们会在周五有一次选拔赛,反正不管了,到时候去试试吧。”
转眼到了周五选拔考试时间,沐清瓷、苏烟、程晓晓三人匆匆忙忙从图书馆赶往综合楼教室。
可巧不巧了,还未进比赛的教室,便见那清俊的侧影正站在讲台上认真整理试卷题目,沐清瓷尾随苏烟二人偷偷溜进最后排,刚坐下,便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压弯了身子,试图让前面的人挡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