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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里,沉船已经近在眼前,总不能因为极有可能眼花产生的幻觉而放弃。在这一刻,方敬深深地理解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精髓。

岑九打了个手势,示意方敬跟在他身后,率先朝前游了过去,长长的脚蹼鸭蹼一样,一划就游出好远。

方敬担心水下压强太大,离得太远水泡泡覆盖不到岑九身上,即使心底毛骨悚然,还是毅然跟了上去。

往前游了几分钟后,沉船的影像越来越清晰,像一尊远古巨兽一样,安静地沉眠在海底,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沉船的原貌已经看不太清,只能隐约看个大体轮廓。

船体的下部保存完好,方敬绕着沉船游了一圈,估摸着这艘沉船长约三十米左右,宽七米,船板上有铁钉和铁板,整个船身满是青苔。方敬试了试青苔的厚度,至少在水下已经有些年月,周围一片死寂,连一丝活物的气息也没有。

这不是方敬第一次见到沉船,也不是他打捞的第一艘沉船,前几个月他才刚捞到一艘暹罗宝船,然而,这艘沉船却让他打从心底里冒出寒气,就连沉船周围的海水都比别处的要阴冷许多。

两人游到甲板上,方敬也不知道是心里害怕还是穿着潜水服视野不习惯,腿不知道被什么勾住了,甲板这么多年被海水侵蚀,早已腐朽,这么一碰,立刻破了个大洞,方敬的一条腿立刻掉了下去,破了一个洞的甲板下,隐隐有灰白的光亮一飘一飘。

方敬立刻想起之前看到的武将,浑身寒毛直竖,吓出一身冷汗。

他心里害怕,转过头四处观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沉船居然左右摇晃起来,船舱底下隐隐似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这脚步声,沉船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不堪重负似的。

这可是水下,怎么能听到脚步声呢?

方敬转过头,趴在那个洞口朝下望,正好撞进一双灰白的毫无生气的浑浊眼睛里。

方敬:“?!”

妈呀!居然有有有有……有人!

方敬吓得往后一退,撞到岑九身上,心怦怦直跳,转身就想放弃宝物直接逃跑。

想也知道在这海底下撞见的人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是的,东西!

即使只是匆匆一瞥,即使那是一双有着人类特征的眼睛,可是方敬依然瞧出了那双浑浊灰白的眼睛跟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呆滞毫无生气。

方敬第一个念头就是抓着岑九转身跑,然而已经晚了,四周的海水翻涌,一道冲天的水花掀起,沉船甲板像是不堪重击船迅速腐朽风化,化为泡沫消散在海水中,一名头戴雁翎盔身穿金锁连环甲的武将挟着水花出现在两人面。

方敬:“?!!”

原来刚才不是错觉,真的是有人。

那武将一出沉船,手中长刀夹着雷霆万均之力朝着方敬劈头砍下。

坑爹啊!为毛海底沉船会出现这么一个怪东西,而且怪东西居然手持凶器一言不发就要砍人。

方敬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用力一推岑九,两人顺着水流的力量倒退散开,退到一半,方敬觉得不好,又迅速朝岑九游了过去。

这里可是几百米的深海,如果没有水泡泡笼罩,巨大的海水压强就会立刻要了岑九的命。

背后刀光已至,方敬在水里都能感受得到刀刃破开海水的压力。岑九搂住方敬,将他护在怀中,提气脚尖在船桅上用力一点,猛地往后跃去。

桅杆在海水中浸泡上百年,早已腐朽不堪,在岑九足尖用力之下,顿时像甲板一样“咻咻”化为海中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刀锋已至,岑九接着方敬,手腕一抬,护腕堪堪挡住刀锋,然而武将天生神力,即使在水下,大刀夹着海水的力道拍在身上,方敬感觉到背上仿佛被千斤巨石压迫一般,身体失去平衡,往沉船的方向飞去。

岑九大惊,抱着方敬在水中翻了个身,以自身充当背垫,摔进沉船之中。

沉船摇摇欲坠,搅动四周海水动荡,串串细碎水泡升起。

方敬被晃得头一阵阵发晕,手脚又使不上力气,眩晕中手中被岑九塞了个什么东西,岑九将他藏于舱中一个箱子后边,压下他的脑袋,转身返回到舱外,和武将缠斗在一起。

岑九——

方敬大叫,然而水中却无法发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水将岑九淹没。

他回过神,才发现岑九塞入他手中的是一把小匕首,之前岑九的那把匕首在打捞乌木的时候与青鲨搏斗卷了好大一个豁口,方敬还没来得及找材料修补,岑九后来自己打磨了一把小匕首,刃长才七厘米,出海的时候防身用。

现在岑九把匕首给了他,自己赤手空拳迎上武将。

方敬知道岑九是担心自己一个人在水下遇到什么危险留给他的,明明他自己才最需要武器。方敬眼睛有点湿润,只不过面孔隐在潜水护镜下,看不真切。

岑九为了他在拼命,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他集中精神,努力将水泡泡一分而二,勉强将自己和岑九各笼罩在一个水泡泡下。

那武将甚是凶悍,在水中和岑九交手居然丝毫不占下风,两人在海水中迅速交手又分开,一时分不出高下。

这种场合方敬自知派不上用场,冲上去不但帮不了岑九,反而只会拖他的后腿。

这个时候他已经发现那武将有些古怪,至少并不像是正常的活人,幽灵?鬼魂?甚至是船精灵?

方敬从小在渔村长大,对于渔民口耳相传下来的传说也知道不少。渔民靠海吃饭,对于赖以为生的船舶自然十分爱惜,精心照料,年代一久,有的船只便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尽心守护船主人,乃至船主逝去,失去约束的船舶意识便成了游荡世间的船精灵。

莫非这名武将居然是传说中的船精灵?

方敬以前并不相信这些的,然而此时此刻怪异的场景,让他不禁想起了这些鬼灵精怪的传说。

若是这武将真的是这条沉船的船精灵凝而不散,必然是船主人有什么遗愿未了,又或者死去的船主被人惊扰,灵魂无法逝去,这才引得船精灵作祟。

方敬遥遥看了一眼和武将战斗在一起的岑九,一时半刻虽然不会落败,然而船精灵却只是一缕意识,永不知疲倦,岑九却是血肉之躯,时间久了,岑九必然落败。

他得做些什么,不然他和岑九都要葬身海底。

好不容易有了水泡泡的金手指,家人健康,事业也有了目标,还找到了一个倾心以待的男朋友,方敬可不愿意这样悲惨地死去,最后沉尸大海,成为海洋的陪葬品。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忍着胸中翻涌的气血,四下观察,发现自己应该是在一间船舱里,靠近外舱的墙上挂着一只生满铁锈的锚钩,靠里的那面墙下散落几只长满绿毛的石块,墙角歪着一具骷髅,骷髅右手紧紧握在一起,指尖似乎有什么东西。

方敬游了过去,掰开骷髅五指,指缝间滚出一枚小巧圆润的羊脂护体玉蝉,哪怕在海水中浸泡这么多年,依然光洁如玉。

古人死后,有口中含玉下葬的习惯,君王含珠,贵族含玉,能用质地如此良好的护体玉蝉当陪葬品,至少说明主人生时颇有身份。

然而,这只羊脂口唅玉蝉却是在这具骷髅手中发现,明显这具骷髅不是这只玉蝉的主人。

方敬想不出这其中的原由,把玉蝉放进口袋里,继续探索沉船。

这艘沉船似乎并不是货船,上面一层船舱里的东西很少,空空荡荡的,只有一间像是厨房的舱里,发现几个散落的杯碗盘罐,也许只是一艘普通的渔船。

方敬继续朝下一层船舱游去,发现楼梯口被一块铁板堵住了。他试着将这块板铁移开,铁板纹丝不动,铁板最上面有一个锁孔,似乎是被人从里面锁了起来。

与其说是锁,倒不如更像是堵住,好像是为了防止什么东西跑进里面去一样。

方敬拿匕首去撬铁板四周的船板,船板是木制的,像之前的甲板和桅杆一样,腐朽得厉害。轻轻一碰就化为水沫,露出狭窄的楼梯。

方敬将铁板往一边推了推,往下游去,顿时瞪大了眼。

楼梯底下根本没有船舱,而是掩埋着另一艘沉船。

这艘沉船大部分船体掩埋在海底泥沙之下,只露出小部分,被上面那条沉船完全掩盖了,看上去就像是套了一个壳一样。

方敬从没见过这样的奇事,他有预感现在在海底跟岑九打得难解难分的船精灵,一定是底下这艘沉船的船精灵。

第58章英灵

方敬望了一眼海底的战斗,觉得岑九还能再撑一会儿,索性到第二艘沉船上探查一番。

船精灵会出现,必然是沉船主人有什么心愿未了,除非满足船主的心愿,否则船精灵会一直在海上游荡。

方敬游到沉船上,明明头上的沉船已经腐朽不堪,底下这条船却依然完好无损,甚至连帆上的五彩锦锂旗都清晰可见,真是太诡异了,好像这条船活生生地存在于海里一样,就算用屁股也能猜到这条船有古怪。

甲板上传来轻微的震动,一个穿着短打脑袋上系着一块头巾的中年汉子跑了上来,“唰唰唰”几下爬上瞭望台,手持千里镜望着远方,随即拿着胸前的哨子使劲吹了起来。方敬当然听不见声音,只是从那人鼓鼓的腮帮感觉那人应该吹得很用力。

立刻有一队水手从船舱里跳了出来,手持弯刀,搭在船舷上。

奇特地是,方敬就站在甲板上,可是那些人对他视而不见,有一个水手甚至直接从方敬面前走过,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

方敬只觉得毛骨悚然,作为生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三观正常的本土青年,方敬表示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船体开始剧烈摇晃,巨大的冲击力中,一颗炮弹从两侧的炮膛里轰了出来,水手们挥舞着弯刀,在甲板上与看不见的敌人展开英勇搏斗。

不少人受伤倒下,立刻有人从船舱里冲出来顶替他的位置,一队身穿锁甲的士兵蹲在甲板上,靠着船体的掩护,拿着火铳对瞄准前方射击,方敬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对着自己开了一枪,子弹穿过他的身体消失在前方的海水里。

他抬手摸了摸胸膛的位置,没有破洞也没有流血,连一丁点伤痕也没有。

方敬心中一动,他能看得见这些人,但这些人似乎完全看不到他。想到这里,方敬内心的惊惧之意褪去不少,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好奇。

他像个隐形人一样,穿过甲板,来到底下的船舱。当他的手碰触到船舱的门时,正与岑九殊死搏斗的武将猛地转过脸,毫无神采的眼眸倏然绽出冷戾的光芒,手中长刀悍然一挥,逼退岑九,身形宛若惊龙一般,迅速朝沉船奔来。

岑九借势后退,海水中转了一个身,足尖点在大刀刀尖,借着武将挥刀的力道,朝着鬼船飞速跃了过去。

然而背后长刀又至,刀锋卷着海水形成一条水龙,露出狰狞的大口,朝着岑九扑来,砸在岑九后背,岑九在海水中直线坠落,最后一头摔在鬼船的甲板上,居然极不科学地在甲板上砸出了一个大洞,掉了下去,最后重重地摔在方敬跟前。

方敬吓了一跳,透过头顶的大洞,看到武将手持长刀气势汹汹而至。

岑九抱着他就地一滚,那刀尖贴着两人的脸颊扎进船体里。

方敬在船板上滚了好几个圈,摔得两眼直冒蚊香圈,手肘都磨破了皮,岑九将他一把推到一个箱子后面,随手摸到一根锁链,手一抖,锁链像条长蛇一船,缠住武将手腕,狠狠一带,长刀脱手,重重地砸在船板上。

方敬看着近在咫尺的凶器,吓得抱头鼠窜,撞开一间船舱的大门,滚了进去。

这是这一层最靠里的一间船舱,船舱里空空荡荡的,船舱的四角立着一根铜架,架子上燃着油灯,水下居然也没有熄灭,船舱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具棺椁。

方敬只觉得一阵鬼气阴森,吓得正想夺门而出,猛然想到了什么,凑天棺材跟前。

抱歉,打扰你的安宁。

方敬心中害怕忐忑不安极了,然而想到外面岑九堵着门正和武将斗个你死我活,便把这点小小的愧疚之安强压下去,哆哆嗦嗦地去掀棺材盖。

他以为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把棺材盖打开,结果轻轻一推,盖子就滑到一边,露出里面躺着的男人。

那是一名相貌十分威严的中年男人,眉毛浓而上挑,双目紧闭,十指相扣,握于腹前,身上穿着一身绛色礼服,繁复而沉重。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艘沉船也不知道在海底沉眠了多少岁月,中年男人的面容居然栩栩如生,没有丝毫腐烂的痕迹,肤色苍白,皮肤看上去还有几分光泽有弹性,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就在方敬傻愣愣地盯着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地瞪着方敬。

方敬背后冒出一身的冷汗,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一般。

诈诈诈诈诈尸了?!

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