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纵使恨得牙都咬碎了,我还是不忍心,不忍心让他当着众人朝我下跪,我不忍心让他这般难堪。
我心中把自己骂了数百次,我不好好待在瀚国,偏跑了沧国受辱,实属活该!
我也不理他们,当听不到,当看不到,跨步就走,真真该死,他都娶别的女人了,还问我舍不舍得他下跪,还要我当众承认是他的女人,无耻至极。
他就是在我面前跪一晚,跪半个月,我都受得起,死男人,我越想心中越有气,但脸上却不能显露分毫。
“沧大将军少说几句话,暖暖肚子,否则今晚有心无力,新娘子有意见可不好,今夜与你一夜夫妻百日恩之人,是狄国的如烟公主,从此沧将军也是有妻室之人,为人夫,亦会为人父,还需谨言慎行。”
沉默片刻,我就听到沧天涵凉薄至极的声音从身后传至,句句诛心。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往里面走去,周围虽人多,但都屏住了呼吸,低头弯腰,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墙根,什么也听不到的模样,谁不敢多言一句。
自古以来,知道的太多之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些臣子浸淫官场十数年,自个个都是人精。
我含笑走进这座新赐的将军府大堂,里面已经大排筵席,一派喜庆,但越是喜庆,我的心越酸涩,越难受,他信誓旦旦说不会娶那个如烟,当日他追过来,咬牙切齿地说不允许我有别的男人,他说他悔了,如今他穿着大红喜袍又算什么?
一切都成了定局了,还能怎样?心中真是又气又怒,看什么都不顺眼,看到眼前的桌椅,我真恨不得一脚踢翻,让它们在瞬间全部倒塌粉碎。
环顾一下四周,大堂里面的人还不算多,现在时辰还早,早到的群臣都在外面赏花聊天,尚未进来,趁大家不留意,我避开人群,到他的府中的花园走走。
人越少的地方,越是清幽舒服,今日我不想再看任何人。
这个将军府果真气派,就是这个花园,倒真不比沧国的御花园差,看来沧天涵对他还真是不错,以后他就与他的如烟在这个花园卿卿我我,喝酒赏花,这样一想,这花这草这树,就十分不顺眼,就恨不得将这里一草一木全都毁了。
刚好前方有一个亭子,亭子的桌子上备了果子和酒,我就一杯一杯地喝,想浇灭心头的怒火,不知不觉间喝了一壶又一壶,但是酒入愁肠愁更愁,越喝心越堵,越堵喝得越多。
“喝酒没有人陪怎么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沧天涵已经在我的身后,拿起酒壶也自顾喝了起来,他怎么就像一个鬼魅一样,我去到哪他就跟到哪,怎么摆都摆不脱。
“你烦不烦?怎么老是跟着我?”我不满地对他嚷,心情烦躁,看谁也不顺眼。
“我哪里比他差了?论样貌、论地位、我哪比他差了?”
他喃喃地说,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质问我,还一边将酒倒入嘴里,这时候的他收起了之前的凶狠,眼里是一抹透骨的落寞。
我很想说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地吞了下去,我还是别刺激他了,激怒他对我没有什么好处。
“你嫁入我王府,就是我的王妃,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
他一边喝一边在自己说着话,我也不理他,我今日心情也甚差,低头继续喝着酒,偶尔也跟他碰一下杯,倒也和谐相处。
这时候我已经对外面的喧闹声充耳不闻,今日的酒居然是苦的,苦得难以入喉,沧祁是不是穷到这个份上,宴席竟给客人喝这般劣质的酒。
“为什么要这般残忍,非得将我们唯一的联系也切断,让我心中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沧天涵抬起头,眸子变得有点通红,为什么本身就残忍的人,总是在说别人残忍?
“我残忍?沧天涵,你忘了吗?是你先不要我的。”
“还有说话要算话,否则算什么男子汉,并且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女人一大群,我男人一大堆,你沧国皇上,我瀚国女皇,你我早已经事过境迁,过去种种,你不要怨我,我也不去恨你,大家和平相处,把酒言欢不是很好吗?”
即使那酒难以入咽,我还是拼命地倒了进去。
“我是后悔又怎样了?难道就错过那几个月就错过了一生?难道错了一次,你就永生永世都不肯给一次机会给我了吗?你本来是属于我的。”
他突然站起来,一把将我拉进怀中,因为他离我本来就近,动作又太突然,正喝着酒的我,完全没有防备,一个躲闪不及,被他紧紧搂入怀中。
我猛地推开他,但他的铁臂紧紧箍住我,他的力气根本是我无法可比,我想用脚踢他,他就用脚挡开,我反抗得越厉害,他搂得我越紧。
这里虽然是在地处偏僻的亭子,但这毕竟是将军府,今日前来道贺的人定是不少,他竟然还敢这般,实在是丧心病狂。
“别挣扎了,你是挣不开的,你是女皇又如何?总有一天我将你夺回来。”
他的目光阴狠,让人心寒。
“你休想,我——”
“当年之事我后悔了,我不应该娶了你却不问不管,是我将你推走的,如今沧祁也已经大婚,你与他已经没可能了,别拒绝我。”
此刻他不复刚刚冷硬,目光带着一丝软弱。
我习惯了他的冷硬,他的霸道,他的阴狠,他这般绵软之时,我总会有一丝恍惚,似乎眼前之人,并不是我熟悉的沧天涵。
就在我慌神的瞬间,他在我额头印下一吻。
这厮,实在太可恨。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惊雷在我耳边响起,震得我耳朵生痛,是沧祁,我心中一惊,想猛地推开他,但没想到沧天涵听到沧祁的声音,更是死命地箍住我,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你看到是什么就什么。”
沧天涵挑衅回眸看了一眼沧祁,我看到沧祁那张俊脸气得通红,火红喜袍的映衬之下,竟甚是美艳。
“你——”我听到关节响起的声音,就在沧天涵朝沧祁看去的瞬间,我狠狠地跺了他一脚,他吃痛忙松开了手。
我一溜烟地跑了,我不敢留在这里,我不敢看沧祁的脸,我怕暴怒时的他,也恨他明明今日大婚,却还要在众人面前,让我这般难堪。
我死命地跑,说得确切点是逃,我希望逃得越远越好,最好逃回我的瀚国,谁也不能奈我何?
等到我跑得累了,等到我跑得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的时候,我才停下来,终于可以摆脱那两个男人了,我松了一口气。
“怎么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吗?”冰冷的声音传来,我惊恐地转身,对上沧祁那双要将我千刀万剐的眸子。
“沧大将军怎么来了?新娘子很快来了,赶紧出去迎接吧,以免误了吉时。”我漫不经心地说。
“你是不是才过两个月,就忘了是谁的女人?就忘记当初我跟你说的话?”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异常凶狠。
是谁才两个月就忘记了当日的话,他说他一定不会娶如烟的,但如今呢?
“刚刚并不是我自愿。”
“不是你自愿?你们武功就半斤八两,如果不是你自愿,他能亲到你?”他铁青着脸。
“我是跟别的男人亲热又怎样?你今夜跟那个如烟公主何止是又搂又抱?我这次观完礼回瀚国,就下定决心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你娇妻在怀,我定如你所愿,美男在侧。”
我愤恨地说。
“你这个疯女人——你是不是成心气死我?”
他估计是气极,连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我不管他,迅速离开,看见穿着大红喜袍的他,我的心就感到刺痛,那么俊朗,那么挺拔,却是别人的夫君了。
他没有追过来,我估计是宾客众多等着他去招待,并且吉时快到,他的新娘子就快入门了,娇滴滴的新娘子此刻肯定比我重要,鱼与熊掌他都想兼得,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坐在假山后面发呆,我原以为我会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但当一切就摆在眼前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还不够勇敢,我的心真的不够坚硬,什么时候炼成金刚不坏的身躯?
但过不了多久,就有宫人寻到我,说送亲的队伍就快到了,沧王邀请我到前堂去观礼,这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我整理了一下衣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跟着他往回走,我对自己说一会无论如何剜心,都不许失态。
我回到大堂的时候,沧祁与他的新娘子正准备拜堂,沧天涵正端坐在正中央,
等待一对新人的叩拜,另一旁还空着一个座位,宫人领我去坐下。而狄陌也静静坐在一旁,虽然不动不说话,但却是那样的光芒四射,
但今天最吸引人的并不
是狄陌,而是沧祁,如火的红袍映衬下,更显得俊美无双,挺拔的身躯,立在众人中间,如鹤立鸡群,是那样的显眼,此时他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他这样的笑如此魅惑人心。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一眼,他一直含笑地看着他对面那娇俏的身影上,这让我的心又酸又痛又绝望,我真的好想转身就走。
我后悔自己过来这里,让我那么锥心,但同时我也庆幸来这里,否则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死心绝望。
当听到夫妻对拜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如万箭穿心,我知道这一拜,他们就礼成了,他就是他的夫,她就是他的妻。
此刻四周所有嘈杂声都停了下来,在这庄重的时候,大家都将自己的嘴巴闭了起来,我冷冷地看着他,心比眼还要冰冷。
但沧祁弯下腰的时候,对面那娇俏的身影却一动不动,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众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那个仪宾不得不再高喊一声夫妻对拜,但对面的女子依然一动不动,看到此情此景,人群里开始骚动起来。
当第三次夫妻对拜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四周变得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连空气似乎也变得凝固起来。
大家都在等着那僵硬的身子动一动,我也开始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奇怪的情景,为什么新娘子一动不动?
看到这种情景,台上的人不得不准备叫第四次夫妻对拜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如烟公主竟然自行揭开自己的红纱,一把掷于地上。
然后大声地说:“我不愿意嫁他。”
她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连一直安坐在前面的沧天涵,也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而狄陌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涨得通红,身子也微微抖动着。
“我不要嫁他,我爱的人是他,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如烟突然走到狄陌跟前,直直地看着他,而狄陌那张脸在这一瞬间变得如纸一样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