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再回到叶家的小院里。
小刀知道案件的真相后一直欣喜不已,直到今天上午他才算是真正的洗脱了杀人的嫌疑,此时一身轻松,畅快无比。
与他相比,柳夜明与池家升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
两人还是坐在正屋里,一个看着手里的文书,一个杵着长剑发呆。
柳夜明手里的文稿就是叶承晰死前的认罪书,田师爷誊录了一份给他,原件收入县衙了。
管敬邦把叶承晰的尸首送回了县衙,又急着出城去追叶承晰的家人了。
池家升一直以来都是心事重重的,只有在和两人说话时他的表情才会放松一些。
初识柳胜蓝时,是小刀见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了,但也不过一两天的时光而已,他又恢复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也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小刀有心想找两人说话,又没有话题,只能蹲在院里玩那只木雕的小虫。
柳夜明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问道:“小刀,你想说什么?”
小刀攥着小虫,从窗子外看向里面,歪着头说:“你们两个都不开心,我也帮不上忙。”
柳夜明笑着招手让他进屋,又用手揉他头顶,说道:“我可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小刀不认识字,看不懂叶承晰写了些什么,但纸上的内容大抵都听柳夜明和池家升讲过了。
他指着认罪书说道:“叶子哥,叶捕快都认罪了,池大哥的案子也可以结了。现在只剩下害了马少爷的绑匪而已,事情总算要结束了,你怎么还是有事解不开的样子呢?”
柳夜明哈哈一笑,说道:“这么说来,你没觉得今天那屋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刀迟疑了一下,皱着眉头仔细回想那屋里的情况,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叶子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怎么没有发现呀?”
柳夜明拉他在一旁坐下,说道:“这样吧,你觉得昨晚叶承晰叶捕快做了些什么?”
小刀说道:“他把家人都送到那小楼里,让他们躲到天亮就分批混出城去,然后他自己有事要做,让家人都不要去打扰他,于是他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应该是想着自己走不脱了,于是把罪状都写了出来,然后用匕首割喉自尽了呗。”
认罪书上除了承认之前的各项罪名之外,还在最后写了一段话给管班头,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跟他家人无关。他自己也是一时糊涂,希望管班头能看在共事二十年的份上,照顾一下他的家人,万一他们落在官府手里,也请他从中斡旋,尽可能保全他的家人。
他自知罪不可恕,肯定不得好死了,匆忙逃窜间才发现普天之下已无容身之处了,这才想着以死谢罪,一了百了,也省得再受苦刑。
池家升在一旁说道:“他大半夜的去写什么认罪书,但那屋里连个灯光都没有,他又怎么能提笔写字?”
小刀听了这才惊觉其中确实有古怪,这一点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原因也很简单,第一,他不会写字,根本就没想过写字时需要些什么。第二,他根本就没怎么点过灯,油灯、蜡烛对他来说都是极为奢侈的东西,这些对于他来说都很陌生。
这就是人思考时的盲点,跟人们的生活习惯和见识息息相关,一个双眼健全的人,是不会在衣服一角缝上记号标注每件衣服的颜色的。
柳夜明一笑,说道:“你果然留意到了,还有奇怪的地方。”
他把手中的誊本扬了扬,说道:“他什么罪都认了,偏偏有两件事提也不提。”
“第一,当晚在玉石洞里,除了他们四个捕快和池家升之外,还有两名贼人,其中一人最少重伤了,为何他不说?”
“第二,想把罪名都担在自己身上,让管班头保全他的家人,为什么不说出马家的赎银在哪里?这么多的银子不寻回来,还是要上交给朝廷的银子,怕是马家也凑不出来了,这不但没能抵了罪,还惹下更大的麻烦,他家人又怎么脱得了身?”
小刀惊讶地说道:“难道你们觉得他不是自杀的?”
“那屋子门是从里面闩住的,窗子又都是从里面用木条钉起来的,是有些间隙,但连我都钻不出去,大人更是不可能了。如果有人杀了他,难道还能凭空从那个屋子里消失吗?”
柳夜明这才苦笑着摸了摸下巴,说道:“所以嘛,所以我不正是在这里想吗?”
这一来,小刀也快乐不起来了,三人又围在桌子边,各想各的。
屋里安静下来,没人说话了。
得有三刻钟的静谧,突然被“嘭”的一声打破了。
有人一脚踹在前门上,把小刀吓了一跳。
柳夜明笑道:“这些贼人还真是大胆,这天都没黑就找上门了,还这般的大张旗鼓!”
他全然没在怕的,还是飘然去了前门,拿下门闩,把院门拉开了。
门外可没站着什么凶神恶煞的贼人。
只有一个凶神恶煞的柳胜蓝。
她气鼓鼓地嘟着嘴,也不管柳夜明还挡在门口,直接撞进院里,把她哥哥一下撞开。
柳夜明苦笑着把门又关好,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柳胜蓝也不理他,直往正屋里走,还没走到桌边就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往桌上一扔,“啪”的一声,这东西分量还不轻。
小刀和池家升都去看,发现只是一个铁牌,上面有云纹有虎头,还有几个字,小刀是看不懂的。
池家升只看清上面几个大字是“大理寺”,想来是柳夜明的腰牌。
他看到柳胜蓝来了,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最后还是把头偏到一边,只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柳胜蓝也没管他,气鼓鼓地在一张空凳子上坐了。
小刀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做了个鬼脸,又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柳夜明。
柳夜明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屋来,又坐回自己的位子,拿起桌上的铁牌,笑着说:“又是谁把我们家大小姐给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