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知县连忙说:“”
这案子如果是从三年前开始了,池家升那时才十六岁,还在辽阳府学艺,主犯肯定就不是他了。他与柳夜明又认识,肯定不能得罪,那么让他站着回话,也算给柳夜明面子,又不会过分,太着于形迹。
堂下两人跪了老半天了,早就腿脚酥麻,膝盖疼痛,此时赶忙谢了礼站起身来。
这时管捕头也不好说什么了。
柳夜明也是一笑,他自己不好开口让两人站起来,这金县令做事确实让人舒服。
他又接着说:“于是我连夜来到贵县……”
这话说道这里一顿,金知县、池家升和小刀都听他怎么说。
前者非常关心他偷偷来了之后,到底查出了什么信息,里面是否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而后面两人知道他不能说进自己私自进了土牢,纯粹是想听他继续鬼扯而已。
柳夜明见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轻轻一笑,接着说道:“……却看到一桩稀奇事。”
金知县忙问:“不知所见何事?”
“我看到两名捕快押着这个少年,把他关进死牢里了。”柳夜明用手一指小刀,又说道,“这孩子年不及十三,按律不应论斩,所以我当时就起了疑心,于是又出了城,去这孩子的村里探查一番。”
他转头向金知县作揖,说道:“金大人恕罪,晚生不是有意过境不拜会,只是公文未到,晚生自己来得急了,不敢到治下胡乱行走,于是就出城找些事情消磨一下时间。”
小刀和池家升心里都说了一句“扯淡”,这人刚刚到县里,第一天就进了土牢,之后还把池家升的脖子划开,最后还把两人都从死牢中放了出去,什么“不敢在治下胡乱行走”什么的,都是鬼扯的。
金知县连声说“没事”,心里反而高兴,想的是,“你出了城更好,省得在县里找到什么纰漏。”
至于小刀的案子,跟池家升比起来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他根本也没放在心上,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小刀到底做了些什么。
管敬邦皱眉道:“我明明见供书上写着你行年十五,怎么会有差错?”
柳夜明笑道:“这少年只字不识,那份供书上所写的年龄都不准确,其余内容怕也是有疑问了。”
小刀站在堂下,对他们的问答皆是一脸茫然之色。他虽然在同龄人中身高算高的,一身的破衣服也挡不住身上精壮的腱子肉,可脸上全无戾气,一脸的质朴,要说这少年会行凶杀人,确实不像。
金知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毕竟是在他管治之下,出了这等的冤案可不行,他拿眼睛去看管敬邦。
后者已经脸色铁青,站起身抱拳道:“请传捕快叶承晰,带石仵作与死者卢庆在外堂候着。”
衙门中有快、壮、皂三班衙役,其中“快”就是“捕班快手”,通常叫“捕快”,管敬邦是他们之中的“班头”。
另外两班分别是“壮班民壮”和“站班皂隶”,前者负责守城门、衙门、仓库之类的重地,后者就负责左右护卫、开道、押送、用刑之类。
现在堂中的都是“站班皂隶”,不归管敬邦管辖,所以他不能直接支配,要请金大人吩咐。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带小刀与池家升上堂的衙役他们没有见过,就因为不同班次,他们之前的确不认识。
才传令出去,不多时就听到堂外脚步声起,叶承晰就进来了。
这人有些微胖,一张四方脸,见堂中坐着众人,他也不慌张,从容走到堂中。
柳夜明见他步伐稳健,神情淡然,不免多看了两眼。
等他见完礼,管捕头本想一掌击在扶手上,但有上官在,此举有些不敬,这才忍住了,冷声说道:“你且说说这少年辛小刀的案子。”
听他随口就能说出小刀的姓名,想来案宗他肯定是看过的,柳夜明也不禁点点头。
叶承晰双手把小刀当时画押的供词承给金知县,又把卢三遇害一事从头说了一次。
金知县一边听他说,一边把供词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差错,就把供词交到柳夜明手上。
柳夜明只是略略一看,又交到管敬邦手中,他也想看看管敬邦如何查案。
管敬邦把这供词看得很熟了,也不用再看,问叶承晰道:“堂下辛小刀,今年是几岁?”
叶承晰一躬身,说道:“当时问了他舅舅一家,说是十五岁,我们照实都写在供词上了。”
管敬邦冷声“哼”了一句,又问:“你只是问他家人,有没有在户籍处核对过?”
那叶承晰还是躬身回答道:“回班头,通常嫌犯只会把年龄往小了报,企图脱罪轻罚,倒没有往大了报的前例,所以我们并未再行核验。”
这话说得在理,就算他们工作上有些疏漏,也不足以断定他们是有意为之的。
管敬邦道:“照你这么说,就是辛小刀一家人伪证了,稍后传令把他们家人都押到县里来,到时双方面对面对质,我就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了。”
柳夜明突然开口道:“这一家人因牵扯出一件丑事,所以连夜从村里搬走了,现在下落全无,也无从找起了。”
小刀听了只是一呆,他全然没想过自己会惹出这么大的事,虽然心里知道已经和舅舅一家势成水火,可也没有做好从此再也不见的打算。听柳夜明这么一说,他忍不住垂下泪来。
管敬邦向柳夜明说道:“大人放心,我自当亲自去寻访,只要这家人还在咱们府里,我总能找到他们!绝不会纵容有人扰乱公序!”
他说着声音又大了些,直瞪着堂下的叶承晰,后者只当看不到,躬着身不抬头来看。
柳夜明见这人如此淡定,不免又细细打量了他几次。
管敬邦坐回椅中,说道:“年龄之事,且不论你的差错,暂行记下了。你再说说如何断定这少年就是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