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升看起来好像并不慌张,心里已经纠成一块,现在的形势已到绝境,似乎再无脱身的机会。
如果太迟跟衙门已经达成某种共识,才把双方会面的地点告诉了这些捕快,那么站在他们这边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回想太迟为了自己的家族,根本不敢得罪官府半分,恐怕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事到临头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这些不过是县衙里的捕快,想来身手也不会好到如何。池家升还是有脱身的可能,但是小刀呢?如果带着小刀的话,机会就很小了。
要两个人都被抓住,哪里还有人能来救他们?如果池家升自己能跑出去,说不得还有机会回来再救小刀。
只是要在这种情况下抛下小刀一个人,池家升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不论是义气还是人情,都不能这样做。
就在池家升心里还在盘算着的当口,小刀忽然伸过手来拉住他的衣袖,低声说道:“池大哥你找准机会赶快跑吧,不要理我了。”
池家升低头看他,脸上露出笑意,虽然跟这位小兄弟认识不久,但小刀身上那种单纯、正义和勇敢的个性,让池家升深深地折服。
就算原本想过抛下小刀一个人,现在也不可能这样做了。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双肩,对着刚刚说话的那名捕快说道:“曲直原委我也查出了一些,离真相也越来越近了,你有话问我,咱们不妨就回公堂上说吧。”
说罢他将双手一摊,表示无意反抗,手中也没有任何兵器。而刚刚手中拿着的那张纸,已经被他不着痕迹地别进在后腰的腰带间。
那名捕快并不理会池家升说的话,只是左手挂在着刀把上,稍微侧身,让出一些距离。
其他捕快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做任何一个动作,但是空气中的气氛已经完全改变了。
从众人身后又走出一人。
这人步伐沉稳,走得很慢,他的一举一动仿佛牵引了所有人的心弦。这人四方脸,脸上皱纹沟壑,双眼隐在阴影中,似有青光流动。
这是池家升第一次面对面看见管敬邦。
这位班头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大魁梧,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压制现场所有人。
池家升也是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当时太迟会说:“只要有管捕头守在那里,我们要做任何事都不简单。”
可能面对这样的人时,他不想你做的事就不要做,他想让你说的事就快点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离池家升还有五六步的时候,管捕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开口说话声音很低沉,好像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会照做一样,“放弃抵抗,是正确的。”
池家升看着他只是淡淡一笑,其实叶子临走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过,越狱是重罪,如果再被捕快找上,千万不可抵抗,那时捕快已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没有必要给他们杀人灭口的机会。
池家升能做的事只有逃,绝不能战。他放不下小刀一人,那就只能束手就擒。
“你的案子若有疑问可向县衙提出,查案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越狱更是不该,现在不论你是否有罪,越狱的惩罚不可减免,你听清楚了?”管捕头说道,他的语气居然不是十分的严厉。
迟家升点点头,叹道:“我要是早些认识你,大概也不会这样做了。”
管捕头凝目看了他片刻,又开口说道:“我没有为难死家人,只是请他们离开了怀德县。”
他好像任何事都做得很周全,就算是身份对立,你也不得不承他的情。
池家升心里一痛,果然是太迟把接受信息的地点告诉了捕快,可太迟已经帮助他们太多了,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池家升无法怨恨他。
他苦笑一下,“谢谢你高抬贵手。”
管捕头说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可以信任我了?”
池家升道:“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管捕头伸出一只手,对池家升说:“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可以把后腰上那张纸交给我看看了?”
池家升一呆,随即释然,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过捕快的眼睛。他无奈地晃了一下头,就要伸手去后腰上拿。
忽然后腰上有人触碰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却是小刀抢在他前面,先把那张纸抽了出来。
池家升正以为小刀要把纸交到管捕头手上,小刀已经把那纸撕成几块,又揉成一团,反手就扔进河里了。
这墨字遇水,即时就化成一片,管你饱读诗书也是看不懂的了。
人人都在注意池家升,又有谁会在意他身后那个毛头小子。
奇变之下,就连管捕头都没有反应过来。那纸落入河里时,管捕头的目光已经变冷了。
小刀这个举动,莫说是一众捕快,就连池家升也没想到,两人的境地小刀当然也是知道的,他这么做就等于直接跟衙门翻了脸。
果然几声拔刀声同时响起,人影已经动了,刀光霍霍从四面八方向池家升与小刀卷来。
先斩后奏!
杀意已经开始蔓延。
池家升护着小刀连连闪避,刀光只在他们身周数寸的地方掠过,他衣服原本就被柳胜蓝划出一个大口子,顷刻间又添了几道。
小刀都没有经历过这么惊险的事,只看到周围都是闪动的刀光,脸上血色全无。
好在这些只是县里的捕快,身手确实算不得一流,只有两三个勉强到了二流的境地,不然池家升在数招间就会被乱刀砍死了。
只是这样躲闪又岂是长久之计?
池家升趁着间隙连声叫道:“管捕头!管捕头……”
管敬邦寒着脸,一言不发,只在一旁看着。
又有捕头在一旁斥道:“我们班头好生跟你说道理,你们两个反逆不识抬举,这时又来讨饶了!”
几把钢刀连削带劈地卷将过来,池家升眼见避无可避,把小刀往河里一推,猜他水性好或许还能逃出去。
自己这边双掌格开两柄刀的直劈,又有一柄直往他肚子戳将过来,这下可无法再避了。
长叹一声,只能闭目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