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全一边抹着眼泪,感动地说道:“谢谢好汉体贴,替小人解忧。只不过这小屋烧掉了,里面的尸体也就烧掉了,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搬回原处呢?”
那黑衣人满不在乎地说:“烧掉了更好,省得我再动手。来,你不管这些,先把你想做的事做了再说。”
说完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以资鼓励。
石全点点头,说道:“是,是,是我想烧了县衙。”
黑衣人说道:“那当然了。这大半夜的,是谁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
“那这油壶是谁的?”
石全苦着脸,说道:“自然是我的。”
黑衣人又点头说道:“那你怎么还不扔呢?”说完手里的刀又往他脖子上贴了贴。
冰冷的刀锋让石全打了个激灵,右手一挥。
燃着火的油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在窗棱下方,摔得四分五裂,壶中油一见着明火,瞬间就爆出一个火团。
石全眼泪纵横,回头看黑衣人。
整条巷子冷冷清清的,哪有什么黑衣人?
石全一呆,又多看了两眼,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有什么动静。而小屋的火是越烧越旺了,他眼睛四下观瞧,倒退进院内,把院门一锁,又大喊起来:“全捕快!全捕快!快出来救火呀!”
他这喊声一出,衙门里最少有三处亮起灯火,瞬间有人翻身上了房。
石全还来不及喊第二遍,已经有六、七名捕快到了后院,直把石全都看愣了。
***
五月十八,天色有些许暗沉。
心妍在小屋里准备早饭,太迟已经开始了义庄里一天的打扫工作。
前院门被人叩响时,还未到晨时。
太迟拉开前门,外面站着一众农夫打扮的人,头戴着斗笠。拖着两个板车,上面用白布盖着人。
心妍正巧来义庄叫太迟去吃早饭,刚好赶上太迟开门的这一幕。
从农夫中走出一人,对着太迟拱了拱手,说道:“大个儿,借一步说话。”
太迟一愣,随即退开一步,将来人让进门里。
那人低声说道:“衙门有事儿,想借义庄一用。”
这人居然是县里的仵作石全,太迟又向门外看了看,那些农夫打扮的都是县里的衙役。
石全平素也是跟死人接触多,自然跟太迟熟络一些,由他出面说话比较方便。
太迟疑道:“借义庄?怎么借?”
石全还是低声说道:“嗨,也不是借就是有两具尸体想借在这里寄放一下,等案子一结就带走。”
太迟问道:“未结案的尸首一向都是放在县衙的,何必来回周折?”
石全叹息着说:“别提了,昨晚我失手打破油灯,把停放尸体的小屋给烧坏了,实在是没地方了才想着放到义庄来的。再说……有具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了,咱们那儿也没你这儿好,还得你帮忙处理一下。”
他之前外出时就托付过太迟去县衙里帮他照看一下尸体,这样推理下来也是正常。
石全左右张望了一下,又低声说道:“这两具尸体的案子未结,所以这才悄摸摸地送过来,你们这边也不要声张,莫让元凶知道了,过来毁损了尸体。”
太迟点头说道:“义庄原本就是给这些贵客用的,我们晓得分寸。”
石全这才笑了起来,又向太迟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了,“嘿嘿……这两具尸体还得麻烦你给看看,如果有什么古怪……嘿嘿……”
他话不说完,连连干笑。
太迟也已经习惯了,还是点头,说道:“好,我有什么发现,会先告诉你。”
石全笑着去拉他的手,偷偷在他手中塞了一块碎银子。
这才转身出门,大声说:“来吧,这两具无主的尸首先存在这儿,后事便由义庄打理了。”
板车进不了前院门,得绕着围墙走到后院,再直接把尸体放到石屋里。
这也用不着太迟和心妍出力,只是张罗着指下路,指挥一下就好。
等两具尸体都安置好,众人从石屋里退出来,只留了几个人在后院里,其余人有意无意地把住了前后院门。
另一个农夫打扮的人走上前与太这搭话。
他一抱拳,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从斗笠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带着淡淡的微笑。
太迟微一迟疑,也躬身还了礼,“管捕头好。”
这威风凛凛的捕头居然也穿了农家的衣服,混在众人当中。
管捕头只是一笑,说道:“事出突然,还望你不要见怪。”
太迟说了声“不敢”。
其他人还是对太迟与心妍两人不了解,其实真正做主的人是心妍才对。个个都以为她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言语中虽然客气,也没当她是一回事儿,有事还都是对着太迟说。
管捕头又说道:“这两具尸体事关重大,需要好好保护,我们这才隐藏身份偷偷送他们出城。两位切不可对外泄露,以免真凶毁去罪证,逍遥法外。”
跟着话锋一转,又说:“你既然是死家的人,那么勘验尸体也肯定有过人之处,若有闲暇,不妨也帮忙看看,说不得会有些新的发现。这也是为他们申冤的机缘,想来你也不会推辞罢?”
太迟微一躬身,说道:“自当尽力,不过石仵作已经勘验过,想来他已经了然于胸了。”
石全托付过他,那么太迟说话时就能不扫了石全的锋芒,当真有新的发现,也会先跟石全交代清楚,由他去上报。毕竟石全捧着衙门的饭碗,而自己只是一介散人,有无建树别人都无话可说,更何况他根本也不想出这种风头。
管捕头听他这么说,也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他稍等了一会儿,见前后都无人回报异常,这才开口说道:“事关重大,我会留两人在此守着,不会打扰到两位。他们只守着这石屋左右,以防有不法之徒趁虚而入。”
太迟想了想,还是点头应允了。
管捕头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行回县里了,还是感谢你援助之德。”
太迟回道:“我们原本就是为死者服务,不用相谢。”
管捕头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为了避免有人藏匿于此间,把这事情抖露了出去,我们走之前把义庄和后面的小院都检查一次。这样也是保证两位的安全,你们也不会介意吧?”
他话说完,眼睛直盯着太迟的表情。
太迟还是低眉垂目,脸上并无半点波澜,淡淡地说了一句:“谢捕头关心,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