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上拉了不少的礼物,不能直接去县衙,就先去了叶官差家里,放下一部分东西后,又转到马官差那里,把车上东西都卸完了,再把小刀拉到衙门的后门。
两人打发二牛他爹自己回村,给了他几枚铜子儿,二牛他爹也是躬着身连连谢过,双手接过,走前又向小刀看了一眼,只是不方便说话,也就走了。
现在时辰不对,不是升堂的时候。两位官差也觉得疲累,不如出去喝喝酒快活一下,等到明天再处理公事。
于是直接把小刀送到县衙的大牢里,把牢头拉到一旁窃窃地说了一番话。小刀这时又挂上了枷锁,入县城前,两位官差还在枷上粘上了封条,这里面有很多他们日常行事时的一些讲究,只要做得旁人不觉,大都可以通融的。
那牢头看样子跟他们也很熟络,笑着听了,一边连连点头,还不时朝着小刀看上两眼。
等他说了一阵,又笑了好久,检查了枷锁上的封条是否完好,这才开始办收监的手续。先把小刀周身都检查了一次,一是看他是否藏了违禁之物,要是有银钱的话这时也就归了牢头。二是要给他验验伤。这才写了一道入监的文书,给两位衙差收了去。
这文书一下,犯人就算是牢里管的了,再有死走逃亡,可都是牢里的责任,所以牢头都得检查明白了,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帽子。
小刀身无他物,就是一件破衣服此时更是破得离了谱,在路上撕了几次包扎伤口,现在不穿在身上,别人都看不出来这是一件衣服。自然没什么东西可以孝敬给牢头的——当然,规矩他也不懂。
这牢头在他身上摸了个遍,除了把手弄脏了之外,没刮到半分的油水,脸色已经变得跟刚刚很不一样了。
他走到大牢门口的小屋子,里面一盏昏黄的油灯,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有几个破碗装着一些浊酒,几个狱卒正围在旁边赌钱,整个房间里的气味甚是难闻,小刀没走进去,都皱了皱眉毛。
牢头走过去,往背对着门口那人的凳子腿上踢了一脚,叫道:“黑嘴,你跟梢子来一下。”
背着门这人也不理,手里捏着一副牌九正叫得起劲。
牢头见他没反应,一巴掌就甩在他后颈上,他这才回过头来。
牢头又说了一遍,“你跟梢子把新主顾请到土号子里去!听见了没有?还要不要我再说一次,你妈的!”
除了这个叫“黑嘴”的人回头之外,其他赌钱的几个人原本都没在意,直到听到“土号子”这才住了嘴,都来看小刀,然后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没弄错吧?李头儿,这是送土号子的?”其中一个人问。
牢头不耐烦地说:“啧!怎么回事,我说话不顶用了?这是马老爷家案子的主顾,不送土号子里,送你家去?”
那个叫黑嘴的人听到这话,笑嘻嘻地起身:“嘿嘿嘿,走走走,我来送,梢子不来也行。”
牢头又瞪他一眼,“规矩是两个人送,有什么闪失是不是你担着,要不您给重新定个规矩?”
他这话里带着讥讽,其他人自然都听得出来。
另一个黑瘦汉子也站起身,还不忘看看自己手里的牌,然后长叹一口气,把牌摔在桌子上。
牢头见他们起身,就自己坐了黑狗的位子,又跟着剩余的人赌了起来。
黑嘴走出来,拉了枷锁上的铁链,把小刀往里牵,梢子从墙上拿了把腰刀,往腰里一别,不紧不慢地跟在小刀身后。
黑嘴一边走一边跟小刀说:“你可听好了,我只说一次。这里是爷的地方,你小子在这里呆就给爷老实点儿,别找不自在。要是给爷惹了麻烦,让你天天吃板子。记得了没?”
小刀跟在他身后“嗯”了一声。
这牢里的过道很窄,又暗又潮,两边监房,用木栏围着,有巨大的铁链拉着锁。监房里也没有床,就在地上铺了一些稻草,加一个便桶,别无他物。
小刀初来时还以为门口小屋里的味道就够难闻了,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越往里走,这冲鼻的味道就越是古怪。屎尿味、汗臭味、潮湿的霉味都混杂在一起,牢里又没有多少窗户通风,有也是半尺见方大小,只能说聊胜于无。连灯火也没有,全靠这些窗子渗进来一些光线。
小刀看得心里直犯恶,心里想的却是,“还好梅子不用被关来这种地方。”
又跟黑嘴转过几个弯,来到一条死胡同前面,无门无窗。小刀心说,“这又是搞什么?”
黑嘴走前几步,蹲下身往上一抬,从地上掀开一个门户,像是通往地窖的。他又从墙壁上取下火把,用火折子点着了,才伏身往下走。
小刀心里有些害怕,但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全没想到这牢里居然往下还有一层,这里的臭味稍减,就是闷得厉害,里面散出来的空气好像淤积了很久。
了。
借着火光,小刀把四周都看了一遍,也没什么特别,布置跟上面也差不多,只是小了很多,只有四间监房,两两对面。现下只有一间有人,其余三间都是空的。
黑嘴随意拉开一间把小刀让了进去,跟有人那间成对角。
小刀经过木栏往里面看,里面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全身都是血渍,除了胸口包的白布上看起来血是红色的,其余地方血都呈黑色斑块了。时间短促,他来不及看那人面目,就被身后的梢子一把把他推进自己的监房中。
黑嘴把他拉到靠里的墙边,先把双手分开锁在固定在墙上的镣铐里,才把枷锁给他拆了下来。
他歪着嘴,一边说话身上一边抖着,“土号子里一天一顿饭,饿了也别闹,找机会让你家人来商谈一下,说不得也能给你破例加些伙食。”
说完他转身就跟梢子往外走,小刀趁着火光又去看对角监房里那人,隔着两层的木栅已经看不清楚了,那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好像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