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萧忆寒直把小刀送到山下。
“若有事直管回来这里,萧伯伯在此,便没人能伤你分毫。”
小刀点头,已经是双目含泪。
萧忆寒递过包袱,又拿出一锭金子递给小刀。
小刀摆手直说不要。
萧忆寒说:“娃娃,如果你不想留在村里,要回这里长住,不妨把金子留给你的舅舅,他们虽说待你不如亲人,但也照顾你一年,给你活路。这锭金子足可以作为谢礼,大家无拖无欠,恩怨皆休,你要离开也无挂碍了。”
其实按道理来说,小刀采的燕窝要真能拿四十两的酬金,也足够谢舅舅照顾一年的费用了,不过萧忆寒早就断言卢三不可能给银两,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
小刀对他尊重,不愿反驳。但心里始终还是保有一丝希望,不想相信。
这时他觉得萧忆寒说得有道理,要真是离开小村的话,有这锭金子在,舅舅一家也能过得好些,最少梅子能过得幸福些吧。
此时他把萧忆寒当作亲人一般,也不跟他推辞,当即收下金子,好好地贴身放好了。
“还有,我之前也跟你提过,不管对谁都不能提起我,你可千万要记好了。莫要惹出祸事,我们两自不能逃,说不得你舅舅一家也会遭牵连。”
萧忆寒知道自己结怨太多,要是被仇家发现,那余生都不能平静。虽然身处边陲林深处,但江湖事不得不防,又怕小刀小孩子心性不知道其中厉害,才把后果说得严重些,让他不敢相忘。
这句对小刀说过也不只一、两次了,小刀见他说得郑重,虽然不解,也紧记于心不敢相望。
最后两人挥手而别,各有惆怅。
这一路上小刀走得极快,便是担心梅子记挂,又怕她也出意外。身上也带足了食物,不需要再费心神捕捉。每日天亮就走,直到太阳下山才搭营休息。
还好一路上也再没有意外。
一直来到五月初九,未时三刻。
转过山路,小村已经在眼前。小刀虽然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但是想着就能见到梅子了,也开心起来。
还没走到丘下,就听到梅子喊他的声音。抬头观看,她边喊边从丘上奔下来。
小刀也叫着她的名字快步迎上去。
跑到近处,两人各自驻足。梅子拉起他的手,上下打量,见他衣衫破烂,草鞋都崩坏了。浑身上下都是伤痕,横七竖八的交织在一起,看着令人心惊。
忍不住就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停不下来。
小刀轻拍她的背脊,神情扭捏,连声说:“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劝了良久也不见收效,于是从包袱中拿出那片狼皮,虽然鞣制是差了些火候,但这狼被萧忆寒徒手击毙,体表并无伤痕,整张狼皮保存完整也是少见。
递给梅子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梅子见到这么大一张狼皮也是咋舌不已,山里人其它东西可能没见过,对皮货的了解可是不少。她看着欢喜,这才停下了哭泣。
小刀原本是想将卢三给他的干果蜜饯留给梅子的,不过知道其中有毒后尽数都抛了。萧忆寒现居小屋中,有小刀父亲的衣服可穿,也用不着这块狼皮保暖。反而是小刀一身破破烂烂的,所以临走时还是给他收拾在包袱里了。
两个人一个是江湖豪杰不拘小节,一个是毛头小子不通俗务,都不计较送出的东西不能要回这些道理。一个愿给一个就愿收,之前他赠于萧忆寒时,这份心意到了,能感觉到其中情谊就可以了,最终狼皮给谁也没人在乎。
小刀和梅子有说有笑,拉着手回家。村人见小刀回来了,脸上也有些惊异的神色,都知道这半大小子去林海里转了半个月有多,居然还真能平安回来,这份本事他们可没有。
那群孩童见到他,也是躲在后面偷看,交头接耳。看他一身的伤痕,和梅子手中那块老大的狼皮,也都是面面相觑,相顾骇然,谁还敢上前招惹。
经过卢三家附近时,小刀故意不去看。他还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对他称兄道弟的人,说实话,这人要是自此消失不见,再也不要见面了才好。
没走到舅舅家门口,梅子隔着篱笆已经在喊了,“爹、娘,小刀回来啦!”
舅舅从屋中直跑了出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舅娘也跟在他身后,没有走出房门,只在门口张望。
舅舅凑到近前,压低声音连声问道:“可采到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刀的脸看,等不及他回答,就想看他表情。
小刀也在看他脸上的表情,希望从中看到些什么细节。
舅舅等了片刻,看他也不说话,心想估计是没有着落了,不由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也不去理小刀了,这下要把定金都退给卢三,那可是比割肉还痛。
小刀在他脸上也没看出什么异常,见他神情沮丧,轻轻地说了一句:“舅舅,我采到了。”
舅舅闻声回头,先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见小刀不像是在开玩笑,脸上才绽出笑容。快步走到小刀身后,双手推着他的双肩往屋里送。
舅娘看到也赶忙从门边让开,让两人进了屋。
舅舅回身就把大门栓好,在昏暗的屋里点起油灯,急着说:“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小刀才从包袱中取出燕窝递给他,他害怕放在包袱中会有损坏,还在路上专门用树皮编了个小竹笼,把燕窝放在里面,又填上干草。
舅舅见他处理得当,很是高兴,发现小刀采的还不只一个,足有两对,更是笑得脸像裂开了一样。一边称赞小刀,一边让舅娘去准备吃食。
最后又跟梅子说了一句,“快去把你卢三叔请来,晚上来我们家吃饭。”
小刀听在耳里,心里一沉,这要躲的始终躲不过。但不跟卢三见上一面的话,始终解不了心中的疑惑。
这才走了几天,卢三居然已经变成卢三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