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林海中也有人行走,只是森林面积太大,几乎遇不到人而已。除了舅舅的那个小村,在林海四周还有很多零星的孤村独寨,人们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又怎么可能不进林里讨生活?
只是村多以耕种为生,而寨就多是渔猎为主罢了。也就有了货郎在不同的村寨间行走,用作物与肉食交换,这些人更是常年在林海中穿行,风雨无碍。
小刀与父亲不属于哪个村寨,每每有收获都需要自己去找其他人交换资源,有时也会去到镇上的集市。附近大小的村寨都有去过,反而是舅舅家的那个小村去得少。
那一行人也看不出服饰、年龄,只是低头前行,无声无息。
小刀又迷迷茫茫地跟了一阵,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恐惧。你说这黑夜之中不带烛火也就算了,怎么这些人都是两手空空,难道在林海中连食物和水都不用带吗?再退一步,防身的猎刀总得带上一把吧?
突然想起父亲说过,林中有磨盘大的蜘蛛,会诱人踩上它的蛛网,人被它迷得晕晕糊糊的,蜘蛛就会爬过来把人结成老大一个茧,再吸食人体内的汁液,人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陷巨网之中。
这个念头一动,他立时觉得头皮发麻,哪里还敢再跟下去。只是那铜铃声说不出的诡异,好像总是勾着他的心,让他不自觉地走将上去。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这是蜘蛛布下的幻象。拼死挣扎,不愿再走。
就听得“哗啷哗啷”铜铃连响两声,似乎已经察觉他的心意。
最初时铃声只有清平之气,让他神清气爽,这两下摇得甚是急促,拨乱他的心弦,不由得慌了起来。
铃声不疾不徐地响起,有一个特别的节奏,似乎能控制着他的呼吸、心跳,铃摇得快时,小刀心跳也跟着变快,摇得慢时,心跳又恢复如常。又能勾人心神,让小刀双腿忍不住就随着响声走去。
父亲说起过的林中异事,一件件在他脑海中闪现,始终记不得曾提起过这诡秘的铃声。
小刀心下大骇,今天无理由的大病一场,这才刚刚有点起色,又碰到这般奇事,只怕性命也要不保。
他伸手捂住双耳,只是不听。那铜铃依旧声声响起,节奏比之前快了不少,好像直接传入脑中,根本没有半点减弱。
小刀心知不妙,伸手去摸自己后腰的猎刀,这一摸之下,只觉得心里一空,这把从不离身的小刀居然不见了。
心下骇然,这可是父亲遗留之物,要是遗失了,这树海茫茫哪里还能寻得到。咬紧牙关,拼命扭过身子,回头就走。
这一下铃声突然顿住了,林中刹那间又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小刀虽然心里害怕,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
那一行人居然已经停了下来。
还是一个个垂首不语,背对着小刀,如同树影一般定在深林之中。
这一幕极为诡异,小刀哪敢再看,趁着铃声停息,拔腿就向来路跑。
铃声又再响起,这次不但越响越快,而且离他越来越近。
小刀吓得魂不附体,拔足狂奔,这密林中平时要走都难以通过,现在情急之下居然半点也没能挡住小刀的脚步。
奔行间,忍不住斜眼去看身后。
那一众怪人居然列着队向他急追而来,也跑得飞快。
小刀心里一急,只觉得脚下一空,一颗心直飞了起来,差点冲出胸腔。
“哇”的一声惊叫,他睁大双眼。
阳光明媚,鸟儿啼声不绝。左右一看,自己好端端地躺在营地中,哪有什么怪人?哪有什么铃声?
只有心脏突突直跳,一身大汗淋漓。
伸手去摸自己的猎刀,熟悉的手感,入手冰凉,并未丢失。
小刀一脸疑惑,坐起身来,虽然胸腹中有些空乏,但四肢的气力算是恢复了几分。再看周围,旁边全是自己呕吐的秽物,也不知道睡梦中吐了几次。
昨晚没有续柴,营火早已经熄了,只剩一堆白灰。等小刀凝目再看时,只觉得头皮发麻,营地里全是巴掌大的脚印,仔细瞧了瞧,估计是四、五头猎狗大小的灰狼。
自己病倒于地,这几只狼在自己身边转了几圈居然没把他吃掉!
小刀又惊又怕,熊可能不好惹,这狼更是让人头痛,虽然破坏力不及黑熊,但这些家伙聚成一群,又异常的狡猾,让人防不胜防,而且领地极为宽广,被它们盯上的话,只怕不易脱身。
他不敢多加停留,有狼群在侧,又有昨晚一场噩梦,父亲要在的话,他肯定就哭了出来。
现在没人可以依靠了,他只有自己,反而坚强了起来。
这边正在收拾包袱,昨晚突然睡着,东西都散落在旁,又被狼翻了一遍,更是乱七八糟。盘点了一下,梅子给他的烙饼只剩下半张,其它全给狼吃了。倒是卢三送的还在,他更是小心地收拾起来。
心里气得直想把狼全骂一遍,梅子给的干粮,他自己都舍不得吃,没想到最后全喂了狼,之后的路上没有应急干粮,找食物的压力也就更大了。
转念又想,好在狼吃烙饼吃饱了,没有吃他,不然就要在狼肚子里骂它们了。这样一想,又觉得狼是大大的好,刚刚确实是错怪它们了。
突然发现包袱旁边有一张黄色的小纸,初时还以为是枯叶全没在意。捡起来一看,两面都写着字,一面是红的,一面是黑的。
不管颜色如何,小刀是全不认识。
但这种纸他是见过的,就是常见的纸符而已,村人们总是去镇上求,贴在家里能保家宅平安。
却不知道这张符是从何而来。
“莫非是梅子给我求的?”
除了梅子他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对他这么好,估计是求了直接放在烙饼的包袱里了,他自己也没发现,这还是被狼翻出来的。
既然是梅子求的,那自然要好生收好,万万不可以弄坏了,于是又小心地放进包袱里,连折都不敢折。
昨夜放在营火边的竹筒还好没有烧坏,连灌几口自己配的草药汤,怎么说也稍稍缓解了腹中的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