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现身鸿蒙引风波 重聚首博斯破天机

“你说的是那天!”金雕拍案而起——“五族都说半年前这厮闯到苏悉地院来,吃了新明王好大一个下马威!哎呀!这样的热闹我竟不在!可惜啊!你速速说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华轻轻地点了点头,自从越鸟复生,鸿蒙就没出过九阴宫!五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到半年就“人事几番新”,可当扈登基的时候他隐身,博斯登基的时候他还隐身,一度引得五族纷纷猜测,甚至说他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好容易露了一回相,他不去南海龙宫看望自己的岳丈,也不去天涯海角找玄武报一剑之仇,天下之大他哪里不好去,偏偏要往苏悉地院钻,如此奇事,让人如何能不议论?

“不错,就是那天,不过……那日当扈殿下当日是独自去见的鸿蒙,连九灵都未曾带在身边,‘下马威’到底有何内情,本座却实在不知。”

听说当扈连九灵都支开了,金雕瞬间来了兴趣——论才智,当扈远在鸿蒙之上,可要是论修为,当扈只怕是连鸿蒙三招都接不住就得一命呜呼!正因如此,青华才在深思熟虑之后留下九灵元圣为她傍身,鸿蒙再不济也是上古巨妖,说是本领齐天也不为过,当扈初见鸿蒙,居然身边连一个能打的都不带?这要不是胸有退万兵之策,那就只能是寻死了。

“这位明王殿下好大的胆子,可既然如此,那你也不知道那天当扈到底和鸿蒙说了什么?”

金雕生恨自己错过了那日光明殿里天大的热闹,原想从青华身上搜刮出点辛秘来,没成想却是打错了主意,心中不禁大以为憾,可青华却摇了摇头。

“这……这是又不是,本座的确不知情,可博斯大帝猜了几分,本座倒是深觉有理,尊者姑且听之。”

于是青华为金雕详述当日鸿蒙闯宫之事,其中多有隐情,耐人寻味。

话说那日鸿蒙上光明殿来,说要面见大明明王。一听见“鸿蒙”这两个字,佛母佛母顿时怒发冲冠,光明殿里方才还一片祥和,转眼间便黑云蔽日。

“好你个蚊道人!这厮当年闯宫以越儿性命逼迫老身起兵,如今兵败垂成将将留得狗命居然还敢来犯!当老身是软柿子吗?老身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老身今日倒是要看看,玄鸟肯不肯再救他一次!”

杀女之仇不共戴天,如来肯容鸿蒙活着,可佛母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青华眼看佛母盛怒,不敢相劝,好在当扈及时开口打了个圆场——

“都说背后不能说人,可见是真的,我们才议论起那蚊道人,这厮居然就闯进来了。”

博斯眼明心亮,她见当扈有意缓和事态,便故意露出盛怒之姿,作势要拂袖而去:“菩萨容禀,天尊容禀。那蚊道人无非蝇营狗苟之辈,他如今得了龙川姑母为妻,算着辈分竟在小王之上,这叫小王如何能忍?难不成还要小王叫他姑父不成?”

当扈就势拦住了博斯,满脸都是云淡风轻:“殿下留步,殿下长在大明明王座下,算起来也好久未见青华大帝了,殿下便陪同青华大帝到处走走吧,这蚊道人就交给小王处置。”

博斯还在故作犹疑,佛母却已经点头了——当扈要想坐稳羽族明王大位,就迟早要过鸿蒙这一关,左右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倒不如就此试试这新明王是何成色。

于是当扈孤身而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叫鸿蒙铩羽而归,其中种种,按下不表。单说博斯和青华说话,一语道破天机,甚至在戏言中猜透了鸿蒙的宿命。

起初,青华惴惴不安,他生怕鸿蒙穷途末路戕害当扈,可博斯却说出了一番极其令人信服的话来——鸿蒙没有穷途末路,更不可能下手戕害当扈,恰恰相反,这一对命中注定的对手今日才算是终于相遇了。

“从前,鸿蒙常常自比大明明王,因此往往自残形愧,久而旧之便心中生怨,乃至于忿忿不平。可这二仙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大明明王以身殉道,可鸿蒙呢?他虽然张口闭口都是要为五族讨回公道,可他却从未想过为他口中的“天道公平”牺牲自己哪怕半分!帝君恕罪,小王斗胆说句冒犯的话——鸿蒙不可能被大明明王打败,因为他心里只有自己,只怕时至今日,鸿蒙这厮都半点未曾将大明明王的功德放在过心上!依小王愚见,真正能挫败鸿蒙的,一定是当扈殿下!”

博斯这哪里是愚见?根本就是大彻大悟一针见血——人若是肯反省,世间又哪来的万劫不复?越鸟一生为天地三界鞠躬尽瘁,漫天仙佛忙活了万年都没能平息的旧债,终究还是她拔得头筹得了此功。可鸿蒙深恨越鸟,当日在苏悉地院死里逃生只会让他更加弥足深陷,让他恨天地不明颠倒黑白,恨二道污秽强扭生死。

金雕听到此处不禁咋舌:“想不到博斯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此言真是一语中的!鸿蒙一向觉得他是因为身世低微所以才受五族冷眼,如今他有了南海这桩姻亲,有妻有子有靠山,偏偏当扈却比他当年还不如,可却刚封神就炙手可热人人拥戴,往后只怕他就是再想自怨自艾也难了!”说罢就笑了起来,笑地颇痛快,似是心中一团不忿终于大仇得报似的。

有道是百年种树,千载填河,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步伐,此刻鸿蒙不醒,无非机缘未到,来日自有他醒的时候,只是这都是后话了。

“阿弥陀佛,看来‘大难不死,未有后福’,生死祸福,皆在一念之间。”

算着日子,青华立地成佛也有半年了,可金雕却是头一次听见青华念“阿弥陀佛”。阿苏罗总说青华越来越像越鸟了,事到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了——青华手持佛珠念经的样子真的很像越鸟,他说得话也很像越鸟会说的话,也许情到深处真的如同一人,一个死了,另外一个就替她活着。

那天,博斯非但是猜透了鸿蒙的心思,更是猜透了鸿蒙闯光明殿的缘由——

“帝君想想,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龙川姑母刚刚有孕,鸿蒙就从九阴宫里探出头来了?依我看,这厮今日上光明殿,八成也是被龙川姑母逼得!”

越鸟活着的时候,鸿蒙尚且不敬她,如今她虽生犹死,鸿蒙却上赶着来看她,若说此事无诈,谁肯相信?

金雕闻言沉吟半晌,心中这才后知后觉,博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三界纷纷议论鸿蒙铩羽光明殿,可却无人将此事与龙川公主的身孕想到一起——

“我说那厮别处不去,偏要跑到光明殿来呢!博斯公主此言甚是,龙川视越儿如再生父母一般,她一朝翻身做主,定是要逼迫鸿蒙往光明殿问越儿安的!”

九阴宫中的家事,青华不知道,可他知道如今的五族之地,处处都烂的跟筛子一样。

当扈耳目众多,博斯神通广大,九阴宫里早就被她们埋了不少暗桩,加上从前佛母派去的老人们,鸿蒙昨晚吃了什么,苏悉地院第二天准能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此说来,苏悉地院里也少不了鸿蒙的内应,大概这就叫一损俱损吧?众生你不信我,我不信你,就此纷纷陷入不安,谁也不能逃脱。

博斯长在天庭,小时候她常去妙严宫,越鸟很疼她,青华大帝更是经常抱着她跟在越鸟身后。可龙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要面对很多烦人的事情,如今玄武退位,她在四神宫独当一面,和当年的越鸟一样位列五妖王,可在青华面前,她却似乎又成了个小孩子。她挽着青华的胳膊,在光明殿瞎逛,说起童年的趣事,二仙笑成一团——博斯小的时候,有一次偏要骑元圣星,可元圣星是越鸟的坐骑,莫说是博斯,就连青华都没骑过它。博斯见元圣星不肯,便哭得昏天黑地,后来青华实在受不了,就把九灵变成了元圣星的模样让她骑。

天庭总说青华帝君高高在上,冷心冷肺,可在博斯心里,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那样慈眉善目,那样温柔可亲。博斯与他一同走过光明殿的宫阙,她对青华说,她坚信越鸟有朝一日一定会醒的。

世间的一切都可能在瞬息之间颠倒,如来会料错,玉帝会晃神,就连因果都可能阴差阳错,世间唯独是情不可辜负——佛母思女是情,青华恋妻亦是情,情不可名状却无坚不摧,越鸟深爱青华,三界千机变,可爱就是爱,青华既然活着,越鸟就一定会活过来的,相比之下,满心都是出人头地的鸿蒙显得如此无趣且稚嫩。

“小时候大明明王总给我和天渊读经书,那时候我们听不懂,大明明王便说听不懂也不要紧,只要记在心里就好,以后一定会懂的。现在我已经懂了,天机难测,世事无常,可只要我们坚守本心,弃恶从善,就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

在博斯看来,越鸟能起死回生,足见因果从不负一人,可对于青华来说,这却有些不够。

“你这孩子,如今也学得刁滑了,尽说瞎话来哄我。你和天渊都大了,妙严宫也不再像从前了,本座形单影只,谁知道越儿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眼看青华伤心,博斯心生悲悯,她一时嘴快,便道:“大帝何必执着?岂不知生死一线间?说不定明日姑母就醒来了,这谁能说得准呢?莫说是你我,只怕就连天下第一聪明人都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