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熏直的陪同下,王源又四处逛了一遍。虽然尚未炼制出合用的配方,但王源对于此处的格局布置倒是挺满意的。如果一旦将来有机会大批量的生产**,这里大可作为一座兵工厂来使用。在圈起的大片空地上还可建造房舍,用来制造所需的各种**相关的物资。
临行之前,柳熏直搬来的账本,事无巨细的将所费的钱财明细禀报给王源听。王源也大概明白了,原来除了建造十座丹炉和此处的建筑设施等不得不花费的近七万贯钱款之外。其余的钱款都是用来收购硫磺硝石这些原料所用。这些玩意儿产量不高,而且除了药用之外大多是方士炼丹所用,价格高的离谱。而十座丹炉消耗起来数量更是惊人。这些方士可不管材料有多贵,他们只管着一炉一炉的炼制,花了多少钱他们也不管,所以才导致了十座丹炉成了十座烧钱的大炉子,将王源的钱袋子烧的瘪了下去。
王源庆幸今日做出了关闭八座丹炉的决定,其实这也是他今日来此的目的。炼制配方的事务不能停,但自己也没那么钱去给他们烧,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当初王源是抱着普遍撒网的想法,想着东边不亮西边亮,十名方士中总有能搞出些名堂的人冒出来,而现在王源却不这么想了。在解决钱款问题之前,只能将方士们集中起来,用现有库存的少量原料继续炼制配方。虽然从哪些方士的脸上王源看到了不开心的表情,但王源可不会去在乎他们的感受。
回衙门的路上,王源满脑子都在想如何能解决钱款短缺的问题。不仅仅是炼制**的事情,很多关于军队的设想都需要钱款的支撑,自己脑子里的种种设想都被资金的短缺所限制而无法实施,这将是限制自己发展的最大阻碍。
回到节度使衙门,坐下还没喝上一口茶水,门口一阵吵闹之声传来,衙门大唐外的台阶上,宋建功嗓门很大的说话,好像很气愤的样子。
“太不像话了,拿我们当叫花子打发了,送了这些个破烂玩意来,这也太欺负咱们了吧。大帅在堂上么?要找大帅评评理,兵部这是要干什么?欺人太甚。”
王源皱眉放下茶盅,但见宋建功带着五六名将领大踏步进了衙门大堂,见到王源坐在堂上,忙一起上前行礼。
王源从案后起身来走到堂下,微笑道:“宋将军,怎么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宋建功气呼呼的道:“大帅,您跟兵部是怎么沟通的?我剑南军新增两万兵额,兵部理当拨付盔甲兵刃以及相关的物资配备,但是他们……他们简直是在打发叫花子。”
王源道:“怎么说?”
宋建功翻着白眼道:“大帅还是自己去库房门前瞧瞧吧。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就是一堆垃圾废物。”
王源皱眉道:“怎么回事,去瞧瞧。”
众人一拥出门,上了马直奔距离衙门一街之隔的军械库。片刻之后到了库房外的广场上,但见数百辆大车满满当当的停满了库房门口的场地以及通向库房的大街上。车上堆满了盔甲兵刃盾牌弓箭帐篷等物资。这是兵部从京城押运而来的给剑南军新增两万兵额的武器装备和物资,用于武装这两万新募之兵。
王源等人策马沿着车队旁的空隙来到库房门前,见两名穿着官袍的官员正站在库房门前大声的说话,看上去是在和司库官员争吵着什么。
见到王源到来,司库官员忙上前来行礼,王源翻身下马沉声喝道:“赵司库,发生何事了?”
那赵司库忙道:“禀报大帅,这两位是兵部押解物资来剑南的官员,他们要我们将这些物资卸车入库。但宋将军下令不许入库,所以便在此处争执了起来。”
宋建功道:“是我要赵司库不许入库的,总要叫大帅瞧瞧他们送来的是些什么玩意儿,糊里糊涂入库了,还以为我们得了什么宝贝呢。”
王源皱眉看了那两名官员一眼,那两名官员也知道了来者是剑南节度使王源,忙上前来行礼。那名微胖的官员拱手道:“参见王节度使,下官是兵部库部司郎中裴元洪,那一位是库部司员外郎杨方成,我二位奉兵部之命,押解兵备物资送来成都。可是怎地剑南军的几位将军不愿卸车入库,这是何道理?难不成要我们将这些物资再押回京城不成?”
“你们送来的这些破烂玩意儿,打发叫花子么?你们爱拉走便拉走,老子们可不稀罕。”宋建功在旁怒道。
“你……岂有此理。”裴元洪怒目而视,对宋建功的无礼甚是愤怒。
王源摆手道:“宋将军,收敛些。这两位是兵部办事的官员,何苦为难他们。都是办差的,也不容易。”
“就是,还是王节度使通情达理,不愧是从京城发迹的。那里像你们这些人,说话混不讲理。”裴元洪道。
宋建功当即便要发飙,王源哼了一声,宋建功只得忍住怒气。
王源走到近前的一辆大车旁,那大车上的物资已经被掀了篷布,卸了一般在地上。宋建功快步上前,从地上的一堆盔甲中随便拿了一件,展开给王源看。
“大帅瞧瞧,这便是给咱们新募剑南军士兵的盔甲,瞧瞧这甲片,半数都脱落了。还有,上边还有破洞,有甲片的地方也都磨损的严重,这玩意能穿着上战场么?关键的部位无法保护士兵们身体,这盔甲就是个破渔网,当真可恶。”
王源皱眉看着那副盔甲,样式上看根本不是大唐士兵正在穿着的制式甲胄。这是一件皮甲,那是早已在大唐淘汰的一种甲胄。所谓的甲片其实就是皮甲外的网格里额外在身前背后加上的皮甲片。整个甲胄破败不堪,皮甲片脱落多出,缝制的牛皮线也多出冒头。好几处的皮质磨损的几乎透明。不但是过时的甲胄,而且应该还是被长期使用过的甲胄,时日久长,缝隙处满是灰墁,发出一股难闻的腐败气味。
王源亲手再拿起另外几件检查,几乎都是些破烂,穿上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防护作用微乎其微。
“大帅,瞧见了没?这不是欺负咱们么?”宋建功怒道。
“稍安勿躁,瞧瞧后边的车上。”王源摆手道。
众人来到装载兵器的大车旁,掀开篷布来,一捆捆的兵刃码在车上,一股铁锈味扑鼻而来,满车的兵器锈迹斑斑,像是个废品堆。王源伸手抽出一柄长刀来,那长刀刀柄刀刃上遍布锈迹,刃口斑驳满是黄锈。王源挥刀对着旁边一根儿臂粗的树干猛力砍下,刀刃入树干数寸,卡在当中连拔都拔不出来。
王源的脸色非常的难看,这种武器对敌,是绝不可能砍破对方的甲胄的,这已经是近乎报废的兵器了。王源又来到装满长枪的大车旁,抽出一根长枪来,看着已经锈钝了的枪头沉默不语。周围众人见大帅面色难看,都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都默默的站在王源身后。
此时此刻,王源已经不用在抽查了,这批兵器物资确实全是破烂,怕是兵部将很久以来压在仓库底层腐烂的破烂货全部搬出来,一股脑的送往成都来了。
“大帅,这些破烂收还是不收?教卑职说,不如全部叫他们拉回去,我们可不要这些玩意儿。”宋建功凑上来低声道。
王源吁了口气道:“立刻命人卸车入库。”
“什么?”宋建功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围的将领们也都一脸的诧异。
王源道:“还要我说第二次么?全部入库,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该磨的磨。总之一件也不要浪费。”
说罢,王源丢下呆呆而立的宋建功走向两名兵部库部司的官员,笑着拱手道:“两位辛苦了,这里让人卸车入库,两位随我去衙门喝茶小坐,午间本人设薄宴招待两位。从京城赶来成都,这一路上的路也不好走,两位辛苦了。”
裴元洪和杨方成本来还提心吊胆,见王源同意卸车,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反而和蔼可亲,均松了口气。
当下两人拱手道谢,跟着王源往节度使衙门去了。宋建功带着众人站在库房门前干瞪眼,赵司库凑上来小声道:“宋将军,卸不卸车?”
宋建功没好气的道:“大帅的话你没听到么?卸车,入库。你有的忙了,修补盔甲,磨亮刀枪,这些事都是你的。”
宋建功翻身上马扬长而去,赵司库哭丧着脸站在原地,喃喃道:“总之是我倒霉。来人,卸车入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