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紫云儿也根本无法说的动柳钧,柳钧是少主人,她只是个仆役,即便带着秦国夫人的嘱咐要带柳钧回长安,但柳钧根本就不可能听她的话。
劝解了几句后,柳钧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去,反而有发怒的迹象,紫云儿忙识趣的住了口。
王源知道是不可能将柳钧劝回去了,自己也不可能特意为了柳钧掉头回长安,目前看来只能先命人回长安禀报秦国夫人,柳钧已经和自己回合,让她放心,而柳钧则必然是要跟着自己去范阳的。这么一来,身上的担子骤然重了许多。
“柳钧,既然你执意要跟我去范阳,我也不能把你丢在半路上不管。你也是胡闹,可知道你娘亲多么捉急么。”
“老师,这么说,你是答应我和你一起走了?太好了,多谢老师成全。”柳钧高兴的在马背上手舞足蹈。
王源肃容道:“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就算耽误了行程,也要亲自带着你回长安。”
“老师你说便是,只要别赶我走,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柳钧,你我需约法三章,我才能允许你和我一同前往。第一,你不得透露你是夫人府少公子的身份,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若是身份暴露,可能会有变数发生,我不允许。第二,你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你的人也受我统一约束,不得擅自行动,不得违背我的命令,否则将要接受惩罚。第三,此去范阳郡凶险很大,不仅是边境刀兵之险,还有其他不可知的危险,你须得谨言慎行,收敛你在京城的脾性,最好做到默默无语,多看少说,听我之令便是。这三条你能答应么?”
柳钧心中虽觉得王源太过谨慎多此一举,但他为了能不被赶走,还是立刻道:“老师放心便是,我全部答应。”
王源盯着他道:“我说的可不是儿戏,你可别当耳旁风。”
柳钧笑道:“老师你怎么不信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从现在起,我就是老师的弟子,不是什么国夫人府的少公子。大乌龟,大王八,大土鳖,还有钱三赵四,从现在起,你们都归我老师管辖,只需要听他的,不要听我的。都来拜见我的老师。”
柳钧身后马背上的众人齐声应诺,王源这才发现那三名身着皮袄的大黑奴,正是名字奇葩的那三个壮汉。
“哎呀,大乌龟,大王八,大土鳖,三位兄长,你们也来了啊。”王源身旁的王大黑用怪异口音惊喜发声,他也是听声辨人,这才发现那三名曾经和自己一起侍奉在柳钧身边的黑奴。
三名黑奴闻声也惊喜叫道:“小可怜?是你么?”
王大黑纵马上前,和三人欣喜见面。这四人很多日子没见了,互相间都是同种同族,也在一起呆了几年时间,都有了很深的感情。后来王大黑被送给王源,这才不得已分开。
“小可怜,真的是你啊。”大土鳖在马背上拉住王大黑的手臂,探过身子去在王大黑的左脸右脸上都亲了一口。
“真恶心,这些黑奴怎么男人还亲男人。”紫云儿忍不住吐槽道。
“这都不知道?这是昆仑奴们家乡的礼节,关系深厚的男子之间也吻面为礼,可不是别的意思。”柳钧解释道。
王源微笑不语,看着四名黑奴久别重逢相互亲吻不休,心中倒是有些感动。
“小可怜,你这半边胳膊怎么没了?真是可怜。”土鳖乌龟王八们怜惜道。
“莫叫我小可怜,这名字不好。主人已经给我起了个新名字,我叫王大黑,名字不错吧,哈哈。这胳膊嘛,不提也罢,总之事替主人打架打的……”
三名黑奴极为惊讶羡慕,能为主人断一臂,在昆仑奴的世界里是无上的光荣,他们天生以护主忠心闻名,能为主人牺牲身体和性命是他们引以为荣之事。
四人热热闹闹的说个不休,有人冷声道:“还上不上路了?都站在路上挨冻么?”
王源这才意识到耽搁太久,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路上的寒风也自凛冽,吹得身边众人都缩了身子发抖,于是立刻下令队伍前进。刘德海的五百亲卫前后左右簇拥着王源等人开始往东北方向前行。
此去范阳郡不过三百余里,但这三百里的道路简直比登天还难,路上适合歇脚的小镇和村落也几乎没有,三日后踏入河北道境内,更是满目荒山野岭,遍地枯草黑土,几乎看不见人烟的痕迹了。
每日晚间的宿营成了大问题,只能在野外扎营住宿,但虽是十月,天气竟然已经结冰,由于没有充分考虑到天气的寒冷,没有充足的燃料和衣物,士兵们无法升起篝火取暖,竟然很快冻伤了四五十人。一进河北道便已经形势如此严酷,这给了王源一个下马威。虽有心理准备,知道此行不会那么轻松,但光是天时便如此严酷迫人,那是王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情形。
但好在,除了这些士兵之外,其他人的身体无恙,特别是王源最担心的柳钧、柳熏直以及身边的三名女子,都还没有大碍。
十月初三,抵达井州之后,队伍终于可以在这个小小的州城大肆的采买一番。近六百人马的到来让这个小州城一下子变得极为热闹。集市上的皮袄皮帽,御寒的衣物,柴禾木炭,老姜花椒劣质浊酒都被横扫一空。宛若秋风横扫枝头落叶,又像是蝗虫过境,扫荡一切可用物资。
过井州经恒州,定州,易州一路往东北行进,过了易州之后的第二日,即大唐天宝五年十月初六午时,王源一行终于看到了范阳节度使的治所所在,也是河北道的最大城池——幽州城。
在进入范阳节度使管辖的范围之后,一路上便不断有范阳节度使所辖的兵马在左近随同监视,虽然没有交流见面,但王源知道,自己抵达的消息一定已经被送往幽州城中的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处。
果不其然,在众人抵达幽州西城门外时,城门外的荒草沙地上,已经有数千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阵以待。两名全副盔甲的武将骑马立于城门口等待。
“安禄山这是在搞什么?这是迎接,还是接战?弄这么多兵马在城外列阵,真是奇怪。”柳熏直皱眉道。
王源微笑道:“姑且当做是礼遇迎接我们便是,他要摆谱也由得他,这是他的地方,他爱怎样便怎样。”
双方通报已毕,王源等策马抵近城门口,马上两名武将一个看上去三十上下,另一个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两人生的相貌很像,都是圆脸长眼,吊眉黄睛,是异族人的相貌。
“本人安庆宗,这是本人幼弟安庆绪,奉父帅之命在此迎候王钦使莅临范阳郡。这厢有礼了。”年长一点的武官马上拱手,微笑说话。
王源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后,特意朝那年轻的安庆绪打量了几眼,这个安庆绪可不是省油的灯,历史上他可是弑父夺了位的心狠手辣之徒。但见安庆绪一脸的漠然,神情中满是倨傲,嘴唇下弯,给人一种自负的感觉。
“两位少公子有礼,怎堪两位少将军亲自相迎,还劳动这么多兄弟出城来列阵相迎,实在是不敢当。撤了吧,咱们可以进城了么?”王源微笑还礼道。
“好,钦使请,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城北寒梅园,贵属和亲卫们可入城中南军营休整。”安庆宗微笑道。
王源尚未答话,身边的刘德海叫道:“那可不成,本将军负责王钦使的安全,岂能同王钦使分居城南北?我要求五百亲卫也驻扎在城北那什么园子里。”
安庆绪皱眉冷声道:“这位将军是谁?”
王源微笑道:“少将军,他是本使亲卫军领军游击将军刘德海,负责本使安危。”
安庆绪道:“一个五品下的游击将军也来说话,有没有规矩?那寒梅园是我父帅特意腾空给王钦使居住的地方,是我安家最好的一处园子,你们这些亲卫兵马都拥进去住着,岂非要糟蹋了园子。再说了,那园子怎住得下你们这许多人?王钦使在幽州城中,比之长安城也安全,要你来操心他的安危么?莫非你信不过我们范阳节度使的数万大军么?”
刘德海待要反击,王源忙摆手微笑道:“罢了,这件事有什么好争的,客随主便,安将军的安排定然没有错,照他们的安排便是。刘德海,你带着亲卫兵马驻扎南城军营,一定要遵守当地的规矩,不得乱来。其余人等,跟随我入住安将军亲自安排的寒梅园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