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江妄盛意

这一年冬天,陈静冉的身体终究还是没撑住,住进了医院里。

江妄退役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留在SY给他?们?当教练,有时不忙,就坐飞机回南市,陪盛意照顾陈静冉。

为了方便?照顾她们?,他?直接住进了景德巷。

盛意临时给他?收拾出一间客房,那年屋子很多年没人住过了,盛意依稀想起,以前陈静冉同她聊起江妄的妈妈。

说她每次同江妄爸爸吵架时,总会来找她。

那个?时候,她也是住在那间屋子里的。

她站在床边套被?罩,冬日的阳光越过窗户照进来,掠起一片粉尘。

江妄蹲在旁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从箱子里拿出来,挂到旁边陈旧的衣柜里。

盛意近日心情低落,与江妄说着话,就走起了神。

江妄看在眼里,但并?没有拆穿。

晚上两人一起去医院看望陈静冉,她住的病房,旁人不能随便?进去,有固定探望时间,而且不能多个?人同时进,要一个?一个?地进去才可以。

江妄站在外面等盛意,她熟练地穿上防尘衣和防尘鞋套,戴上防尘帽,往往她进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但今晚许是陈静冉心情好,她们?多聊了几句天,中途盛意给江妄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回家帮陈静冉拿几本书?过来。

上次盛意带来的书?,她已?经全部看完了。

江妄应了声:“好。”

拿出车钥匙,往医院的停车场走去。

医院离景德巷有一些距离,开车要半个?小时才能到,江妄按照陈静冉列的书?单,一本一本从书?房里找到那些书?,抱着正要往外走的时候,门前突然传来细细碎碎的对话声。

“家里有人?”

“可能是盛意在家里。”

江妄脚步微顿,抬头,紧接着便?听到陈静娴拖长?了嗓音的一声:“咦?”

-

江妄在前面开着车,副驾驶座上零零散散堆着几本书?籍,江淮和陈静娴沉默又欲言又止地坐在后面。

其实之前盛意跟他?们?说过自己谈恋爱的事,陈静冉也在电话里跟他?们?提过几句,说是苏瑾的儿子,性格很好,长?得也好。

他?们?也在盛意的朋友圈里看过几次江妄的照片,但由于盛意从小就不是跟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平日里有什么心事也鲜少会去跟他?们?说。

虽然这些年在彼此的努力修复下,关系稍微改进一点点,但到底生疏太?久,加上他?们?工作太?忙,跟盛意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所以父女与母女之前,依旧很少谈心。

江妄全神贯注地开车,等红绿灯的空当,透过后视镜去看后排的两人。

他?表面看起来虽然很淡定,但心里其实紧张死了。

关于盛意父母的事,他?以前听她提过几句,之前她只说他?们?最近会回来,却也没说具体时间,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见了。

刚刚自车边等他?们?的时候,他?其实悄悄给盛意发过一条短信,她估计跟陈静冉聊得开心,在那头幸灾乐祸了半天。

虽然幸灾乐祸,但要说不紧张也是假的。

陈静冉看盛意不停拿手机在看,了然地靠在床头,嗤笑:“别担心,你爸妈反正又管不住你。”

盛意脸一红,辩驳:“没担心……”

陈静冉也没多言。

停了大概四十分钟,江妄他?们?才到,陈静娴准备先进去看看,她在那边穿防尘衣的时候,盛意就从病房里出来了。

陈静娴看着她,欲言又止了片刻,盛淮推推她:“快进去吧,不早了。”

盛意便?转头来看盛淮与江妄。

两个?男人个?子都高,并?排站在一起,一个?儒雅,一个?清隽,像两根挺拔的翠竹。

一看见她过来,江妄眼睛就亮了起来,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头,难得在她面前示弱。

盛意不由得有些好笑,走过去,简单给盛淮介绍了一下:“这是江妄。”

盛淮含混不清地嗯了声,盛意便?低头拉住江妄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跟盛淮聊一些陈静冉的病情。

晚上四个?人又去吃了一顿简单的夜宵,才回景德巷。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是盛意的,盛淮与陈静娴依然住在他?们?以往惯常居住的那个?房间里。

盛意知道陈静娴大概有话想跟她说,具体要说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有些东西她跟陈静冉都聊过,虽然陈静冉并?不赞同她的看法?,但也隐晦地向盛意传达过一些陈静娴的想法?。

盛意叹了声气,看时间太?晚,便?没有跟他?们?多聊,几人回去后,就各自洗漱了一下,去休息了。

结果?,刚刚睡下,盛意的门就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朦胧月色下,是男人瘦而挺拔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唤他?:“江妄。”

江妄站在门口,没进来。

他?的脑海中是刚刚他?出去喝水时,不小心听见的盛淮与陈静娴的对话。

陈静娴忧心忡忡:“不是我对他?有意见,是他?爸爸那个?样,你知道,这种原生家庭的问题,都是说不准的,你现?在看着他?还不错,但难保他?没有遗传他?父亲的那些……”

她的声音小下去,然后是盛淮的安抚声:“不能一竿子打?死人。”

“我知道,我也没跟盛意说什么,她找到喜欢的人,我也为她高兴,毕竟我们?这么多年也没怎么陪过她,现?在小冉又这样了……我是希望她能够遇见能一直陪她往后走的人的,但是……”

盛淮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自己会有选择的。”

后面两个?人又说了什么,江妄便?没有再继续听了。

盛意把?床头的灯打?开,微微眯起眼,江妄身上一身灰色家居服,手里还端着一个?玻璃水杯。

盛意坐起来,问他?:“睡不着吗?”

江妄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到她的床边。

盛意将脑袋往这边蹭了蹭,头枕在他?的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腰。

“今天见到我爸妈了,太?紧张了吗?”她没话找话地揶揄他?。

江妄抿了抿唇,说:“很紧张。”

“哇,从没见过我们?江妄紧张过诶,你可是代表国家去外国参加过比赛的人呢……”她存了心想让他?放松一点,语气上扬,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样子。

眼睛微微弯着,像只尾巴翘起来的小松鼠。

江妄手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也被?她逗笑了,盛意又问:“那如果?我爸妈真的不喜欢你怎么办?”

她侧躺着,鼻尖蹭着他?的衣摆,这话像是随口一问。

江妄弯下身子,将她抱起来。

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她最近又瘦了一点,手触碰到的地方,全是骨头。

盛意瞧见他?眼神变了,就知道他?又要开始念叨她了,她赶在他?开口之前,先一步道:“最近吃了很多的,每天都在努力吃东西,但可能因为消化系统太?好了……”

她理不直气也壮,这些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说话时,身子在他?身上动来动去,江妄箍住她,手掌捏了捏她的腰,漫不经心道:“别乱动。”

盛意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才感觉到他?好像起反应了,她的脸一红,软声说道:“你是流氓吗?”

怕江妄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辞,她顿了顿,又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如果?我爸妈真的不喜欢你怎么办?”

“不可能不喜欢的。”

“这么自恋哦?”

江妄低下头,其实刚听到陈静娴的话的时候,是有些郁结的,但是站在她的角度来看的话,他?又完全能够理解她。

说到底,她的所有担忧,不过都是为了盛意好罢了。

如果?他?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女儿喜欢的人家庭里有着这样的问题,他?恐怕比陈静娴的反应要大多了。

他?低头看着她,女孩久久没有等到他?的答案,不由得抬头看向他?。

江妄的手指在她耳垂上轻轻摩擦着,想明白之后,脸上晕起一片恣意的轻笑。

“暂时不喜欢又怎么样?”他?说,“我总归会让他?们?喜欢的。”

-

除夕夜前夕,陈静冉因为身体情况有所好转,短暂地出了个?院。

那天的年夜饭大部分都是陈静娴做的,期间江妄进去打?了打?下手。

他?卷起袖口,长?身玉立,但洗菜切菜的动作很熟练,垂着眸,做得认真。

陈静娴站在他?后面摘韭菜,状若无意地问他?:“小江还会做饭啊?”

“嗯,会一点。”

“比我们?盛意强,虽然她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但这么多年,也一直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孩,也没吃过什么苦,这些活也从来没让她干过。”

她说着,转头看向正在客厅里跟盛淮下棋的盛意。

她技术不好,每走一步,就要抓耳挠腮半天,还经常走神,往厨房这边看,深怕陈静娴和江妄吵起来似的。

江妄亦看着她,眼里晕开一抹柔和的笑:“没关系,我会就可以了。”

他?说:“虽然可能味道也很一般,家务做得也不怎么样,但我会好好学,她从前没有吃过的苦,以后也绝对不会吃……”

他?这样说着,又怕自己将话说得太?矫情,不由得低头笑了笑。

暖色灯光下,他?的侧脸温柔,眼里的笑意也很温柔。

陈静娴的眉目微动,又听见他?说:“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知道我现?在说让您放心,您大概也不会相信我。”

他?的嗓音低软,讲这些话时,并?没有半分怨言。

他?继续说道:“但是,岁月会给您答案的,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向您证明的机会。”

夜风越过窗户吹进来,除夕夜的景德巷,游人如织。

这个?点,夜市已?经开始,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江妄转过头,望向外面笑得没心没肺的盛意。

她一局棋局刚刚结束,侥幸赢了一盘,正得意。

像是心有所感,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她弯了弯眼睛,灿然一笑。

岁月漫漫,时光会让世人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

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守岁到很晚才睡,但许是为了给江淮和陈静娴留下好印象,江妄还是很早就起床了。

等盛意醒来时,才发现?昨天夜里不知什么时候竟下了雪,放眼望去,天地间都被?裹上了一层茫茫的白。

她打?开门,发现?陈静冉已?经起床,正坐在客厅里喝茶。

盛意穿着睡衣跑下去,问陈静冉:“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陈静冉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瞧见她眼睛不住地往江妄的房间瞟,她淡淡道:“已?经起来了,出去了,不在房间。”

“诶?”盛意疑惑道,“去哪里了?”

“不知道。”

盛意摸出手机,给江妄发了条微信,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复。

刚下过雪的早晨,温度格外低,门外的路面已?经被?环卫工人清扫干净了,但院子里的积雪还厚厚一层地覆着。

盛意想了想,拿起扫帚开始去扫雪。

上午七八点的光景,景德巷每年一次的打?雪仗的活动又开始了,盛意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门外孩童们?的嬉闹声。

她打?开院门,本来想嘱咐他?们?打?雪仗时小心一点,不要误伤到别人

结果?眼睛轻轻一瞥,忽然看见从巷口处走来一道瘦而高的人影。

江妄身上就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边提着几个?纸袋,应该是给他?们?带回来的早餐。

他?步伐走得又稳又慢,不疾不徐。

盛意拄着手里的扫把?,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好几个?不同的画面。

先是2012年的新年那天,她亦是这样在院中扫雪,恰逢他?与奶奶一起来看望小姨。

她当时紧张得要命,在卧室里折腾了半个?小时才出门。

然后是2014年元旦的那个?清晨,那天也下了雪,她站在院中,认认真真地在心里下了决定——

以后再也不要喜欢江妄了。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微微滞住。

男人应当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过来。

北风簌簌。

他?的眼神仿佛穿过了将近十年的漫长?岁月,终于在这一天与她交汇。

盛意歪了歪头,这次她没有躲开,她靠在门边,眉眼轻弯,在这片雪色与天色交相辉映的晨光里,耐心等待着他?。

等她的男孩走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我们《月亮坠落》就真的结束了,非常非常感谢每一个一路陪我以及盛意江妄走到这里的朋友们,也很开心这个故事的某一个桥段,曾在这个春天打动过你。

之前说过的关于婚礼的番外,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应该会放在出版书里,很期待到时与大家另一种方式的见面。

那么,我们暂时就先到这里啦。

我们,下本书见。

下本写《白桃苏打》

1.

阮苏前前前男友有个优秀得过分的弟弟,每回阮苏看见他,他都面容冷淡,目不斜视,皑皑如山上雪。

后来,前前前男友因意外过世,阮苏下班回家,门前坐着个被雨淋得湿透了的少年。

少年满身泥泞,眉角带伤,用阮苏从未听过的可怜嗓音,低低叫了她一声姐姐。

2.

文学系的阮老师身边突然多了个还在念高中的弟弟,同事们纷纷发来慰问,“是不是你父亲……嗯……私生子?”

阮苏揉揉额头:“就只是弟弟。”

可是,当晚下班后,同事想起自己有东西落在办公室,回去拿时,却见阮老师正同一个少年相对而立。

气氛僵硬而古怪。

她硬着头皮同阮老师打招呼,后者淡声解释:“我弟弟来接我回家。”

她点了点头,拿完东西关门离去,屋内却突然传来“咚”地一声响。

随即是少年发狠的声音:“我是谁?”

“弟弟。”

“是谁?”

“前……前男友的弟弟?”

“再说。”

阮老师低声呜咽:“是男朋友。”

“谁的男朋友?”

“我的……是阮苏的。”

——陈在野是阮苏的男朋友。

后来,这句话贴在了阮苏卧室里最显眼的位置,日日温习,永不能忘。

3.

陈在野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可耻地觊觎着他哥哥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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