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一分钟的时间,宁桃感觉脑子空空的。
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只是觉得脑袋里面在突然发热发胀,一下子不会运转了似的。可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宁桃又觉得自己有些搞笑。
其实细想来,这关她什么事呢?
可是她就是不开心,心里不好受。哪怕这种不好受根本就是师出无名。
她又不是郁景和的女朋友,又不是亲生的妹妹。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她来说话吃醋。
其实她心里明白,就算自己再不愿意,这一天也早晚都要到来。郁景和二十□□了,谈恋爱结婚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怎么办呢?
宁桃一直都不太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又一直没有胆量去表达这个秘密。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就算郁景和不喜欢这个女生,以后肯定还有别的女生,早晚能遇到他喜欢的那一个吧。一想到这一点,宁桃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对郁景和有一种奇怪的占有欲。
宁桃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重度颜控,郁景和又偏生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对她好,有责任心,家教好,三观正。可好像就是因为他这么好,宁桃才觉得自己的这种喜欢一点也见不得光。
她又不敢说,又不想看到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这真是一种双重折磨。
宁桃这一上午都过得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郁景和要跟别人相亲的事情。
那个叫茜茜的女生宁桃也见过一次。之前过年的时候跟着父母来郁家拜过年,身材高挑,长得也挺漂亮。好像还是英国学音乐回来的。
跟郁景和站在一起正合适。
听张丽的意思,她和郁明杰好像都挺满意对面女方。再加上郁景和比较孝顺,对感情这方面的事情,需求也一直比较淡薄。
如果双方父母撮合撮合,加上条件相当,就这样确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宁桃越这样想觉得心里发闷。
而且她自认为了解郁景和。别看长得不错,乍一看情史很丰富似的。但其实则是那种比较传统又老派的男生。和一个女生在一起的话,大概率就是要结婚的。
而且一旦结婚就会对对方负责,对家庭负责。除非太夸张,否则应该不大会分手或离婚。
宁桃在自己的屋子里越想越着急,半点放假放松的心情都没有了。
期间安笙还发了消息过来。
“昨晚店家那边一直没有回我消息,所以我就提早睡啦。”
“刚刚那边问我你这周六有空吗?因为确实要的比较急,摄影妆发什么的你都不管担心,去那边她们安排。”
宁桃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但理智又告诉她要静下心来,眼前的事情要比她这样自己在这里伤春悲秋要重要得多。
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打字回过去:“周六我没问题的。”
“[ok][ok]那我就拉个小群啦~”安笙回。
“嗯嗯。[爱心]”
话刚发出去没有多久,微信便被拉了新的群组。连群组名也是简单粗暴的日期数字。群里七八个人,除了安笙其他人都是宁桃不认识的。
别看宁桃面对郁景和的时候想法繁多,好像也算得上外向。
但一旦对上不熟悉的陌生人,宁桃就是个妥妥的怂包子。她不太善于交际,当然,认识久了除外。
——
下午的时候,宁桃暂时没有事情做,便在家里浏览暑期兼职的相关信息。
其实她已经攒了一小部分钱,但是不多。
因为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所以也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更早有了要养活自己的想法。所以兼职赚来的钱都有攒起来,平时吃穿住用都节省得很。
在别的女孩子大学一件件买衣服的时候,宁桃几个月可能都不会买一件新的。
倒是这次回来给郁父郁母买东西大方了一回。但她知道,这些小钱跟郁家对她的恩惠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
因为拍片子的收入实在是不稳定,假期时间也还算充沛,她便想着再找一份兼职来做。
计划很好,实施起来却有些难。
宁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早上无意中听到郁母和别人讲电话说要给郁景和介绍相亲对象的时候,她心里就不舒服。
就连上网找招聘信息的时候都总是走神,根本专心不下来。
她无数次打开郁景和的微信,但又感觉不知道说什么,关了开,开了关,最后给郁景和发了一句。
“你今晚回来吗?还是直接在警队那边住?”
可刚发完她便觉得尴尬。
郁景和工作本身就很忙了,自己还在这里说一些有的没的。
自己像是一个胆小鬼。
一方面不想要郁景和跟别的女生谈恋爱;另一方面又不敢表白,怕打破两人之间现在这种还算正常的关系。
她怕告白之后把郁景和吓到,最后连现在这样的关系也没法维持。
——
因为心里装着事,所以午饭时宁桃吃得不多。而张丽一直都有打牌的习惯,吃完饭接到电话便跟着小姐妹相约出去了,剩下宁桃在家里收拾屋子。
等洗完碗筷出来后,宁桃才看到郁景和午休时发过来的信息。
“回去。但晚上应该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对方回。
宁桃看着屏幕上的字,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郁景和今晚还回来住,她本应该是高兴的;可是她知道,对方今天晚上的“有事”便是和别的女生去约会,她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
不知道该再回些什么,宁桃干脆便关了微信。
其实两个人平时也不会聊天,微信沟通的次数寥寥可数。哪怕宁桃本人是很喜欢聊天的性格,跟很熟悉的朋友聊天甚至有些话痨。
但对方是郁景和的话,情况就会有些不同。
她总是会瞻前顾后,怕会不会给他发消息会影响对方工作,又怕郁景和会嫌她黏。毕竟郁景和自己就是不太喜欢聊天和煲电话的性格。
晚饭宁桃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点。
原本回到卧室想挑一个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的喜剧片看看,结果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郁景和没回来。
宁桃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电影,一边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心里不断脑补着郁景和在跟别的女生约会的场景。
要是那个女生今晚打扮得特别漂亮,郁景和真喜欢上她了怎么办?
到时候郁景和就属于别的女生了。自己也就再也不好跟他撒娇,再也不好屁颠屁颠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宁桃越想越难过,只觉得心口跟灌了水银似的,又沉又闷。
等那一出喜剧电影放完,原本笑点很低的宁桃却一声都没有笑出来过。
她关了电脑,觉得隐隐有些透不过气,想要去厨房拿一些冰的东西喝。
—
此时已经是晚八点半。郁景和还没有回来。
郁父郁母平时睡得都比较早,此时也早早的就回屋休息了。一楼的客厅和厨房走廊都是黑漆漆一片。
宁桃摸黑到厨房,开了灯。
打开冰箱,有一种微微的冷气扑面而来。里面各种蔬菜和水果都有序摆着,当然还有最上层整整一层,以及冰箱侧门放着的罐装和瓶装啤酒。
郁景和倒是不怎么喝酒,但郁父倒是有不小的酒瘾。
虽然不至于像是那些伪君子一样喝得烂醉如泥再回家,但基本上每天都要喝一点。平时在家吃饭也会给自己倒上半杯白的或是一瓶啤酒。所以家里的冰箱里总是备了很多。
有时候逢年过节,郁明杰也会给宁桃倒上一口,开玩笑说让她锻炼锻炼。
不过每当那个时候张丽和郁景和就会出来打圆场,说女孩子学喝酒做什么,没什么好锻炼的。但即便如此,宁桃也还是尝过几次。
无论是哪种酒她好像都不太喜欢。
白酒有些辛辣,啤酒有点微苦,红白葡萄酒她也不是很喜欢。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让自己晕一晕。
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罐装的酒出来。
上面的文字她看不懂,但好像上面都是德文。将易拉罐打开,有一些少量的啤酒气泡往外涌了下。
宁桃凑近闻了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她尝试性地喝了一口,只觉得刚开始有些苦苦的,但后来却有种橙汁似的甜。
宁桃喝完觉得似乎没什么感觉,便又喝了几口,也没有特别的反应。最后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下,将酒放在旁边,打开手机随便翻了一下微博热搜。
其实热搜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那些明星八卦,还有一些各地政策新闻。
人不开心的时候,好像无论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已经九点多了,郁景和还没有回来。
是还没有吃完晚饭吗?
还是已经吃完了,在送对方回家?
宁桃手杵在下巴上,感觉自己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不知道是心情还是酒精的作用,只觉得头更加昏昏沉沉的,甚至有些痛。
而就当她准备把剩下的那半瓶酒喝完时,却忽然听见了外面车子的声音。客厅玻璃窗外还有闪光灯晃过。
郁景和回来了?
宁桃原本晕乎乎的脑袋好像忽地又清醒了一下。夜晚的这一片别墅区本来就安静得很,所以但凡外面有点什么声音,坐在厨房的人都能听得到。
她竖着耳朵,听到那人把车停在了车库。而后又从车库过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早已熟悉了对方的脚步声。
沉稳,年轻,利落。
往往郁景和还没过来,只听脚步声便能清楚的分辨出对方。
当她还在上初高中的时候,每次郁景和出门很久又从外面回来时,她都开心得不得了,一定会像个萨摩耶似的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去迎接。
一是想对方,二也是好奇郁景和会不会带好吃的回来。
之前郁景和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好吃的零食和小玩具,又或者是纪念品。
但现在她长大了,好像不知不觉中很多事情都已然变得不同。
就比如,自从她有了性别意识后,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对郁景和的占有欲可能是某种自己无法控制的感情后,便好像做什么都不如以前自在了。
宁桃坐在那里睁大眼,一路听着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口。
门锁轻微响动。
不一会儿,大门便开了。
——
郁景和一进来便看到坐在不远处,厨房小桌旁的宁桃。
整个一楼都是黑漆漆的,只有那边亮着暖黄的灯。宁桃就坐在那里,整个身体绷直,两双小鹿一样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还不睡?”
他走过去时,视线恰好对上对方那双黑漆漆的,清亮的眼睛。
宁桃小的时候就很可爱。眼睛大,皮肤也白,性情也是乖顺的,像个洋娃娃。是那种任谁家父母见了都说想要抱走的程度。
她刚来的时候,好像跟谁都不太亲,却唯独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但很快郁景和便察觉到了不同。
她看着他,也不说话。但原本白净的小脸此时却红彤彤的,耳朵也红。
视线下移。
他看到了桌子上,宁桃旁边正摆着了一瓶已打开了的洋酒。
郁景和很快蹙了眉,伸手将那瓶酒拿过来检查了度数。眉头便皱得更深了。
这种酒喝起来酒味不重,但其实度数并不低。何况宁桃已经喝了大半。
而且她酒量一直都很差。之前喝五分之一杯白酒就会脸发红,走路也不稳。
“谁让你自己一个人喝这么多的?”他声音沉下来,有些诘问的语气,表情也带了些愠色。
宁桃抬起头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但她知道郁景和生气了,但不理解他这么生气做什么。这么凶。为什么你可以出去相亲跟女孩子约会,我自己在家喝个酒都不行?
不过,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惹到郁景和这么生气,此前都从未有过。
好凶。
她心里既委屈又不平,所以也不想搭理郁景和的话,只是低下头来,将脸扭到一边。
“你知不知道这如果是在外面这样有多危险?”
郁景和又问。
本来宁桃还只是不开心,现在郁景和这么凶她,搞得她也有了些反抗情绪。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分辨得出安全不安全。”
“再说我也成年了啊,为什么你可以半夜回来,我在家喝一点都不行。这又不是外面。”
她红着脸,气冲冲地回怼。一边怼却又一边没有勇气抬头去看男人的眼睛。却没想到这回轮到郁景和不说话了。
空气中诡异的安静了几秒。
她什么都不怕,唯独怕郁景和沉默。
宁桃本来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可郁景和这样一不说话,她心里就开始变得莫名毛毛躁躁的。
郁景和平时对她都很好。总是很好说话,不管她怎么闹,他都不会生气。
可今天却好像不太一样。
半晌后,宁桃实在是顶不住这默不作声的压力,头又晕。一时酒精上头似的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睫,看了郁景和一眼,说了句:
“约会顺利吗?”
话音未落,她便眼见着男人蹙了下眉,眸底也沉了几分,声音冷淡: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我还不能问问吗?”
宁桃心里像被锤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
就是有点委屈。
自己又没阻止他,也没有妄想什么,没有影响到其他人。怎么问问都不可以呢?
但郁景和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回答她的只有周遭的寂静,外面黑暗的夜色,以及头顶暖黄色的灯光。
宁桃感觉自己的情绪好像掉进了一个怪诞的漩涡。其实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也没有立场去问。纯粹属于多管闲事。
她既不是他朋友,又不是他女朋友。甚至严格说来连亲人也不是。
当理智片刻回炉的刹那,宁桃也知道自己越界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就像一个永远也不知道满足的白眼狼,总是在觊觎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不起。”
她低下头来,仿若认错,又像是自嘲般的,跟蚊子一样小声说了一句:“我不应该问的。”
宁桃不想再待在那里了。
在郁景和眼皮子底下有一种浑身都被看穿的感觉,仿佛自己那点小秘密在他面前早已无处遁形。
但更多的是一种丢脸。
宁桃站起身,整个人虽然是站着,可却给人缩成球状的刺猬,仓皇逃走的感觉。
她很快从郁景和身边路过。
然而,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起身时稍微晃悠了一下。幸而男人伸手抓住她小臂扶了一下,这才将将让她稳住,不至于跌倒。
宁桃却像是被静电到了一样,很快将小臂缩了回来。
她看了他一眼,但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很快将视线下移,而后慌张失措的越过他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可走了一半,却又在不远处停下,重新回过头来。
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她站在黑暗里,却看见男人仍站在光明处。
郁景和很高,像一棵青松似的笔挺站在那里。灯光在他黑色的发顶晕开,似乎有一种无形的火光四周迸裂。
他皮肤白净,规规矩矩的黑发。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给她的都是一种干净而正直的,美好的感觉。
她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她喜欢郁景和这个人。
“我喜欢你。”
蓦地,她听到自己说。
其实宁桃也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但她还是说了。却不知道那句话是她自己想说,还是冲动而为。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时,后悔已经来不及。
到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破罐破罐——
“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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