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忻棠见郁韫林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隔着透亮的镜片,那双修长的黑眸幽深暗沉,教人辨不出情绪。

忻棠感觉不妙, 怕他下一秒就蹦出一个“重写”来, 忙为自己辩解道:“郁教授,我真的尽力了……”

郁韫林这才收回神思, 他靠上椅背, 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撑着脸颊, 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尽力了?”

说到这里,喉咙一阵发痒, 他偏开头用手臂掩住鼻唇咳了几声, 随即用下巴指了指她面前的报告, 嗓音有些干涩,

“前六百字‘尽力’从我的原文中拼凑,后三百八十字‘尽力’编废话。”

什么“您的文章写得高深莫测, 看得我不明觉厉……”

什么“之前说您不懂生意上的事,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大概为了凑字数,最后还写上了“祝您身体健康、心想事成、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最教人哭笑不得的,是报告底下的空白处还画了一个小人儿。

那小人儿生无可恋地瘫倒在地,身旁散落着两张纸,额头上扎着一块毛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血槽已空。

执教这么多年, 这是郁韫林见过的最糟糕的一篇报告。

他摘下眼镜, 捏了捏眉心, 无奈地说道:“我让你写研究报告, 没让你写检讨书。”

忻棠偷偷瞄了对面的男人一眼,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然的疏淡,语气却是温和的。

想象中的痛批大概不会来了,忻棠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她对上男人的视线,委屈巴巴地控诉道:

“您的文章我看了不下五十遍,结论部分都能背了,还上网查了好多资料,可您写的那些定理公式我怎么也看不懂.”

听到这里,郁韫林突然意识到,对自己周围的人来说,写一篇千字报告,简单得如同骑车游泳,只要稍加努力就能做好,可对她来说,或许

——真的强人所难了。

可他的初衷并不是为难她。

他想让她在写报告的过程中,意识到她做的那些优惠小活动对店里的收益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却没想到,给她带来了如此大的困扰。

理解了她的心情之后,再去看她写的报告,郁韫林忽然觉得有点儿……

有趣。

特别是底下那个“血槽已空”的小人儿,和她现在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

郁韫林瞧着对面垂头丧气的女人,清冷的眼底缓缓渗出笑意来。

忻棠正郁闷着,见对面那个向来不苟言笑的男人竟然在笑,眨了眨眼,纳闷地问道:“您笑什么?”

郁韫林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喉咙里那阵痒意又爬上来,他侧过脸,抬起手肘掩住唇鼻,用力咳了好几声。

他咳得似乎有些频繁。

忻棠忍不住关切道:“您嗓子不舒服?喝点热水吧。”

“没事。”郁韫林清了清嗓子,用钢笔划出她报告中的一句话,随即将报告转到她的方向,指着那句话说道,“你解释一下。”

忻棠垂眼看去,见被他划出来的那句话是——“读了您的文章,我受益匪浅。”

忻棠:“……”

不过是句客套罢了,能解释出什么花来啊?

郁韫林见忻棠懵在那里,嘴巴半张着迟迟没发出声音,于是放下钢笔靠上椅背,缓声说道:“要是解释不清,报告就重写。”

见忻棠睁大了眼睛诧异地朝自己看来,他迎上她的视线,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两千字。”

忻棠:“……”

郁韫林,你真的很懂怎么折磨人……

等你成了我的“挡箭牌”,看我怎么收拾你!

忻棠心底的小人儿咬牙切齿、几欲抓狂,可现实中,她只能乖乖地强行解释:

“呃……就是、那个……读了您的文章,我明白了……嗯、您是想告诉我……那些购买了‘特惠套餐’的顾客大多是冲着便宜的套餐来的……”

磕磕碰碰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思路,“他们并不会给店里带来真正的利润,说白了,这种活动带来的客流,只是虚假繁荣。”

报告写得不好,理解得倒是透彻,郁韫林反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活动?”

“因为做活动不是做数学题呀。做数学题,只要答案错,整道题就错了。

可做活动,却不仅仅看最后那个数字是对是错,还要看这个数字带来的人气、口碑,以及——满足感。”

大概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她身上的拘谨、沮丧和苦恼一下子都消失了。

郁韫林却不解,“因为吃的人多就有满足感?不管是亏是盈?”

“嗯。”忻棠用力地点头,“别人我不清楚,但对我来说,只要有人喜欢吃我做的甜品,我就超级满足!”

随即话锋一转,“当然啦,这种特惠活动也不是天天有的,做生意嘛,总归还是以盈利为目标的,毕竟和店里的小伙伴们说好了要‘共同富裕’的!”

说到这里,她绽开了笑脸,弯弯的笑眼映着台灯的光,闪着如碎钻般耀眼的星芒。

郁韫林的视线就这样凝在那张姣好的面容上,一时间竟忘了收回。

“实在不好意思,耽误您这么久。”忻棠怕他又提出别的问题来,客套一句便收起报告起身告辞。

可还没走到门口,又听身后传来咳嗽声。

是那种刻意压制却压不住的低咳。

忻棠脚步一顿,扭头看去,正好郁韫林也抬头看来,四目交错间,她忍不住说道:“您多喝点热水吧,或者煮点冰糖雪梨汤润润嗓子……”

说话间,眼角扫到自己带来的保温袋,又说,“甜食暂时别吃了,这袋子里的甜品我先带回去吧。”

说着便折回办公桌前,可刚伸出手,就见郁韫林长臂一伸,拎起保温袋放到身侧的边柜上。

忻棠拿了个空,不明所以地看向郁韫林。

郁韫林却没看她,端起手边的马克杯径直走到墙边的茶水柜前,一边倒水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带回去给惜惜吃。”

“噢……”忻棠点点头,出门之前又提醒他,“袋子里有两份甜品,惜惜一个人吃太多了,让她分一个给她爸爸吧……”

却没有听到郁韫林的回应。

大概他的声音太轻,被倒水声掩盖住了。

忻棠想着便开门出去。

这间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侧,尽头的窗户开着,带着花草清香的新鲜空气灌进来,连同远处的说笑声、鸟叫声一并涌入耳朵,周围的景象一下子就生动起来。

仅仅隔着一道门,门外明亮鲜活,门内却黯淡沉闷,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忻棠犹豫一瞬,拉上门之前,又转回头对着里头的男人说道:“郁教授,最近天气不错,您也别老是闷在屋子里,有空的话出去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郁韫林站在茶水柜旁,手上端着刚刚接满热水的马克杯,杯中的热气在灯光不及的暗处若有似无地飘散开去。

忻棠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干涩的嗓音从里头幽幽传来:“我对花粉过敏。”

忻棠:“……”

*——*

江大数科院与北大门之间有一条著名的樱花大道,虽然樱花还没完全盛开,却已经聚集了不少赏樱的同学。

橙红色的夕阳坠在天边,余晖将整条大道染成了艳丽而柔美的瑰色。

爱美的女生们早早换上单薄的裙子,争相跑到樱花树下,拗出各种姿势拍照。

春和景明、人声喧嚷,满眼都是盎然生机。

忻棠望着那一张张比花还要娇美的笑脸,想起在办公室里闭关的郁韫林,忍不住暗自感叹:“那大概就是天选之人的命运吧!”

花粉过敏,越发足不出户,长此以往,把日子过成了高数课本——严谨规范却也深涩枯燥。

不过好在他没有让自己重写研究报告……

那接下来就可以一心一意地研制“樱花季”新品了,还有惜惜幼儿园的义卖活动也要准备起来。

虽然郁承晏说水果挞就可以,但忻棠更倾向于樱花主题的甜品。

义卖活动所在的澜湖公园有一大片樱花林,到了周六,樱花盛放,人们坐在湖边的草地上,一边赏樱,一边吃着如樱花般粉嫩可口的甜品,那感觉一定非常棒!

忻棠边走边想,余光瞥见马路另一侧的人行道上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定睛看去,发现是佟伊伊的男朋友应昊。

他正举着手机,似乎在拍樱花。

应昊和忻棠、佟伊伊毕业于同一所大学。

与江大这所全国闻名的一流学府不同,他们读的只是一所普通本科院校。

大学期间,忻棠忙着学做甜品,佟伊伊呢,不是在追应昊就是在追剧,只有应昊一心向学,最终考上了江大的研究生。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终于答应和追了自己整整六年的佟伊伊在一起。

佟伊伊为了谈恋爱方便,特意把甜品店开到了江大对面,可应昊学业繁忙,两人虽然只隔着一条街,还是聚少离多。

距离他们上一次约会,也就是佟伊伊半途被丢在餐厅那次,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忻棠更是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应昊了。

见他一个人站在路边,她准备上去打个招呼,却见一个穿着JK的小姐姐跑到应昊跟前,拿过他的手机,满怀期待地笑道:“让我看看这张拍的怎么样。”

忻棠惊呆了。

佟伊伊口中那个满脑子只有实验、忙到把女朋友都忘了的高冷男神——

竟然有闲情给别的小姐姐拍照?!

JK小姐姐看过照片,立马撅起嘴埋怨道:“昊子,你这水平也太次了!”

她说着便将手机塞回应昊手里,娇声骄气地说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要是再拍不好,罚你请我吃海底捞!”

应昊接过手机,笑着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这回一定把你拍成腿长一米八的绝世大美女,ok?”

小姐姐听完更不高兴了,两手一叉腰,跺着脚忿忿然地说道:“应昊你什么意思,骂我又矮又丑是吧?”说着便捏起拳头作势去捶他。

应昊连忙缩着肩膀躲开。

这还打情骂俏上了!

忻棠气得不行,快步走上前,正打算好好“提醒”一下应昊,却见他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好了好了,我的大师姐,您快去树下站着吧,拍完了赶紧把上午的实验数据导给我,我等着做对比呢!”

听到这里,忻棠蓦地停住脚步——原来自己误会他了,“实验男神”果然满脑子都是实验……

忻棠暗自松了口气,犹豫一瞬,还是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应昊正举着手机选景,闻言从屏幕前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忻棠脸上,好一会儿才认出她,“忻棠?你怎么来了?”

说着便转头四顾,没看到佟伊伊的身影,又补了一句,“就你一个人?”

“嗯,我过来有点事。”

应昊“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周围人来人往,说笑声不绝于耳,站在树下等拍照的小姐姐有点不耐烦,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这边走来。

忻棠始终没听应昊问起佟伊伊,便主动开口:“读研很辛苦吧?不过也别太拼了……”

话说了一半,就被小姐姐打断了,“瞧你这话说的,不拼能读好研呀?”

她停在应昊身侧,上下打量了一眼忻棠,两片涂着粉色口红的薄嘴唇一张一合,怼人的话就“嗖嗖嗖”地冒出来,

“你以为每天谈谈恋爱逛逛街,实验就能做出来、文章就能自己发表啊,昊子,你说是吧?”

那小姐姐的肩膀几乎挨到了应昊的手臂,忻棠看不下去,硬生生地挤进他们中间,对上小姐姐极度不爽的眼神,淡然地笑道:“做实验、写文章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天天埋头苦干呀。”

说着转头看向应昊,“不如趁着大好春光约女朋友出去踏踏青、赏赏花,说不定有新的收获呢?”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应昊的眼神闪避了一下,随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赶紧去做实验吧,做完了好出去约会~”忻棠说着冲他挥挥手,“我先回去了,再见。”

像是生怕她多说一个字,应昊没等她话音落下,就紧接着回了一声“再见”。

忻棠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小姐姐干巴巴的声音:“这人谁呀?”

她刻意放慢脚步,想听听应昊是如何介绍自己的,是“我女朋友的朋友”还是“大学同学”

………

却始终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

忻棠离开不久,郁韫林便带着“野餐盲盒”回了郁家老宅。

之前他只在周末回来,最近为了躲避相亲甚至连周末也不回了,因此当他突然出现在餐厅里时,正在吃晚饭的三个人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郁承晏率先反应过来,“哟,今天吹的什么风,竟然把我们郁大教授给吹回来了!”

郁韫林和他打了声招呼,又叫了郁老爷子一声,随后把装着甜品的保温袋放到惜惜手边。

惜惜一见那袋子上的新月logo,顿时惊喜地问道:“这是棠姐姐给我的?”

郁韫林想说不是,又担心节外生枝,便没作声。

惜惜也没在意,跪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打开保温袋。

郁承晏却察觉到不对劲,“韫林,你不要告诉我你大老远跑回来,只是为了给惜惜带小蛋糕?”

“不是,我回来找点资料。”

“哦……”郁承晏缓缓地点了点头,见惜惜已经打开了袋子,便凑过去,半开玩笑地说道:“惜惜,分爸爸一个好不好呀?”

“好。”惜惜爽快地答应下来,却发现袋子里只有一个甜品……

“诶?忻小姐就让你带了一个?”郁承晏疑惑地看向郁韫林,想起他的“前科”,猜测道,“不是你半路偷吃了吧?”

郁韫林:“……”

舌尖似乎还残留着绵密香甜的味道,郁韫林喉头轻轻一滚,想说这甜品本来就是给我的,可在老爷子和惜惜的注视下,到了嘴边的话蓦地顿住,转而说道:“不是。”

他只是吃了自己的份而已。

他神情坦荡,脸上瞧不出一点说谎的痕迹。

“是吗?”郁承晏半信半疑,眯起眼睛打量他。

惜惜则低下头去继续拆盲盒。

保姆已经添好碗筷。

郁韫林却大步往餐厅外头去,老爷子忍不住问道:“你不吃饭了?”

“先上楼找资料。”说话间,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老爷子不满地嘀咕道:“什么资料这么要紧?”

*——*

郁韫林的书房在二楼,那是一间和卧室相连的小房间,两面墙都安了高达天花板的书架,里头塞满了书。

去美国读书前,他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书房里有一扇飘窗,他最喜欢坐在那里看书,要是看累了,就放眼远眺。

郁韫林走到飘窗前,拉开窗帘。

天已经完全黑透,远处连绵的群山隐在夜幕之下,而近处,隔着一条宽阔的甬道,斜对面一栋三层的红砖小楼矗立在黯淡的光影中。

那楼似乎空置多年,每扇窗户都被白色窗帘封住,依稀可见楼下的庭院被杂草占据,黑色的院门也遍布斑驳锈迹。

他立在窗前,视线在那院子里停留片刻,似乎想起什么,转身打开书柜,伸手从最上层取下一只铁盒。

他用手帕轻轻擦去盒上的细尘,随后打开盒盖,翻过一叠厚厚的奖状和证书,一张照片静静地躺在盒底。

照片塑封过,虽然已经过去整整九年,色彩依然鲜明。

郁韫林拿起照片,视线刚刚落在那个瘦弱的身影上,就听一道嗓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哟,这就是你急吼吼要找的重要资料呀?”

郁韫林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就见郁承晏抱着双臂伸长脖子,饶有兴致地瞄着他手上的照片。

“非礼勿视不懂?”郁韫林随手拿起一本书,将照片夹了进去。

“啧,不就是一张老照片吗?”郁承晏抬了抬眉,转身靠上桌沿,见郁韫林将那本书收进桌边一只空纸箱里,挑着唇角调侃道,“藏得那么好,不会是初恋吧?”

郁韫林没搭理他,又从书柜里抽出几本厚厚的大部头放到纸箱子里。

“嗯~”郁承晏摸着下巴自顾自地猜测道,“该不会最近又遇上了?然后勾起了你年少时深埋在心底的悸动?”

郁韫林一边继续将书柜里的书整理到纸箱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有闲心管别人的事,不如多花点时间在惜惜身上。”

郁承晏一听,顿时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站直身子问道:“惜惜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

郁韫林背对着他,低头翻着手上的书,若有所思地回道:“没什么问题,就是……”

他顿了一下,扭头对上的郁承晏的视线,“有点缺爱。”

郁承晏微微一愣,随即轻声笑道:“郁家的孩子,哪个不缺爱?”

*——*

吃过晚饭,忻棠收拾好碗筷,出门倒垃圾。

走到电梯口,恰好电梯打开,郁韫林抱着个大纸箱从里头走出来。

忻棠连忙让到一旁,笑着和他打招呼,“郁教授,您回来啦?”

“嗯。”郁韫林停住脚步,垂眸看向忻棠。

眼前的女人与照片里的女孩比起来,身形依然纤瘦,但看着元气满满,不像从前,脆弱的仿佛一杆细竹,经不住风吹雨打。

忻棠原本想问问郁韫林“野餐盲盒”的事,刚刚惜惜给她打电话,说只拿到一个,可她明明给了他两个,那还有一个去哪里了?

总不至于又被他偷吃了吧?

——说起来,她到现在还是不太信,之前她送给惜惜的两个水果挞是他吃掉的。

她打算趁着这次彻底问个清楚,也好为以后拉近关系做准备,可见他一言不发地瞧着自己,怕他又提起什么研究报告来,顿时什么都不敢问,提着垃圾袋就进了电梯。

透过缓缓合上的电梯门,男人的低咳声清晰地传来。

忻棠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按住开门键。

郁韫林正要回家,见忻棠又从电梯里出来,纳闷地朝她看去。

忻棠将垃圾袋放在电梯旁,随即走到郁韫林跟前,语速飞快地说道:“郁教授,您能不能等我一下,有个东西想给……”

说话间,郁韫林手里的纸箱突然崩了,里头的书顿时像瀑布般从底部的开口处争先恐后地掉下来。

眨眼的功夫,大大小小的书撒了一地。

也不知道哪本书里飞出一张照片,在半空中晃悠几下,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忻棠的脚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