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耻

危吟眉走近了,才发现屏风之后不是一个郎君,而是四个。

鎏金彩灯折射着耀眼的金光,郎君们听到脚步声,齐齐转首看过来。

“见过娘娘。”

危吟眉不明所以,正要询问云娥,一道脚步声响起,危吟眉循声转头,看到一年长的嬷嬷走了进来。

“奴婢奉太后的旨意,将四个郎君送到椒房殿,供娘娘选用。”

危吟眉愣了一刻,明白了何意,随即抬起袖子,对四个郎君轻声道:“你们先出去。”

郎君们并未听令,动都未动一下。

嬷嬷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娘娘,借一步说话。”

危吟眉随她绕到屏风后交谈。

“娘娘,这是太后的意思,她知道陛下意欲废后的事,让娘娘今夜必须选一个裴家的郎君同房。”

她的声音冷硬,说完便行礼告退。

哐当一声,殿门被重重关上。

危吟眉抬起手,用力拍了几下门,外面落了锁,随之发出一阵清脆的锁链声。

危吟眉的手顿住,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爬。

她胸膛中交织着各种情绪,有慌乱、有愤怒,也有恼羞,而在这样极端的心绪下,她强迫自己心中破土生出了一丝冷静,慢慢宁下神来。

危吟眉转过身,看向殿中的四个郎君。

裴家是公卿世家,教化出来的儿郎皆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而危吟眉肚子里的孩子,是未来的储君,裴太后在裴家给她挑选郎君,必然是挑选最出色的。

面前的几位郎君样貌不凡,气度出众。甚至裴太后害怕生出来的孩子身体孱弱,选中的郎君还有身量高大,练武健康的特点。

此前危吟眉在太后宫里,一直是隔着一层屏风观察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夜一样,和他们直接对视。

就像是遮羞布被扯了下来,安全感荡然无存。

而自己私密的宫殿被外人无端闯入,危吟眉心中也十分介怀。

她柔声道:“还请各位郎君先出去。”

四人并未听令,其中更有一人缓缓朝她走过来。

他的外衫已经褪下,只穿了一件内衫,松松垮垮罩在身上,白衣之下肌肤隐约显露出来。

这一幕就被一根针刺入了危吟眉眼中,她错开目光,不便去看,朝外面唤道:“云娥——”

门外无人回应,只有风声呼啸。

危吟眉眼前忽然一黑,手撑着额头,闭了闭眼睛。

她从进屋后就浑身难受,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

她避开郎君们,到桌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醒醒神,可才抿了一口,一个念头闪过,想到自己不在殿中,这茶水难保不会被人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只是茶水,危吟眉抬起头,视线落在远处那尊半人高的敞口的香炉口上。

那香炉也有问题。

“娘娘,这香炉里燃的香有催情的效果。”

危吟眉握紧茶盏,尽量稳住声音:“先出去。”

她是皇后,他们理应敬重她,可哪怕她不是,他们也不能这样对她肆意妄为。

“娘娘,我等也是被逼无奈。”

对方静默了一刻,突然伸手来解她的衣裙。

危吟眉再次躲开他,扯回自己的腰带,腹内一阵恶心翻涌。同时催情香起了作用,她脑中昏昏沉沉,手脚无力,身体不再受控制。

危吟眉手在桌上摸索着,握住了匕首的刀鞘。

一捧殷红的血“噗”的一声溅出,洒到郎君的面颊上。

对方瞳孔微微一缩。

危吟眉俯在案边,一只手哆嗦着握着匕首,另一只白瓷般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

她为了逼自己神志清醒,竟然拿匕首割了手臂一刀!

剧烈的疼痛袭来,危吟眉涣散的意识聚拢,眼眶湿润,抬起匕首,对着朝她走来的郎君。

“先出去。”

对方目光落在她的匕首上,脚步踌躇,终于停了下来。

“太后说了,如若您让我们回去,之后她不会再纵容娘娘,会直接对娘娘用强的,还请娘娘想清楚。”

危吟眉道:“回去告诉姨母,她若敢对我用强的,我便是死也不会为她生下这个孩子。”

她声音颤颤,柔弱却坚定。

一时间殿内其他几人皆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对峙久久不下,四人对视一眼,终是行礼退了出去。

人走后,危吟眉最后一丝力气也好似被抽去,整个人无力倒在桌案上。

宫人进来收拾一地狼藉。

冷气入屋,将污浊的空气荡涤一空,香炉里也被倒了一杯茶水,香气彻底熄了下去。

云娥坐在桌案边,一边垂泪一边帮危吟眉包扎,承喜不忍去看,垂下头偷偷抹泪。

从危吟眉入宫起,二人便侍奉在侧。这几年跟在皇后身边浮浮沉沉,他们遭受冷眼与冷遇不比皇后少,早就对皇后的一切感同身受。

今日瞧见娘娘受苦,愤懑不平,又倍感无力。

太后的这一举,对娘娘已经算得上是羞辱。

她将娘娘当作少帝的一味药,将她当做怀孕的工具,当做朝堂权利斗争的棋子。

却从头到尾没有将她当做一个人。

承喜走过去,正要说些什么安慰娘娘,却见她双目空洞,定定望向窗外,好像透过那漆黑夜色看到了别的什么。

“娘娘?”承喜小声道。

话音才落,危吟眉毫无预兆地站起身来,捞起披风便往外奔去。

“娘娘,您手上还有伤!”

“您去哪里!”

这一幕发生在转瞬之间,二人尚未回神,危吟眉的已经奔出门槛,身影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云娥与承喜一同追出去,椒房殿宫门外,守夜的侍卫对二人道:“娘娘说他去见太后了,不许我们跟着!”

二人一听这话,便知事态恐怕要糟糕。

再温柔和善之人,被逼入了绝境,也定然会反抗。

夜三鼓,危吟眉奔走在风雪之中,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大雪落满肩头,吹走她眼角泪珠。

也是此刻,子夜的晚钟敲响。少帝于未央宫中,提笔落墨,写下了废后的诏书,重重扔到地上。

风雪交加,钟声在皇宫四角响起。

摄政王的居室之中,一灯昏黄,照亮了寝殿。

谢灼坐在内侧扇门边,挑灯擦拭一柄长剑。

属下鼓足了勇气,上前禀告:“今夜椒房殿,太后令四位裴家郎君侍奉皇后娘娘。”

谢灼容色清和,轻声道了一句:“是吗。”

他握着剑柄,薄而锋利的剑刃缓缓出鞘,流走璀璨的剑光,映照出郎君一双潋滟的长眸,多情缠绵。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即是侍卫的呵斥声:“您不能进去!”

宋武一惊,正要出去看谁人胆敢深夜擅闯摄政王居室。

“砰”的一声,殿门向两侧打开。

一道血红的身影从风雪中走进了大殿。

女郎浑身是血,她解下的披风是血红的,她走过来,手臂指尖上不断流下的鲜血,落在裙裾上溅出的花也是血红的,就连一亮一暗的摇曳灯火,倒映在眼中,那眸子也是血红的。

危吟眉一步一步走到谢灼面前,红唇一张一合。

“我需要一个孩子。”

谢灼擦拭长剑的动作猝然停下。

他的视线中,有滴滴答答的鲜血溅落,隐没在他玄色的衣袍上。

女郎檀口微启,声音回荡在昏暗的殿舍之中。

“摄政王也需要一个孩子不是吗?一个任你摆布,比少帝听话一千倍一万倍的傀儡。”

剑光中,谢灼入鬓的长眉微挑,缓缓抬起了眼帘。

良久的沉寂之中,谢灼轻笑了一笑,“娘娘为何与孤来谈这事?”

“因为我受够了裴家,所以想来问问摄政王,愿意不愿意和我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