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会因为谁的悲伤就挺着脚步,日子一天天过着,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转眼就来了,一项排在年纪前三的黎初遥考砸了,她瞬间从顶峰掉入低谷,落到了一百名之后。
班主任老太太将黎初遥叫道办公室说:“你的成绩一直很好,这次呢肯定是因为家里的事分心了。可是,黎初遥啊,高考马上就来了啊,不到三个月就是决定你命运的时候了,你要收拾好心情,好好努力。”
老太太说了几句,抬头望了望黎初遥那张苍白又憔悴的脸说:“当然,也不能蹦的太紧,哎……以你原来的成绩全国的学校随便你选,就是想考香港大学也没问题,你的未来是光明的,调整好心情,不要放弃自己。”
“我知道的,谢谢老师。”黎初遥低着头,眼神依旧空洞无光。
出了办公室,黎初遥笔直地走回教室,韩子墨难得想学习的拿着作业本跑过来问:“黎初遥,教教我这道题到底怎么做啊?我看着答案都算不明白。”
黎初遥回过神来,望着他问:“什么?”
“这道题,教我。”韩子墨点点作业本说。
“哦。”黎初遥低下头来,看了看题目,很快的就在纸上解答出来,逻辑思维清楚,公式运用熟练。
韩子墨特稀罕的拿回笔记本道:“哇,你还是这么的强,佩服!你怎么可能考100多名呢,比我还低五名呢,你考试的时候在睡觉吧?”
黎初遥说:“哦,那你进步了。”
“那是,为了不让你再看不起我,我可卯足了劲学习,我爸一见我学习可乐了,给我请了7个家教,一门课一个,真学死我了。”
韩子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却见她心不在焉的听着,便顿了顿,凑过去望着她的脸说:“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睛变大了?”
“怎么会?”
“就是的。”韩子墨凑的更近了,望着她说:“哇,你的黑眼圈浓的和烟熏妆一样了,怪不得显得眼睛大。”
“是吗?”黎初遥摸摸眼睛。
“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睡觉啊。”
“没有。”黎初遥刚说完又马上改口道:“哦,有。”
韩子墨坐直身子,望着她,忧心地说:“黎初遥,你要好好的。”
“我挺好的。”
“我是说真的好,就是,真的好,不要憋着,不要装着好。”韩子墨有些着急道。
“我是真的好。”黎初遥咬着嘴唇固执的说:“我真的没事。”
韩子墨皱着眉头看她,眼里隐隐露出担忧:“黎初遥,你要是撑不住了就来找我帮忙,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帮你。”
“我知道。”黎初遥点点头:“上次你让你爸送了那么多钱来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你呢。”
韩子墨吃惊:“啊!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爸?那个笨蛋,我叫他不要留名的!”
“以前,很久以前,他去我家接你的时候,我看见过。”
“你的记性真好。”韩子墨说:“早知道我就叫我妈送去了。”
黎初遥笑笑说:“我会还你的。”
“谁要你还了啊?”韩子墨不高兴的说:“你啊,做人别和做数学题一样,做的这么清楚明白。”
黎初遥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
“哎!韩子墨,你个不要脸的,又坐在我座位上。”这时林雨跑回来,适时打断了这瞬间的尴尬。
“谁不要脸了,我来问道题的。”
“哼,找我家初遥解题是要付费的。”林雨看了看他问的题目,一脸痛苦的说:“靠,这道题我也不会,昨天晚上推算了一晚上都没解出来。”
“是的,最近老师们疯了吧,把我们往死里逼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起数学老师太变态了,出的题目都逆天的难了,语文老师太无耻了,布置的作业写到天亮也写不完,英语老师太贱人了,天天考试听写背全文轮着去。
两人狂叫着,高三实在太苦逼了。
黎初遥坐在边上,安静的听着,韩子墨不时的偷偷看她,满眼都是担忧。
放学后,黎初遥拒绝了林雨的同行,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行在街道中乱转,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原来的小学,小学还和以前一样,一栋教学楼,一个操场,一些绿植,小的一眼就看尽了。
学校里的学生早就放学了,教学楼里一片漆黑,黎初遥走到教学楼一楼的第二个教室,呆呆的站在窗口看了很久,眼前像是产生幻觉一般,天色忽然明亮起来,教室里坐满了孩子,第一组最后一位坐着李洛书,弟弟坐在第二组中间,幼年时的黎初晨依然漂亮的整个教室的女孩都比不上,他似乎看见她来了,转过头望着窗口冲她甜甜的喊:“姐姐,姐姐。”
黎初遥抬手,捂着心脏退后了一步,那疼痛刺穿全身,她扶着墙走开,顺着台阶,走到操场旁,望着操场,忽然像从前那般双手拢在嘴边,冲着操场尽头大喊:“黎初晨!回家了!”
“黎初晨——回家了!”
“黎初晨——回家……了……”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她无力的放下双手,缓缓的坐下来,空旷黑暗的操场上依然寂静无声,她再也等不到,像只小雏鸟一般飞奔过来的黎初晨了。
再也等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越来越暗,黎初遥还是没有起身的打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初遥姐。天太晚了,回去吧。”那声音里满是担忧。
黎初遥回过头去,有些恍惚,微黄的灯光中,那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是你啊,李洛书,好久不见。”他依然还如记忆里那般好看,只是和他形影不离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黎初遥垂下眼去,依然坐着不动。
“初遥姐。起来吧,地上凉。”李洛书上前扶她。
黎初遥伸手推开,垂着头说:“我想再坐一会。”
李洛书并没有强迫她,转身在她旁边坐下。
黎初遥望着校园,轻声说:“这里还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嗯。”
“小时候我每天都带着弟弟走路上学,他小时候可懒了,走几步就不愿意走了,非赖着我背他。他还可好吃了,我买什么零食他都要和我分,就是买一块泡泡糖,我都吃进嘴里了,他还要凑上来要我分一半给他。”
“嗯。我看见过。”
黎初遥低下头来,不在说话,其实李洛书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却是一个好的听众。
黎初遥说着说着,又发起呆来,她并不是故意要这样,也不是故意想让成绩下降的这么厉害,只是,她这些日子,她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她的眼前总是一片模糊,脑子总是恍恍惚惚,记忆也断断续续。
你看,她现在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等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的书包居然没带回家。
她叹了一口气,使劲的摇摇头,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打开家门走进去:“妈,我回来了。”
房间里,黎妈走了出来,一脸慈爱的望着她:“遥遥回来啦。”然后望了一眼她的身后,皱着眉头问:“晨晨呢?”
黎妈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怎么没去接他放学?”
“妈,你忘记啦,晨晨去国家队参训了,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呢。”黎初遥安慰的笑着。
“哦,对,我们晨晨去国家队了。”黎妈像是想起来一般,开心的拍拍手掌,然后又一脸愁容的说:“哎,我就说不给他去什么国家队,这么远,看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吃不吃的好,睡不睡的好。”
“妈,没事的,我去给您烧饭。”黎初遥洗洗手,去厨房收拾起饭菜来,没一会就听见母亲在外面惊喜的叫着:“哎呦,晨晨,你回来啦。”
黎初遥奇怪的皱眉,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去看,只见黎妈抱着李洛书,亲热的说:“怎么回来也不和妈妈说一声,妈妈好去接你啊。”
李洛书提着黎初遥的书包被黎妈抱着,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又看看黎初遥:“我……我……”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哎,妈,弟弟刚回来,你让他先坐下来喝杯水。”黎初遥连忙走过去解救李洛书,顺便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道:“麻烦你了。”
李洛书点点头。
黎妈拉着李洛书又是问这又是问那,憔悴的神情瞬间焕发出光彩,黎初遥在一边轻轻的叹气,李洛书回答着黎妈的问话,不时的转头望着黎初遥。
晚上吃完饭,黎初遥给妈妈吃了药,扶着她睡下,黎妈拉着李洛书的手,一直不让他走,就这样含着笑容睡着了。
李洛书等她睡熟了,才抽回手回到客厅,黎初遥不好意思的致歉:“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吧,我妈妈她伤心过度,脑子有些不清楚了。不过医生说过些日子就会好的。”黎初遥说这话的时候,红着眼眶,却没有哭,一脸倔强的笑着。
李洛书看着她,没有说话,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喜欢将自己遭遇的一点点不幸遭遇无限放大,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而有些人却恰恰相反,他们倔强而内敛,他们把所有的悲伤都压在心底,他们不喜欢任何人的任何一点点同情和怜悯。
黎初遥,正是属于后者。
而恰恰是这样的人,最让人放心不下。
“初遥姐。”李洛书望着她,轻声说:“明天早上十点你能到市体育馆来一趟吗?”
“嗯?”黎初遥疑惑的问:“什么事?”
“初晨有一件东西放在我这了,我想明天我拿给你。”
“什么东西?”
“你来就知道了,初遥姐,我先走了啊。明天我在体育馆等你。”李洛书说完,连忙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甩在背上后就跑了出去,也不管黎初遥在后面追问的声音。
“这小鬼,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黎初遥望着他的背影嘀咕。
可是,弟弟到底有什么东西放在他那边了呢?
黎初遥低下头思索了半天,却丝毫没有头绪,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弟弟送的,她总是要去拿的。
那天晚上,因为李洛书丢下的那个悬念,黎初遥一晚上都没睡着,一闭上眼就又回到了弟弟出事那天,满眼火光,浓雾冲天,周遍的人们慌乱一片,消防车的警笛声悲鸣不止。
只能睁开眼睛,怔怔地瞪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蒙蒙亮起来,她坐起身来,走进卫生间洗漱,爸爸昨晚又没回来,为了多赚一点夜班费,他已经连续上了三个大夜班。
打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流出,她伸出双手接了一捧水,猛的往脸上扑去,冻的她直哆嗦,困意瞬间消散。
水滴顺着她的脸庞,鼻尖滑落,望着镜子里脸色越发惨白憔悴的人,用力地告诉自己,她不能倒下,妈妈已经倒下了,她必须得撑着,她撑的住。
早上10点,她准时到达了体育馆入口,却发现那里彩旗飘飘,人声鼎沸,锣鼓震天,热闹的就像弟弟出事的那天上午,她忽然全身变得僵硬,紧紧地攥着手臂,呼吸缓缓变大,心脏因为害怕猛烈的跳动着,额头的冷汗不自觉的往外冒。
她猛的转身,使劲深呼吸了几下,还是压抑不住自己想逃离的心情,她迈开脚步刚想走,就听见身后林雨在大声的叫她:“初遥,初遥,这里!”
黎初遥缓慢的转过身去,脸色苍白的往林雨的方向望去,只见她站在体育馆入口前面的台阶上对着她挥手,韩子墨坐在她身后的铁围栏上,迎着灿烂的阳光,神采奕奕地望着她着笑的像是被春风吹绽的鲜花,漂亮的惹人频频回首,不忍离开。
也不知是因为看见了林雨,还是因为看见了韩子墨,黎初遥稍稍放松了下来,可僵硬的腿脚依然迈不开步子,林雨见她半天不动,耐不住性子的跑下来,挽住她的胳膊道:“傻站在这里干嘛,走啊。”
“嗯。”黎初遥淡淡地点头。
两人走到韩子墨面前的时候,韩子墨围栏上跳下来,跑到黎初遥跟前和她打招呼,林雨拉了拉黎初遥的手说:“初遥,这家伙刚才说你很……”
“林雨,你就不能不打小报告吗?”韩子墨连忙上前想捂住林雨的嘴,可却被黎初遥手疾眼快地挡住,转头问林雨道:“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他说你很脆弱,让人很想保护呢。”
“……”黎初遥很无语望着韩子墨,韩子墨白皙的脸颊不自觉的染上了点点红晕,有些生气的撇过头道:“怎么了,不能说了,本来就是脆弱啊!女生弱一些不好吗,干嘛非得装的和真汉子一样!”
林雨扑哧笑了一声,贱贱的继续问道:“那很想让人保护呢?”
“你很罗嗦耶,被人保护有什么不好。”韩子墨看也不看她们两个一眼,昂着通红的脸颊,笔直的往里面走:“快点进场啦,比赛就要开始了。”
“什么比赛啊?”黎初遥一头雾水,她以为韩子墨约她来只是拿弟弟的遗物,没想道还要看比赛?
“走啦,进去就知道了。”林雨拉着黎初遥往里走。
体育馆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靠前的位置都没有了,只能坐在后面几排看,体育场上,110米栏的十个栏已经被放好,请运动员就位的广播也已经响起。
黎初遥坐在位置上,不由自主的握紧双手,就在三个月前,他还在这个赛场上生龙活虎的迎风飞奔。可是现在,原本应该他站的位置已经被别人代替……
唉,等下,黎初遥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那个少年,那恬淡的气质让人如此熟悉,消瘦的身形也和他一模一样,只是他……为什么会站在哪里?
他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观众席,漂亮的眼睛似乎有些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着谁,林雨对着下面大声招手:“这里,这里,李洛书,看这里。”
可惜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李洛书低下头,干净俊秀的脸上满是失望。
林雨说:“这家伙真笨,叫了这么多声还没看见。”
“他怎么会在那?”黎初遥呆呆地问。
韩子墨耸肩道:“这小子,自从你弟弟去世后就开始拼命练习110米栏,还求体育老师把你弟弟的参赛名额让给他。体育老师当然不干了,这小子就天天去缠他,你也知道这小子有多烦人,缠着你也不说话,就那样可怜兮兮的望着你。最后老师也是没办法,就答应了。”
“可是他会跑110米栏吗?”黎初遥不放心的问。
韩子墨好笑道:“一开始当然不会,刚学那几天,每天走路那姿势,和僵尸也差不多了。”
“是啊,我刚开始看见黎初晨在操场上训练的样子,老是跌跤,全身上下都没一处是好的。”林雨也焉有戚戚然的继续说道:“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完成初晨的梦想吧。别看这孩子闷不吭声的,其实可重感情了。”
黎初遥听着他们俩的话,身边虽然嘈杂一片,可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楚的传进她的耳朵,她甚至能想象道李洛书在学校操场训练时跌倒的样子……
为了完成弟弟的梦想吗?
黎初遥的心,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
她静静地望着比赛场上的李洛书,他正做好起跑准备,裁判员的枪彭的一声响,起跑线上的运动员全部像离铉的箭一样飞奔了出去,很快的便跨过第一个栏。
李洛书起跑速度偏弱,在第一个栏的时候就已落后在后面,韩子墨和林雨都紧张的握紧拳头大声喊:“李洛书,加油!加油啊!”
黎初遥也紧张的看着,过了三四个栏后,李洛书渐渐追了上来,他腿长手长,身手矫健,像一直健硕的麋鹿一般,动作优雅又敏捷的跨过一个又一个栏。很快的,比赛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李洛书和两个少年并列在第二名,看不出谁更快,第一名距离他有一个栏的距离,接近终点了,李洛书拼劲全力最后一冲,终于冲出了并列的水平线,飞向终点!
比赛结束了,场上的观众们热烈的呼喊起来,跑第一的少年开心的满场飞奔,而取得第2名的李洛书却垂着双手,俊脸上看不见一丝笑容,学校的体育老师却很高兴的冲出来,紧紧的抱住李洛书,老师高兴的笑脸和他那失望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雨不解的说:“这孩子,对自己要求真高,拿个第二也不错了啊,笑都不笑一个。”
“可能,他只想拿第一吧。”韩子墨轻声道:“如果是黎初晨在的话,那肯定是第一的吧?”
林雨和黎初遥都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场上的颁奖仪式。颁奖嘉宾给李洛书挂上了银牌。
李洛书拿着奖牌,失落的走出比赛场地,黎初遥他们在通道口等着他,希望安慰安慰他,让他别这么在意名次,体育馆的通道很阴凉,外面的阳光一点也溜不进来,李洛书缓步从刺眼的阳光中走过来,抬头望着他们三个人,嘴巴张了张,又抿了起来,一句话不说的低着头站在离黎初遥五步远的地方。
“李洛书,不用难过啦。你跑的很好了简直就是个天才!”林雨表扬道。
韩子墨也说:“就是啊,才训练了三个月就能跑第二,不错了,下次继续加油。”
李洛书低着头,没说话,直到黎初遥说:“李洛书,你跑的挺好。”后,他才缓缓抬起头来,好一会才轻声道:“初遥姐……”
黎初遥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以前他这样叫她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很烦,想逃避,因为他声音里,他的的眼神里总带着那么多的期待,期待她对他好一点,期待她能像对待初晨一样对待他。
可是,她却一直那么吝啬的不愿意给,不愿意为他付出一分一毫,不愿意为他分薄了自己对黎初晨的疼爱。
哪怕,现在,黎初晨不在了。她也依然如此。
只是今天,在这人声鼎沸的体育馆里,听着他这样犹豫,这样内疚地叫着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心软了,真的心软了。
“嗯?”黎初遥很困难才从喉咙里发出这样的声音。
李洛书一直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对不起。我没拿到金牌。”
“什么?”黎初遥不解地问。
“以前黎初晨和我说过,他想在这次比赛里得到金牌,送给初遥姐当礼物。”李洛书将紧紧勒在手里的银牌缓缓递出去:“对不起,我不太擅长跑步。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这个。”他抬头,用明亮的眼睛望着她,希望她能收下她手心中的奖牌,虽然它不是黎初晨想送的那块,可却也是他拼尽全力争取来的。
黎初遥望着他手心里的银牌,怔了半响,上前两步,抬手拿起他手心中的奖牌,黎初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他……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想变成像初遥姐一样优秀的人,想像初遥姐一样,得一次冠军,然后把奖牌送你,让你为他高兴,让你为他骄傲。”李洛书用他独特又清朗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黎初晨说,他最喜欢初遥姐了。”
黎初遥紧紧的将奖牌握在手心,按在胸口,她似乎能感觉到,弟弟在说这话时的样子,那漂亮的眼睛一定和从前一样闪亮,那软软的音调一定和记忆里的一样动听。
这是……这是弟弟想送给她的礼物吗?
这是他最后留给她的爱吗?
他说,他最喜欢她了?
是吗?他是这样说的吗?
黎初晨最喜欢黎初遥了,就像黎初遥最喜欢黎初晨一样……
黎初遥再也忍不住了,眼里的泪水夺框而下,一串一串的往下掉着,她紧紧的握着李洛书给她的银牌,使劲按在她胸口的地方,转过头,哭的全身颤抖。
李洛书咬紧嘴唇,眼里满是揪心的疼痛:“初遥姐,对不起,我没拿到金牌,你不要难过,我虽然跑步不行,可是我以后会得别的第一名,我得别的金牌送你好不好?”
“初遥姐,以后……我来当你弟弟好不好?”
黎初遥没说话,只是忽然上前一步,用力的抱住他,在他耳边,不停的用哽咽的声音说着感谢,感谢他将弟弟的爱传达给她,感谢他愿意为她们姐弟两做到这一步,感谢他这样的善良,这样的贴心。
可是……
可是,她不能让他当她的弟弟,不能。
“对不起,李洛书。”紧紧抱着他的黎初遥松开他,缓缓的后退一步,望着她,特别难过却又坚定的说:“对不起,我的弟弟只有一个人,他叫黎初晨,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任何人都不可以。
李洛书愣愣的站在那,他似乎刚从天堂掉入地狱一般,毫无反应的望着她,茫然而意外,当他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之后,眼里那悲伤绝望的情绪无法遮掩的流露出来。
被拒绝了啊……
连初遥姐都会拒绝他。
他果然是没人愿意要的孩子啊……
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的林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固执,一个比一个温柔啊。
只可惜,性质一样,而对象却不一样。
那一天,李洛书独自在体育馆的操场上坐了很久很久,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般,满眼悲伤的望着前方,却连哭也不敢哭,因为哭的话,一定会被更加讨厌的……
不能哭,他不能哭,也不会哭啊。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心,那幼年时割破的伤口现在依然留有疤痕,张狂的划过手心,他用指尖轻轻的触碰着那条疤痕,一下,两下,三下……
就那样,不停的,不停的轻抚着,好像这样心里的那个伤口也不会疼了……
那一天,黎初遥收下了李洛书送的银牌,可回到家打开书包一看,却看见看见一金一银两个奖牌安静的躺在书包里,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抓起金牌端详了半天,她完全搞不定这金牌是怎么出现在她的书包里的。她打电话问林雨,林雨说不知道,问李洛书,李洛书说不知道。问韩子墨,韩子墨也说:“不知道啊,说不定是初晨回来偷偷送你的了。”
“你别胡说了,怎么可能。”黎初遥轻叱道。
“你真是的,管它怎么来的呢,既然它在你包里,就说明他本来就应该属于你。你就心安理得的收着吧。”韩子墨说完不等黎初遥多问,就挂了电话,笑眯眯的半仰在沙发上,心情出奇的好,闭上眼睛回忆起上午的事。
原来,这家伙听到李洛书说金牌是黎初晨想送姐姐的礼物的时候,就迅速飞奔到体育馆出口的地方,拦住今天拿冠军的家伙了。
拿着一叠钞票,恶狠狠地对那孩子说:“哥们,把你那块金牌卖给我吧。”
“我……我不卖。”少年紧紧地捂着自己脖子前的金牌道:“这是我第一块金牌,我不会卖给你的。”
“这小子怎么这么拧,嗯?我给你的钱够你打一块真金的了。你脖子上这块是镀金的,镀金的懂么?就是喷了一层金色的油漆,听哥的话,咱俩换吧。”当时的他不溃余力的说服着那个冠军,简直是口水都快说干了。
“不换!我不稀罕真金的,我就喜欢这块,这是有意义的。是钱买不到的。”少年正气十足,让人忍不住为他竖起大拇指。
“是么?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想我用这个和你换咯?”
少年依然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说:“除非你打死我,不然我绝对不会给你的。”
“你你你,你真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简直快气死了,这家伙完全是软硬不吃啊。
少年一脸倔强:“我爸爸从小就教我,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我要是把金牌给你了,回家他会揍我的!”
“好小子,报上名来。”
那孩子倒也老实,不卑不亢的说出名字:“我叫唐小天。”
“行!”韩子墨站起来,将手上的钱揣进口袋里,然后又拉着唐小天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指着前面正哭的伤心的黎初遥说:“哥们,你知道么,不是我想要你的金牌啊,是她,你不知道她多可怜……”韩子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黎初遥的事说了一遍道:“这可是她去世的弟弟最想送她的礼物啊,你拿着虽然有意义,但是对她的意义更大啊,反正你以后还能拿很多金牌,你就当帮帮她……”
“你拿去吧,送她了。”唐小天不等他说完,将金牌丢给他就跑了,跑的时候还用手使劲的抹了把眼泪。
韩子墨惬意地往沙发上一躺,翘着二郎腿得意地自言自语道:“买不到我就抢,抢不到我就骗,骗不到可别怪我去偷啦,反正我是一定会弄到手的,谁让那是黎初遥想要的呢。”
“呃!不对。”韩子墨猛的坐起来,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想:“我干嘛在意她想要什么呢!真是!”
“我一定是看她太可怜了才这样,嗯,一定是这样。”韩子墨如此这般想完,才安心的又一次躺下,仰着唇角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