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山走后,病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许可激动地握着她的手。
“采白,你听见真人说的没有?你有救了!”
“是啊,我可以摆脱她们了,呵呵,以后我再也不用受她们的控制。”
“等真人收服了她们,你就能继续自己的梦想了。”
许可是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她苍白的唇勾起,眼眸中透着一种诡异的欣喜,背着光的脸庞显得阴暗渗人。
是啊,我马上就要摆脱你们,这张脸即将完完全全属于我,而你们将彻底消失。
大约是察觉到事态不妙,她耳边不断响起她们的咒骂,她能感受到她们想要控制器官。
但每当她们动一下,道山在她脸上设下的符咒就会立即发动。
这一下午瞿采白都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夜深人静,睡着的瞿采白突然睁开眼,她听见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
她掀开被子,悄然无声地站在窗前,那个温柔的嗓音似乎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抬直脚走上飘窗,手指幽幽抬起,将窗纱拉开,头抵住玻璃,僵直地朝楼下看去。
窗外暗淡的星光射在她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阴森恐怖,睁着眼睛,仿佛一具死尸般。
明明是在十七楼,她却一眼就看见楼下路灯下站着一个婀娜的旗袍女人。
她似血般艳丽的旗袍,在漆黑的夜里显得诡异骇人。
撑着油纸伞,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视,缓缓抬起头来,伞下是一张清艳脱俗、顾盼流转的脸。
她的瞳孔渐渐放大,心境不受控制的激烈跳动,那张脸,那张脸才是我想要的,最完美的一张脸。
她的长睫微扇,嘴角含笑,一颦一笑就能令世间万物暗淡失色。
她神情温柔,抬起纤细的手臂,朝她招手。
似乎在叫她下去。
耳边响起厉鬼惊惧的惨叫,她们大喊着她不要动,站在那里,不要下去。
瞿采白恍若不闻,推开窗户,慢慢将头伸出窗外,她还在朝自己招手。
只要下去,就能碰到那张脸。
她双手撑着窗框,上半身已经摇摇欲坠挂在窗口。
她的脸拼命扭动,仿佛想从她身上挣脱,却意外的触碰到体内的禁制。
眉心突然闪过一道金光,她的意识顿时清朗。
她清醒后却看见自己半个身子挂在窗户下,沉重的地心引力正拽着她往下。
她惊恐地望着十七楼下的地面,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可控制,抓着窗户的手正慢慢松开。
而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她大声呼救。
求救声引起了值班医生的注意,医生冲进病房,见她爬上了窗,眼看着就要坠下。
千钧一发之际,医生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拽回病房。
她被人救下了。
就在她消失在窗口时,楼下的路灯突然一灭,四周漆黑寂静。
红芍缓缓低下头,不悲不喜,神情淡然,仿佛刚才引人跳楼的不是她一般。
而她的身后亦站着一个女人,婉柔穿着黑色连衣裙,与黑暗融为一体。
“小姐,我去吗?”
婉柔不同于以往的娇柔妩媚,此时,她的语气冰冷且暗藏一丝杀机。
红芍用修长细嫩的指尖轻触了一下铃铛,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
“不用了,这次道山快了我一步。”
婉柔蹙下眉,看着红芍从面前走过,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这次他又插手,他们不会放过他的吧?”
红芍停下脚步,仰起头,目光幽闪,夜风拂面带过一丝凉意。
“道山与道启不同,动了道山会引起不少fēng • bō。”
道山的影响力巨大,一旦发生意外,业界动荡,很可能会波及到他们。
目前而言,他不会动,伤势未愈之前横生枝节对他并没有好处。
“您是指协会?”
红芍漫不经心地瞥向她的身后,目光少有的几许锋芒,含笑不语。
他们竟然会害怕协会?简直是匪夷所思。
眼看着身影渐行渐远,婉柔松开紧皱的眉,快步跟上去。
“小姐,您不上去看看小宝?”
“改日吧。”
……
许可一直歇在隔壁的病房,听到她的声音,拢着外套就跑来,只慢了医生一会儿。
她一冲进病房,她瑟缩着抱膝坐在床上,医生守在床边,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瞿采白神情恍惚,受到了不小惊吓。
刚才太惊险了,要是迟一步人就没了。
医生心有余悸地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说:“瞿小姐刚才打算跳楼。”
许可怔愣两秒,“她自杀?”
医生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她,这才缓缓压低声音说:“是啊,我冲进来的时候,她半个身体都在窗户外面。”
许可立刻就想到她身上的恶鬼。
许可朝医生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医生,我来照顾采白吧。”
医生叹口气,叮嘱道:“有事大声叫我。”
许可嗯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瞿采白身旁,坐下。
等医生走出去,并且关好房门后,她才低头喊着她的名字。
“采白,你怎么样?”
瞿采白受惊过度,直到听到她的声音,目光微微一动,紧紧抱着她。
“刚才有人在楼下叫我。”
她隐约还能记着一些,在楼下路灯下站着一人,她引诱着自己跳下去。
“别担心,我这里有符,她们不会再动你。”
“不是,”她低喃道,轮廓半隐在她的肩窝里,只露出一双惊惧的眼睛,盯着窗户。
“不是她们,是另外的人。”
许可轻轻拍打她的背,心底寻思着估计又是恶鬼让她产生了幻觉。
瞿采白又说:“我感觉得到,她们也在害怕她,我看见了她,可是又忘记她的样子。”
许可一顿,“你说她们也害怕?”
她点头,“嗯,她们极度恐惧她,不停在我耳边惨叫。”
“那现在呢?”
瞿采白静下心听了一下,摇头。
“她们现在安静了。”
她脸上的恶鬼也吓得不轻。
许可抿了下嘴,“别怕,你好好休息,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瞿采白抓紧她的衣服,表情浮现出复杂和内疚。
“许可,我想活,我不想死。”
许可道:“你放心,道山真人肯定能救你。”
瞿采白敛下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他不行,救不了我,许可你真当我是朋友吗?”
许可以为她是在不安,便安抚道:“当然,当年不是你就没有我。”
“那为了我什么都能做吗?”
许可没有丝毫犹豫,连她被恶鬼附身自己都没有离开,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嗯,我只要做得到都会去做。”
但显然,她还没有意识到她想要自己做什么。
瞿采白埋在她肩窝的脸慢慢转动,看着她的侧脸,嘴巴抬起,附耳轻声道。
“那你去许愿好不好?让她们离开我的脸。”
许可一怔,“什么?”
瞿采白抬起头,双手缓缓上移抓住她的肩膀。
“你真的想救我,就去许愿好不好?你看我现在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每天都担心着自己会死掉,可是我还有梦想啊,你不是还想看着我站在最高领奖台吗?”
“采白……”
“难道你是骗我的?其实你根本就不想救我?”
她表情变得狰狞,抓着她的手劲越来越大,快要将她的肩骨捏碎似的。
“我很想救你啊!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她疯狂地喊道,猛摇着她的身体,“许可,我不想死,你就去许愿,很简单啊,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啊。”
“你冷静点。”许可被她摇的头晕眼花,想要推着她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我没有!”许可提高音量。
“啪——”
她突然扬起手,打了她一巴掌,瞿采白一愣,目光定住,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许可抿着嘴,虽然瞿采白逼着她去许愿确实让她心惊不已。
但她能理解,毕竟她被恶鬼纠缠了好几个月,正常人都会疯掉。
瞿采白被她的巴掌打醒,缓缓垂下头去,秀发滑落遮住她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脑袋发昏,所以才说出这些话来。”
许可并没有怪她的意思。
“你相信真人,真人肯定能救你。”
瞿采白仰起头,靠着床头,脸颊上满是绝望的泪水。
“嗯,我知道了,你还是不要来照顾我,我怕我会一不小心害了你。”
她没有父母亲人,如果她不来还有谁管她。
她沉默了一下,最终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抓着她的手。
“我答应你,如果真人不能救你,我就去许愿。”
瞿采白瞳孔一亮,很快就隐藏去,她抽出手来,撇开脸惨笑道。
“许愿是要付出代价,为了我不值得。”
“不,”许可语气坚定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去做,代价我能付。”
这一夜,许可一夜未闭眼守着她,幸好的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
夏文卿身体已经恢复大半,夏公旬二话不说就领着人上医院准备将他强行送回首都去。
管家刚推开门,单人病房中站了好些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夏公旬杵着手杖走去,环视一周,看他们的统一着装就知道是夏文卿的同事。
他们转过头,看见是夏公旬后,眼底皆出现一丝惊讶之色。
首都的夏家掌门人,怕是无人不知吧。
他们面面相觑,意识到了夏文卿竟然是首都的夏家人。
他们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过夏公旬,并不熟悉,但还是恭敬地喊了声:“夏老先生。”
夏公旬到是比电视上平易近人得多。
“多谢大家来探望我的孙子。”
夏文卿靠着床头,英挺的眉眼望见他,不由一皱。
“爷爷,你怎么来了?”
夏公旬走了过来,他们连忙让开一条道。
“你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你现在被辞退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辞退?”他黑眸深邃,显然不知道这事。
偏头看向吴亮,只见他紧张又担忧,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他连忙摆手。
队长,不敢我的事啊,我没有跟老大说,可你家老爷子亲自去找的老大!!
他很想解释,但碍于夏公旬在此,他不敢造次。
他嗓音平静道:“我不回去。”
夏公旬重重地杵下地面,‘啪’的一声,眼看着老爷子要生气时,管家眼疾手快地将他们请了出去。
病房一下就空了,只剩下躺在床上和站在床旁的爷孙俩,面容一致冷静又固执的对峙着。
“你再说一遍!”
夏文卿面不改色,“我不回去。”
夏公旬怒气腾腾,“不肖子孙,你以为还有几年命给你折腾。”
“我不会有事。”
“这叫不会有事?”他抖着手指,指着现在病恹恹躺在床上的他,大骂道,“当年我就不该让你回来,这次放血,下回就是掉命,你真以为每次都能大难不死吗!”
“这次是意外,我小看了对手。”
“你好歹也是当过兵的人,难道不知道小看对手是什么后果吗?在部队的几年你是白混了吗?”
夏文卿见他气得满脸通红,还真害怕把他给气着,放轻了语气。
“爷爷,你坐下说,小心身体。”
闻言,夏公旬狠狠地吸几口气,神色到是好转不少,不过对着他依旧是一张臭脸。
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杖敲了几下他的腿,却也没舍得用力,毕竟这是他最喜爱的孙子,也是唯一的。
“你还担心我这老头子,就算哪天躺进棺材也是被你气进去的。”
夏文卿满脸无奈,捂着头,叹道:“这次确实是我不小心,不过我真的不能离开,有一件事必须要查清楚。”
夏公旬目光微动,对他的态度平和了许多。
“最近你经常和真人联络?”
夏文卿点了下头,“最近联系的频繁一些。”
“昨天,真人来老宅找过我,他也同意让我带你回去。”
“真的?”
“你这小子还怀疑我的话?”夏公旬又给了他一棍子。
夏文卿低眉不知在想什么,夏公旬就等着他开口,看看他还想说什么。
他声音略淡道,“我想这件事或许和夏家有关。”
夏公旬摆着一张脸,强硬道:“即使有关也不用你插手。”
夏文卿知道老爷子固执,想要劝说他放弃带自己离开这件事不容易,他下了的决定很少有改变。
但同样,他夏文卿也是,一条路走到黑,爷孙两的性格最相接近。
“爷爷,我现在不能走,不过,下次我再出事,我就离开s市,永远不再回来。”
夏公旬双手交叠握着手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孙子,目光沉重。
他道:“下一次或许就没命了。”
夏文眼眸深邃,深处氤氲着一丝浓稠的墨色。
“不会,不会有下次。”
夏公旬知道自己孙子的个性,本来打算趁着他身体尚未恢复,强硬的将他押上飞机,带离s市。
却没想到他的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说服了,不过其中大多是无可奈何。
道山曾算出他们夏家仅有的最后一代,也就是夏文卿他们。
但是因为各种意外,最后这一代就只剩下夏文卿一人,倒真是应了道山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