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下她的身体微顿,侧身,伞面遮掩着她的面容,只露出那双白皙纤细的手臂,手掌握紧伞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尖泛灰白,片刻后,她敛下伞,走出医院。
黑乌鸦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马路对面,这才拍着翅膀离开。
与此同时,急救室通道里焦急踱步的吴亮也闻见了那若有似无的香味,随即站了起来环视四周,除了来往的病患家属,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人。
吴亮打了几个电话,刚挂断,就见护士从急救室小跑出来,行色匆匆。而吴亮神情凝重,站着一动不动,掌心握着手机,眼看着护士来来回回送了好几次血,急救室的灯也一直亮着,时间拖得越久也就越危险。
半小时,通道的另一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吴亮扭头看去,几个与他们穿着相同西装的男人疾步走过来。
当他们走到面前后,为首的中年男人焦急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吴亮一想到那血肉模糊的画面,面色就惨白。
“不好,队长伤的很重。”
“究竟出什么事?车我已经拖人运回去了,里面全是血!”站在中年男人身后的年轻男人问道。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在隧道里撞鬼了。”
他沮丧地低着头,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场面。
“怎么可能?”中年男人李想瞪着眼睛,“夏文卿怎么可能撞鬼!”
他们出任务撞鬼的次数都能赶上吃饭喝水了,但是夏文卿绝对不会,有他在鬼怪都不敢现身。
“这件事很奇怪……”
吴亮细说了一遍他们遇鬼的过程,不过期间他都闭着眼,所以它具体长成什么样子到是没看清。
这一切都显得匪夷所思又不同寻常,不用说他们也知晓当时的情况应该极度危险.
这只恶鬼不惧怕像夏文卿这样的人,最后还逼得夏文卿放血画咒,这种恶鬼怕是不简单。
吴亮说的也很模糊,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有夏文卿知道,而夏文卿因为失血过多还未脱离危险。
“你们先回公司,我和小吴留在这里就行。”
李想说道,他是二队的队长,正在和老大汇报工作,刚好听见吴亮与老大的通话,而他汇报完后就匆匆忙忙赶来,路上恰好遇见了其他几队的队员,于是就一起来了。
他们离开后,李想抱臂坐在凳子上,眉头深锁,吴亮在他眼前走来走去,十分焦急,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急救室。
“你先坐下,转得我头晕,”
吴亮坐不住,坐在凳子上,脚一直抖个不停。
“最近你和夏队总是单独行动,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吴亮犹豫下,将最近夏文卿着手调查的案子与他说了一遍。
李想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那夏队怀疑的凶手是谁?”
吴亮摇头,“队长没说,前些天他一直神出鬼没的,我也找不到他的人,不过他今早突然去医院看了一个小孩,巧合的是小孩隔壁病房的人与这案子有很大的关系。”
“帮凶?”
吴亮不知,老实地说:“我没进去,不过听队长的意思,那三具女尸丢失的器官好像就在她脸上。”
李想眼底闪过一丝震惊,这三具女尸他看过检查报告,跟曾经发生过的案子有相似之处,但是最终都不了了之。
他又问:“那夏队还有没有说过其他的?”
“并没有,你也知道,队长那个闷葫芦,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而且这事队长看得极重,凶手肯定非比寻常。”
李想深呼吸,反复思索着这件事,也许是夏文卿查出了什么,让凶手感受到的威胁,所以才对他下手。
“照这么说你们撞鬼的事极有可能是凶手动的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朝着不乐观的方向发展了。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护士推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床上的男人面无血色,陷入昏迷,但好歹是抢回了一条命。
不过他的身体还是不容乐观,需要在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等确定身体无大碍后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李想听见医生的检查,松了口气,抬腕看了眼时间。
“你就好好照顾夏队,醒了及时和我们说,我回去和老大说说这个情况。”
“麻烦了李队。”
李想前脚刚走,后脚夏公旬也不知从哪里的得到的消息,拖着年迈的身体赶到医院。
透过玻璃看着躺在里面的孙子,老眼一阵模糊,吴亮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良久后,他才长叹一口气,杵着手杖慢慢坐在凳子上。
管家递着手帕,他拿起擦了下湿润的眼睛。
“老太爷,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我当年就不该同意他回来,他这个倔脾气拦不住。”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少爷也在这里平安生活了三年,这次或许只是个意外。”
夏公旬叹了口气,将手帕放在他手上,双手撑着拐杖,一偏头,看着吴亮说:“小吴,你也坐下吧。”
吴亮愣了下,连忙点头,“好的,夏老先生。”
他本以为夏公旬已经忘记他这个小人物,没想到人家不仅记得还记得他的名字。
吴亮拘谨地坐在一旁,他曾经和夏文卿出首都出任务见过老爷子,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也难以想象平时行事低调吃穿用度寻常,住着小破公寓的夏文卿竟然会是首都夏家的子孙,不仅如此,他还是夏家的第一继承人。
他现在再拼命工作也不过是玩玩,以后还得回家继承夏家这个庞大的皇位。
“这些年多谢你照顾这小子了。”
吴亮连忙摆手,哪里敢居功啊,这些年大事小事都是夏文卿帮他,他不拖后腿就行了。
“哪里哪里,都是队长在照顾我。”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文卿从小性子就孤僻没什么朋友,难得见他有个朋友。”
吴亮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干笑一声,这不也是他死缠烂打的吗。
“这几年我看得出他的性子好很多了,不过这s市确实留不得了。”
“老太爷,少爷不会同意的。”
夏公旬生气地杵了下地面,“谁管他同不同意,等他身体稳定直接带回首都,不然迟早被s市给克死。”
吴亮一开始没明白夏公旬说那些话的意思,这一句他算是转过弯来了,他是想趁着夏文卿昏迷不醒,直接将人带走啊。
“老先生,队长他……”
“小吴啊,”夏公旬转过头来,褶皱的面容凝重几分,“麻烦和你们领导说一声,我过几日就带文卿离开这里。”
毕竟是夏家的掌舵者,虽然人消瘦苍老但他的气势威严犹在,那双眼睛睿智精明不动声色的瞥视他一眼,一旦做出决定绝不容许任何人反对。
吴亮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人物,一时语消,不敢多言,只能静静地听着。
可是他要带走队长,他心底发愁,这个还真不知道怎么跟老大报告!
管家扶着他的手,缓缓起身,他留下两人照顾夏文卿,其余人跟着他返回了夏公馆。
——
夏公馆的大门缓缓推开,黑色轿车停在台阶下,管家下车俯身开门,夏公旬走下车。
夏公馆大门缓缓合上,夏公旬屏退下人,独自走进偌大的祠堂,供桌上摆放着历代夏家人的灵牌,他上了一炷香后,静静站在祠堂中间,望着正前方。
灰白的烟雾轻轻袅袅从他眼前浮起,那是夏公旬父亲的灵牌,而他父亲的灵牌旁边却摆放着一个空白的灵牌,无名无姓。
夏公旬目光陷入恍惚中,好似又看见父亲临死前的样子。
从小父慈母爱、家庭和睦,可是父亲病危后却像变了个人,他无论清醒还是沉睡都唤着一人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叫。
他到死那天都求着他给那人做一个灵位,等他死后与他放在一起,他不同意,甚至痛恨他伤害了母亲,为什么恩爱多年的父亲一朝之间就变了心!
最终他的父亲死不瞑目,后来他也后悔了,每每午夜梦回他总能见到父亲因痛苦而无法闭上的眼睛。
而他的母亲到死也不甘心,在怨恨,临死之际还在诅咒着父亲。
等到母亲入土为安后,他将母亲的灵位放在父亲身边,然后做了空白的灵位一起放在那里,当是圆父亲的遗愿了吧。
夏公旬收回沉重的回忆,沉沉地吐出口气,拿起帕子仔仔细细擦拭供桌灵位,然后原地放回。
祠堂的门响了两下,随后管家的声音隔着门窗传了进来。
“老太爷,医院来消息,大少爷已经醒了。”
他的手顿了顿,放下帕子,“好,你进来吧。”
“是。”
管家轻手轻脚推门进入,他也很少进入祠堂,平时的卫生也是有老爷子一个人打理,他没事就喜欢在里面坐坐,已经是习惯了。
“老余,是不是很奇怪,以前为什么不许他回s市?”
管家不会多言,“您自然有您的用意。”
夏公旬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谨小慎微。”
管家没有说话,低着头。
“算了,文卿的身体怎么样?”
“医生说情况良好,不过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好,”夏公旬转身,“等他恢复了就送他回首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