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平坦的街道上,一辆黑色轿车正在以龟速前行。
正是下班高峰期,道路上车水马龙、交通拥挤,两侧的人行街道也是人满为患。
城中心的兴盛路高楼林立,由霓虹灯编织的色彩正冉冉升起。
驶出兴盛路,进入跨江大桥上时,车辆就慢慢减少,而跨江大桥对岸的灯火却不如兴盛路那般辉煌耀眼,行人稀少,大多都是夜出散步纳凉的人。
汽车下了跨江大桥,径直开了约一里左右,周围出现大大小小的别墅楼区,再往深处开去。
环境越来越幽静,难以想象这里会是市中心。
汽车最终横停在一座老宅面前,此刻宅门紧闭,檐下两个红灯笼亮着,门外立着两尊威严石狮。
夏文卿开门下车,身上笔挺的西装将他硕长挺拔的躯体包裹的一丝不苟,修长的腿迈上台阶,淡淡的灯光倾洒在他俊美的脸上,冷冽幽静的黑眸注视着宅门,大门上方用牌匾用隶书书写着三个大字。
——夏公馆。
夏公馆是旧派中式建筑,位于s城的城中心北区,占地面积宽广,延续了民国中式的建筑风格特点。
s市有两大最具代表性的两座建筑,北区的夏公馆,南区的红洋楼,一中一西,他们始建于民国时期,屋主都是当代赫赫有名的人物。
它们历经了百年风雨,见证了s市的潮起潮落,曾一度归为国有,后来夏家后人重新买回了夏公馆,而红洋楼的佟家却了无音信。
老宅大门发出‘嘎吱’沉重的声响,两名穿着黑色中山服的男子将大门拉开,恭敬地喊道:“大少爷。”
夏文卿穿过前院,宽敞的院里花团锦簇,喷泉凉亭,细竹不时随着夜风晃悠,回廊下盏盏灯笼垂挂,仆人正有序不紊的端着晚餐走向膳厅。
“大少爷。”
夏文卿微颔首一下,目光转开,走进膳厅。
夏公旬早已入座,他手扶着手杖,闭着眼,耳旁响起哀怨惆怅戚戚苦苦的戏曲,他时而也跟着哼上两句。
“爷爷。”
夏公旬缓缓睁开眼,苍老的眼眸透着一丝精明,他笑得极其和蔼。
“大孙子,你来了,快入座啊。”
夏文卿一点头,管家让人搬来一条凳子,放在夏公旬旁边,他坐下,背脊挺直若刀削,寂寥的光线下,他的眉眼想被染上了雪似的冷意,冷冽如松杉似的男人。
“最近工作很忙?我都回来好些天了,你今天才有空回家陪我这老东西用一顿晚饭?”
夏文卿拢起眉,线条分明的侧脸微微一动。
“最近确实很忙。”
夏公旬撇了下嘴,见他冷漠又无聊的模样。他这大孙子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就不苟言笑,年纪小小就学他爸绷着一张脸,逗逗他吧,就用一张严肃到不行的目光望着他。
“爷爷都八十了,你说说还能活多久,你们这群不肖子孙,成天就知道工作工作。”
夏文卿薄唇抿紧,半晌后,缓声道:“您身体硬朗,一定能长命百岁。”
“生死有命,不可强求。”
他到是想得通,能活到八十已经不错。
夏公旬长叹了一口气,这时,菜已经上齐,他拿起筷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今天我去那家古董店逛了一下。”
夏文卿蓦地转过头,目光紧紧盯着他。
“您去那里做什么?”
夏公旬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看古董啊!那店小好东西可不少。”
他说完,脑筋突然转了过来,一提到古董店,他的反应似乎挺强烈啊!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大孙子,有些好奇说:“怎么?”
夏文卿收回目光:“没怎么。”
他上下打量着他,忽然灵光一闪,带着一丝调侃地道:“我今天见着古董店的老板,长得还真漂亮。”
夏文卿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抬手揉了下眉心。
“爷爷,你今年已经八十了。”
夏公旬说:“虽然爷爷老了,但是眼睛还没瞎了。”
“吃饭吧。”夏文卿拿起筷子,朝他碗里夹了菜。
夏公旬见他又不想说话了,心觉得自己这个大孙子真是个苦闷又无趣的人,像他这样的情商,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带回来孙媳妇啊。
夏文卿陪他用完晚餐后,并没有在老宅歇下,而是等夏公旬睡下后,开车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公寓。
他拿出钥匙开了锁,屋里昏暗,只有街道上零星的灯光洒如地板上,他走进来后,反手关上门,然后打开灯光。
他弯腰从柜子里拿出拖鞋,换上,然后走进客厅,将钥匙手机放在桌上,便走进卧室里,很快,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流水声。
大约半小时后,他穿着睡衣,拿着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走了出来。
桌上的手机开了静音,此刻屏幕亮起,他走进拿起来,解锁后,上面来信人叫做‘傅云浩’。
傅云浩:你要查的人资料我都发在你邮箱里了,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
夏文卿:好。
夏文卿走进书房,打开电脑,修长的手指飞快在按键上输入几串数字,屏幕上泛蓝的光线照在他脸上。
这时,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来,他低头看去。
傅云浩:另外你要让我帮忙分析的香料成分,都是用各种花粉制作出来的。
他的手指一顿,眼皮敛下,不明神色。
邮箱打开,他随即滑动鼠标,点开最新邮件,出现了几张红芍的证件照,与她本人相差无几,不过照片中的她却显得冷漠到了极致,眼底甚至连一丝敷衍的笑意都没有。
他看着照片许久,最后轻点一下右键,将那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保留下来。
夏文卿看得很认真,直到滑到最后一页里,黑眸突然怔住几秒,他点开小宝的照片。
资料上显示,红芍出生在19xx年,今年28岁,在s城的孤儿院长大,父母不详,未婚未育,小宝并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在收养的孤孩。
他双手交叉,倚着下巴,蹙眉紧盯着屏幕,思考着。
良久,他向后靠着椅背,修长双腿交叠,转动椅子,面向落地窗,长臂一伸,拿起桌上的电话。
他好看修长的手指摁出了一个号码,电话秒接,里面传来一道苍老低沉的声音。
“怎么了?”
夏文卿起身,走到玻璃前,望着玻璃外的城市繁华声嚣,而他气质却清冽冷淡。
“真人,打扰了。”
“无事,你这么晚打电话必定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你先说。”
夏文卿淡声道:“最近又发生了三起命案,我在现场看见了很怪异的气息,黑雾里面缠着很多红丝,我想应该是凶手所留。”
“红丝?”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确定没看错?”
“确定。”他掷地有声道。
道启突然沉默下来,夏文卿垂下眼眸,继续道:“真人,你知道是什么吗?”
刚才他这般激动,看来是知道什么!这案子与前几件是否有关联,他也是漫无头绪。
“这是诅咒,”道启突然叹息一声,沉重地道:“你现在在s市,之前我本警告过你不要插手,但是你的工作特殊,以后难免会与他有所接触,所以我也不再隐瞒你。”
“这是咒力,很强大,至少我目前还没有办法完全解开,被咒力缠身的人不出一月必定死去。”
夏文卿面无表情,乌黑眼眸却翻起了滚滚黑雾。
“他shā • rén的目的是什么?”
道启言语间流露出一丝不甘,道:“说来惭愧,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目标没有针对性,根本无从下手调查。”
“那他出现的地方就没有一丝破绽留下?例如体香或者是其他?”
道启不假思索道:“那么大的破绽他怎么可能留下。”
夏文卿没有说话,只是原本紧绷的身体松懈了几分,他眉眼间那股冷凝之色,也舒缓了不少。
道启又叮嘱他几句注意安全的话。
挂了电话后,他沉思着,双臂缓缓撑在玻璃上,低着头,黑发垂下遮住他的脸庞,眸光幽暗深邃,薄唇渐渐紧抿起来。
忽然,玻璃外似飞过了什么,他下意识抬头去看,目光一凝,对上一双漆黑圆溜的眼珠子。
“嘎——”
黑乌鸦在他玻璃前拍打着翅膀,歪着头,竟然有几分似人非人的表情,停留了几秒后,翅膀猛地一扇,朝着夜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