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这这会儿也焦躁,事情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杜家的名声也要跟着坏掉的。不知蕊姐儿那边是不是安排好了,若是珍姐儿争气,能入了都亭侯夫人的眼,把这个名分定下,将来对蕊姐也能分忧,蕊姐在罗家并不轻松。
冯氏忧心想着,当娘的就是这样,一颗心分成几瓣,每一个都要操心。她又安抚大姐儿:“你二妹在府中艰难,自从上次小产后,迟迟不能有孕,再加上想家,家里就让老三去伯府陪陪她。她在府中又婆母、妯娌相难,只好仰仗老夫人宠爱,可这些远远不够的。你府中简单,一向是凭你做主,无人敢为难你。我心里也放心些。”
杜从薇放下茶杯,嘟嘴;“我嫁了一个穷司差,有什么可放心的?还有什么好为难我的?若是能入高门,我难道不愿意吗?二妹、三妹就不说了,那老四凭什么?说句难听的话,她一个野种,母女两走投无路被爹爹收留,反而夺了咱们家的气运!真真是母鸡插上毛,成凤凰了!”
冯氏谋算仔细,但也知道不可逆天改命,阴差阳错的事情那么多,谁能说不准呢?
杜从宜母女的命运不济,她是知道的,也从没把那个张娘子放在眼里,即便老爷多有疼爱,那张娘子始终都是淡淡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既然人家有这等运气,就不可强夺。
“那是你爹爹和人家定下的,当初老三已经说定了张家,家里只有老四没有亲事,不给她,难道给你?”
杜从薇听着就来气:“母亲糊涂,张家有什么好?何不将老三送进端王府?我也未尝就不可!”
冯氏想起那场阴差阳错就心烦,“胡吣什么疯话!你爹爹吃醉了酒,不光和人说了幼女,家中排行第四,更说了是张娘子带来的幼女,视若亲女。若不然京中那些人家对咱们家多是诋毁。就安平郡主寿辰,京中贵人们都想见见老四,且已经过了明路了。你歇了心思吧。”
杜从薇也是趁一时口快而已,她口口声声嫌自己夫君穷,但是让她弃了她又舍不得,这两年每每回娘家的闹事,好脾气的夫婿也屡次来接,夫妻两感情其实还不错。
她吃着瓜子,放下撇嘴:“算了,母亲自己做主便好。”
结果晚间,杜从蕊送来消息,说伯府罗家老夫人带着她和老三去了都亭侯府。
杜从宜对这些一概不知,她的临摹已经选好了,裱糊的手艺,至今还在练习,只剩最后裱框镶嵌,每一步都重复很多遍,不厌其烦,连惠安都学会了简单裱糊。
但是惠安这几天十分勤劳,每日出门卖包子,偶尔得了赏钱,居然已经攒下两贯钱了。
这是完全靠着她自己赚来的巨资,而且还方便了她每日出门聊八卦,每日在州桥夜市里和东西邻居们一起胡扯,这日回来,她居然带来一桩生意。
“四姐儿,我今日听说,那官家被人射箭重伤,朝中相公们都大乱了……”
来宝听的骇然,杜从宜也诧异,但是一想又知道不对,城中街上一样热闹,夜市都是一样的。可见是传闻。
“惠安,你哪里听来的胡话?”
杜从宜也说:“没事,不过是传闻,城中不安稳,我们晚些时候回家。”
惠安有滋有味说:“住在外面,其实也挺好的。”
来宝嘟囔:“不是你说,要住在大树之下,才好得庇佑吗?”
要不然也不能一意孤行签了十年契约卖身给张娘子。
惠安伸手吓唬来宝一下后才落寞说:“当年你屡次闯祸,官人病成那样,我只靠着做绣活儿赚不到养活你和给官人治病的钱,何况那泼皮屡次纠缠于我,当然不同了。如今攒了银钱,也可给你说亲了,等你成家了,我自然也就放心了。”
来宝听得心酸不已:“那还是先将你嫁出去为好。你的嫁妆我攒的差不多了。”
“你疯了不成?你姐夫当年待你亲如兄弟,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
杜从宜听着姐弟两拌嘴,手上动作不停。
……
惠安嘟囔说:“娘子挣钱何故这么不知日夜?”
杜从宜每日睡两到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都在这间房间里,寸步不挪。如今已经第十三日了。
到了最后熏烤的环节,整体做旧环节,连着两日,杜从宜没有出门。
到第十五天她再出门,人是眼可见的疲惫,脸色都熬黄了。
上楼倒头就睡,一直到第十七日才醒来,这天已经二月初三了。
杜从宜醒来整个人还是很疲倦,惠安给她又是炖汤,又是滋补,也不去卖东西了,辛辛苦苦赚的两贯钱,也全都给她花了。
二月初五,三人又搬回大相国寺,冯氏也让人来接了,惠安要回杜家了,反而舍不得,问杜从宜:“要是真赚钱了,能不能把那个院子买下来?”
杜从宜逗她问:“你知道那个院子多贵吗?”
惠安:“我问了来宝,他说要九千贯,我卖包子的话,不吃不喝要卖……一辈子都买不到。”,说完更沮丧了。
杜从宜:“这边位置不好,等将来有你喜欢的房子了再买。”
惠安听了依旧觉得欢喜。
等两人回府,没想到端王府的礼已经送来了。
可见,端王府是认这门亲事的。
杜良镛十分开怀,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尽管朝中这段时间风声鹤唳,但是他一个边缘人士,依旧每日乐呵呵的。尤其是和老端王曾经喝酒,做了一次知己。
杜从宜见房间里的大箱子,也没想到那个帅气逼人的未婚夫居然送她这么多礼物。
她翻开箱子,里面并不像大家想的有名贵的东西,反而是一些颜料,还有笔,还有一幅画。两只金来宝,几件玉器还都是书桌上用的。
里面没有什么明显是女子用的东西。
这些礼物她反而比较喜欢,看了眼笔,看了眼颜料,都是稀罕的颜料。
有一个有钱的未婚夫,确实不错。
主要是人长得很实在是好看,她心里也觉得高兴。
要是人长得丑,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惠安见她翻看礼物,凑过来看了眼,结果看了半天,没有一件是女儿家用度的,就嘟囔:“怎么是这些?”
杜从宜只管笑,也不言语。
惠安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这屋子实在是逼仄,天气马上就热了,你本来也没有几件东西,张娘子的东西你也不许动,这箱子里都搁不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亲,到时候去了端王府肯定住的宽松一些。”
这就叫由奢入俭难,惠安一直都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之前是习惯了,府里的人大部分都这么过。
但是外面,两人一人一个房间,宽敞自在。
惠安也开始有个人隐私意识了,就比如她的私房钱没地方藏了。
杜从宜开玩笑说:“那你要忍一忍。先等我成婚了,我给你找一间大屋子。”
惠安听了就笑,笑完后,就开始神神秘秘和她说:“大姐儿又回来了,这次是不打算回去了。听说让老爷帮忙给大姑爷升值,谋个好差事。”
杜从宜:“父亲有这个本事?”
惠安:“这不是……有你吗?”
杜从宜:“……”
我还能卖这么好的价钱?
没过两天,都亭侯府的人居然真的请的媒人上门了,而且还将杜良镛堵在家里。
杜从宜听着惠安像只走地鸡一样飞奔回来,和她惊恐地说着这个消息,她心里感慨,这件事终还是让杜从珍争取到了。
杜良镛坐在堂屋里,全程只敢眨眼睛,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听着夫人和都亭侯府的媒人有来有回的商量着,他也知道要脸,直到客人走,都没说一句话。等人走了,他气急败坏问冯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姐儿已定了张家!怎么能许两家那?这让人怎么看我?叫我如何有脸见人?”
冯氏这会儿就镇定许多,因为事情定下了,她就不慌了,两头空着,她心里慌,这一头已经堵住了,另一头张家,反而好处理了。
她立刻屏退其他人,和杜良镛说;“我知老爷的心思,这件事说到底,是都亭侯府看上了咱们家女儿的品行。若不然按照咱们家的门第,是配不上侯府的。反而是张家,只是口头和老爷喝酒约定的亲事,这都大半年了,端王府年后才和老爷喝酒定下的亲事,人家二月不到就上门开始走动了。张家一没有换过庚帖,二没有下聘。那张夫人本就看不起咱们,我原因为三姐的亲事和她打听过,可对方实在态度倨傲,反而是自四姐和端王府的亲事定下后,张夫人又忙不迭给我下帖子,真真是让我看轻了她。只是那几日我都不在家。这结亲事,为的是两家和美,老爷只管张相公喝酒,将话说开便是。”
杜良镛听的气闷好久,之后才深叹:“这叫首鼠两端,张夫人真真是,陷我家于不义!”
冯氏见他态度松动,立刻说:“单说老爷为难,我思虑再三,老爷恐人言你攀附权贵,但这何尝不是命数,三姐儿若是和都亭侯府亲事成了,将来文哥儿也好有个依仗。”
杜良镛被她算得清清楚楚,他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光耀门楣。
冯氏拿捏他,真是易如反掌。
当天晚上杜良镛回来喝得大醉,和冯氏说:“伯勇知道他夫人看不上我们家,婚事就此作罢。”
冯氏这才彻底放心,都亭侯府那边也着急,亲事定的非常仓促,庚帖之后已经二月上旬了,连着几日,到中旬末,双方商量后就将日子定在了五月初。
听说都亭侯府的小公子如今下不了地,侯府都是瞒着的,想冲冲喜。
其实冯氏还真的没见过那位小公子,所以并不清楚他究竟伤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