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框上的绣球没在最中间,有些歪了。孙兰莺看不过去,趁着无人注意这里时,偷偷拽了拽。瞧见那预示喜庆的大绣球在最中间后,孙兰莺露出一抹笑意。
院子里到处都挂了红绸子,距离成亲还有约莫十天,孙兰莺真害怕来一场雨,把红绸子浇掉色亦或者不再这般光亮红润。
众人都忙碌着,孙兰莺也没发阻拦,她又不好上前帮忙,只能趁着旁人不注意时偷偷忙碌。
比如暗地里把门口的花摆正,比如把粘好的喜字重新粘一遍。
不过还是不甚满意,因为喜字不好看。
悄悄叫小八帮忙找红纸,小八自然应下,疑惑她要做什么。等拿来之后瞧见她坐在桌子旁,眉眼含笑的剪喜字,小八心里不是滋味。
“小娘子,外面不是贴了喜字吗?”
“嘘~”孙兰莺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多谢小八帮忙,不过还要请你替我保密。”
新婚妇亲手剪喜字不大好,孙兰莺只能请小八帮忙保密。她低眉轻笑道:“我想着剪的好看一些。”
小八转头,朝着院里的喜字看了一眼,再回头看孙兰莺手中的喜字,确实大不相同。
外面的喜字瞧着虽也喜庆,可远不如孙兰莺剪出来的讨喜。
“小娘子真厉害,手巧!”小八夸赞道。
孙兰莺笑了笑,接着剪喜字。她想好了,等晚上夜深人静时候替换好,山寨里都是粗男人,估摸着不会发现。
除了布置新房和院子外,就没什么需要做的了。众人歇息下来,孙兰莺却总觉得未免太过简单。
她倒是没成过婚,可毕竟是韶华小娘子,内心对这桩人生大事的婚事,不免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可能是因为山寨的人不在意细枝末节,孙兰莺想。她心下有些委屈,垂着眸子默默剪红喜字,没有表现出来。
下午趁着众人去睡觉,孙兰莺到底还是偷偷溜进新房,满目的红色莫名刺眼的叫人心慌,孙兰莺关上房门定了定神,把剪好的喜字替换下来,然后瞧见正对房门的喜桌空无一物,地上堆放了东西。
孙兰无奈的摇头。
她可记得张全把布置喜桌的事情交给小八了,怎么小八粗心大意,忘记了?
孙兰莺没多想,把红布抻开铺到桌面上,弯着腰贴着桌面,把红布铺展细致,边角处起了褶皱,她手巧,轻轻一叠,便把鼓起来的红布治理的服服帖帖。
纤细的手指顺着红布从上到下的拂过,唇角喊着笑意,又把地上的花瓶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过了会,她觉得花瓶位置不好,于是又换了个地方。如此几次之后,最终还是摆放最初的位置了。
孙兰莺暗笑自己未免太紧张。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孙兰莺心下一紧,赶忙找地方躲藏。幸好脚步声逐渐远去,应当是山寨里的人出去了。
晚上吃饭时候,凌六郎依旧没回来。佟四把张全几人也带走,山寨只留下小八几人。
他们晚上吃的索饼,孙兰莺留了一块面团,想着若是大郎回来,她便再给他下一碗吃。
趁着天黑之前,孙兰莺把院子里其他几个贴红字的地方记清楚,然后回房点了油灯,面带温柔笑意,继续剪红喜字。
其实她也不会剪的,刚开始还剪坏了两张。但孙兰莺聪慧,可谓心灵手巧,没一会就掌握要领,剪的又快又好。
剪好之后,外面天色暗了许多,但孙兰莺听见小八他们说话,便知道他们开着窗子聊天。还是等夜深人静时候,她再出去为好。
嫁衣已经做好收尾了,孙兰莺每日都会拿出来细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不妥的地方后,她再放回去,然后把盖头拿出来。
盖头上绣着如意祥云纹,底下打着络子,还差最后一个,孙兰莺坐在那手指翻飞,没一会就做完。
可抬眼看了看外面,天还没黑彻底。
她忍不住笑了,暗道自己太心急,如此恨嫁,颇不知羞。
等了不知道多久,佟四他们都回来了,听见外面哗啦啦的水声在清洗,孙兰莺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瞧见佟四已经穿好上衣,她才走出门去,问道:“大郎怎么没一起回来?”
“郎君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佟四用剩下的水抹了把脸,道:“不知道何时归。”
孙兰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郎最近不知忙什么,她也不好过问。等到夜深人静时,孙兰莺捏着红喜字,端着浆糊,悄悄的走了出来。
许是前两日下过雨的缘由,山中空气清新,带着阵阵草木花香。月光如水,照亮女郎纤细的身影。她先是出去外面,将红喜字撕下来,再小心翼翼把自己剪好的抹上浆糊,认真贴好。
门口只贴了一个,孙兰莺觉得还是双数讨喜,于是在对称的位置又贴了一张,满意的勾唇笑。
转身回到院子里,水缸各处都有喜字,忙碌下来的孙兰莺面带薄汗。
如今便只剩下新房门板上贴着的两个喜字了。
如法炮制,孙兰莺贴的十分顺手。只是刚贴好,就隐约嗅到什么气味。
“你在做什么?”身后忽地有人说话。
孙兰莺做贼心虚,加之声音来的突然,吓的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女郎端着浆糊碗的手收紧,大拇指陷入浆糊里而不自知,几息之后,孙兰莺僵着脖子,缓缓地转过身。
“原来是大郎。”孙兰莺肩膀松懈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凌六郎眯着眼睛打量她,面带警惕之色。瞧见她的碗,再看看尚未干透的红喜字,便知道她在做什么。
孙兰莺瞥见他的视线来回转动,咬着唇低垂着眸子,脑子反应极快地解释道:“我睡不着起来散步,瞧见风大把喜字吹下来了,我想着贴牢固一些。”
也不知他信没信,只觉得头顶上赵大郎的视线一直定在她身上,不知是探究还是什么,看的孙兰莺浑身不自在。
过了好半响,凌六郎才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抬脚要走。
“大郎,你是不是受伤了?”
凌六郎猛的转头看过来。
孙兰莺嗅着空气之中淡淡的血腥气,随着凌六郎走近而变得浓郁。看来自己没闻错,就是大郎身上的气味。
方才被抓到的尴尬变成了担忧,清丽女郎微微神情紧张,上下打量他,似乎想看看他哪里受伤了。
这次是上峰让他调查一件骗钱的案子,凌六郎走访几日便发现骗子的踪迹,足智多谋的他设下圈套等着骗子主动送上门。
果然不出他所料,骗子被吸引过来,凌六郎假装家中只有一人,病弱在床无人照料,那骗子刚开始还谨慎,后来发现没有危险之后,开始夸夸其谈,说他手里的神药可治百病,只要一贯钱。
一斗米才十五分,这一贯钱够寻常百姓人家吃数月。
骗子欺骗了不少普通百姓,榨干血汗钱之后扬长而去,难以觅见其踪影。恰好在青木寨附近寻到其踪迹,所以才让凌六郎出手。
轻而易举的抓到人,那骗子知道被下了套,当即大喊让他放人,还狐假虎威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背后是青木寨,如果你放了我,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六郎自然不会放人,审问之后得知竟然还有同伙,把这个骗子交出去,凌六郎便又去追击。只是可惜,胳膊被那人划了一刀后,人跑了。
骗子口口声声提到青木寨,看来依仗青木寨的威名没少为非作歹。现下山寨被官府的人控制,骗子应当是不知情。可凌六郎不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他甚至怀疑孙兰莺,她早就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要不然为何知道他受伤?伤口很轻,他草草处理过,白日里都看不见,更别提夜色如墨。
孙兰莺还不知道自己被凌六郎归于骗子一伙,她温声道:“我房里有药,大郎,需要我帮忙上药吗?”
说完才想起来,她来山寨这些日子,或许是避嫌,大郎从未来过她房间。
夜深人静,她邀请大郎来房间里是不是显得轻浮?要不然在院子里上药也是一样的。
刚要改口,便听见头顶上传来男子淡淡的应声。
“好。”他说。
“大朗随我来。”孙兰莺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凌六郎紧随其后。
其实她房间早就被搜过不止一遍了,确实没找到钥匙,但凌六郎想要探究孙兰莺的底细,他总觉得瞧着柔弱的小娘子并不简单。
房间的布局同他房里一样,靠墙放置一张床榻,旁边是一套桌椅,桌面上的油灯被风吹的摇曳,照亮空旷的房间。
“大郎,坐。”
凌六郎便坐下,孙兰莺去找药,他便可肆无忌惮的打量房间。
干净整洁,散发着一股淡香,叫人浑身都变得舒适。
可凌六郎却愈发的身子绷紧,眉头紧紧蹙着。
他看见孙兰莺的床头摆放着一方帕子,叠的整整齐齐,正是他的。她莫不是算好了他回来,故有此姿态来让他卸下防备?
呵。
凌六郎冷笑。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