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音寺之威撼天动地,那座巍峨的寺院犹如实体般从天而降,化作一道三丈粗细的雷霆劈下,姚青梅爆发而出的黑色光团尚未来得及扩散就被镇压消散,连带着尸骨被都被雷电轰击成了碎粉,接着并没有消失,而是在数丈空间内散作九条耀眼的电龙盘旋游走。
丁晃坐直身子,将那半只骨翅丢向电龙,看着骨翅仅仅触碰到电光边缘便化作虚无,不由双目熠熠生辉,喃喃说道:“小雷音寺,大雷音寺!师父,你真的泰酷辣!”高怀德左臂齐肘而断,断口处还在不停被黑雾腐蚀,右手硬是提着完整无缺的康镇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将康震丢下后,抽出腰带就将手臂断口上方紧紧缚住,掏出包金创药一股脑撒了上去,康震看着高怀德满头冷汗的处理完伤势之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高将军,我康镇欠你一命,如若今日不死,必将护你高家后三代!”高怀德从地上抓起一把长刀惨笑道:“大师,我老高还没儿子呢!这姚青梅到底是个甚么东西,几十个老伙计就被他们夫妻二人杀了,直娘贼的!”
康震眼中满是茫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姚青梅怎么就突然变异,他们在进门之前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扫描和检测,明明都是没有受到混沌能量污染的纯净体。然而还来不及他多想,那边的崔默看到姚青梅尸骨无存,哀嚎一声后,身体中也爆出冲天黑雾,身型膨胀爆裂,也变成了和姚青梅一样背生双翼,头长弯角的恶鬼模样,阮念潇丝毫不惧,趁此机会施展烟雨身法揉身而上,双刺一左一右扎进了崔默的胸膛,虽然被对方身上坚厚的鳞片阻挡,依旧刺入了他的皮肉,附子灵气顿时侵入,伤口立时滋滋冒出白烟。
崔默作痛,一抓抽飞了阮念潇,反身又用手臂接了陈远望的一记归尘掌,接触到的皮肉顿时化作灰尘簌簌落下。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崔默另只手的拳套重重捶在陈远望的腰间,陈远望的尘归尘功法也抵挡不住这股巨力,硬是被崔默一拳拦腰打断了身体,化作两截飘飞。周侗被姚青梅那一爪将右小腿抓的只剩半边,筋骨碎裂,但左腿发力瞬间就冲向了崔默,崔默此刻已经适应了自己变异后的身体,抬手捏住了周侗轰来的拳头,以二人为中心爆出一团狂暴无比的冲击波,将附近的所有人都弹飞了出去。崔默感到周侗已经无力为继,一把又抓住他的另一侧肩膀,正要发力将他撕成两半的时候,赵匡胤一棍小雷音寺正正砸在崔默的脑门,雷电梵音再次显现,随未生出寺庙,但无数拇指大的妖怪僧人疯狂的沿着蟠龙棍冲进崔默的头颅。崔默痛吼着丢开周侗,脊椎末端处猝然长出一根粗大的满是尖锐倒刺的尾巴,只是一瞬间就刺穿了猝不及防的赵匡胤,将他凌空甩了两下砸在地上。
周侗见此情景目眦欲裂,他怒吼一声:“香孩儿!”双拳崩劲疯狂爆发,接连十二拳如同狂风暴雨般捶向崔默,崔默抬臂只格挡住前六拳,便被周侗打破防御,后六拳一击一个血坑,崔默只能甩尾将赵匡胤丢向周侗阻止他的攻势,看到赵匡胤胸口上碗口大的血洞,其余众人全部失去理智,不要命的向崔默攻来,四周的灵气平衡顿时被打破,周侗察觉不对,急忙全力用柔劲将凌空飞来的赵匡胤送到山谷边缘之外,紧接着一道将整个山谷都覆盖其中的龙卷风陡然生成,中间夹杂的混乱灵气如同刀刃一般,不仅将崔默覆盖着黒鳞的皮肉寸寸割裂,以周侗为首的众人也都浑身浴血,只能运功艰难抵抗,无力再对崔默发起攻击。
崔默身上的黑气浓郁到几乎形成了液体,竟然逐渐防御住了灵气风暴,他一步一步走向周侗,伸出巨爪就要捏爆他的头颅。
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崔默身旁,伸出手轻轻扣在了他的手臂上:“我一直觉得你们这些外乡人必有诡异,只恨我还是晚来一步,竟让你们伤了我大颂祖龙!”
崔默此刻的身型已经再次胀大了一圈,身高足有楚云端两倍,楚云端的手仅仅只是是扣住了他小臂上的一条肌肉,他不以为意的就要将其甩开,谁知用足了力气对方也丝毫未动,抓住自己的手上还散发出黑白混杂的怪异灵气。
崔默顿时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想也不想就用长满骨刺的尾巴刺向楚云端的后背。楚云端另只手的袖袍中滑出一柄拂尘,随手向后一甩,便将崔默的尾巴末端最坚硬的骨刺刷断了一截。
崔默惨叫一声,用尽全力将手臂从楚云端的束缚中挣脱,向后连退数步,只不过自己的手臂已经被硬生生扯下了一大块。
随着众人的情绪逐渐稳定,灵气风暴逐渐开始消散,但却已经无力再战,不过看到楚云端如此神通,都暗自松了口气,义社存活下来的将领们连滚带爬的冲向赵匡胤,周侗忍住心中的担忧,先是问向楚云端:“你把天机悃悟了?”
楚云端运转黑白灵气,将手中的血肉碎块化解消散后,才缓缓答到:“我只是对修道有些天赋,又不是天才!是悟得了几分,但太过于仓促,跟你一样,也受了极大的反噬。没想到准备了这么多年,竟然就这样迈出了那一步,师祖和历代师宗定然比我领悟的更多反噬更少,到最后都选择避开尘世坐化而去,我要加紧时间了,否则活不了多久。”
“你一个人对付他?”周侗指了指怒目圆睁,正在恢复伤口的崔默。
“唔,我一人足矣,天机悃玄妙无穷,正好用他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想,官家暂时性命无虞,但后续。。。多事之秋啊,我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楚云端挥了一下拂尘,那拂尘也不知是何种动物的毛发制成,根根分明,隐隐还有银光闪烁。
周侗艰难站起身子:“既然你说香孩儿暂时没事,那我就即刻动身,去寻三师弟,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又看了一眼赵匡胤的方向,转身一个跳跃,消失在山坡上。
“你们身上的黑气和天机悃所用材料中最难收集的黑晶极为相似,定然有某种联系,这截断尾是你身体上黑气最为浓郁的部位,是用来探研的上佳材料,我就收下了。”楚云端手中的拂尘一卷,三千根银丝如同活物一般散开,将地上的断尾不留丝毫缝隙的盘绕其中,连同拂尘一起收入袖袍。
见楚云端如此轻视自己,崔默残存的神智彻底被愤怒之火燃烧到消失不见,本就凝如实质的黑气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副狰狞的黑色铠甲,俯下庞大的身躯冲向楚云端。
楚云端原地不动,一指点向崔默前方:“濯清涟。”随着一声轻诵,虚空中出现一点蓝色水珠,化成圈圈水纹扩散开来。
狂奔中的崔默接触到灵气涟漪,身形猛然一滞,立时如同落入万丈深潭般,动作迟缓沉重,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力量将他的盔甲都挤压的咔咔作响。
“果然如此,这天机悃中黑晶蕴含的就是世间第五十种能量,但也不是遁去的一,怪哉怪哉。”楚云端看到崔默已经快要挣脱开“濯清涟”的压制,索性连弹三指,崔默被压制的更加厉害,如同中了定身咒,几乎静止不动。
楚云端索性走到崔默身边,覆盖着黑白灵气的手掌直接贴在了他的身上,直接扯下了一块铠甲,铠甲里侧还黏连着鳞片碎肉,楚云端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另只手捏了个剑诀,开口凌空虚划一指,一道细如丝线的蓝芒从崔默头顶掠过,两只尖角便落在楚云端掌中。
“濯清涟”只能禁锢崔默的身体,却不能封闭他的思维五感,知道楚云端将自己如同杀鸡宰羊般取走的身体部位纳入袖中,崔默暂时放弃全身的抵抗,拼命一点点转动如同野兽般的竖瞳狠狠的盯向楚云端的面庞。
楚云端抬头和崔默对视,相对于崔默暴虐愤怒的眼神,他的双目中丝毫没有任何情感:“我会好好利用这些东西,将你们了解透彻。”说完平举手掌,掌心上方黑白两气混杂缠绕,一息之后变成了蓝色的雾气,微微叹道:“天地之威,大道难窥,仅仅几个小法术,就差点把我的存货耗尽。”
话音刚落,崔默终于恢复自由,张着满是獠牙的大口就咬向楚云端的头颅,然而蓝雾已经化作一团不停变幻形状的蓝色云朵,飘进了崔默的胸口。
崔默睁大双眼,浑身瘫软跪在楚云端面前,那朵蓝云在他体内以风雷之速铺展开来,瞬间就充满了他的全身,云层中雷声隆隆,生出无数道闪电在他骨骼筋肉之间横冲直撞,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吼,就化作飞灰消融殆尽。
楚云端捡起特意留下的半只爪子,转身一跃而起,掠向那群将领聚集之处,正看到那些莽夫一股脑的把各种补药丹丸往赵匡胤嘴里塞,而胸口的大洞却无人敢碰。
“求求道长救救我们家大哥!”他们看到楚云端前来,闪出道路的同时,一个个都跪在地上磕头哭求。
“聒噪!都给我嘬住!”高怀德怒吼道,尽量平复心情向楚云端抬手躬礼:“官家还吊着半条命,还请仙长。。。”看到楚云端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退至一旁。
楚云端来到赵匡胤面前盘膝坐下,先是用神观术将其内外状态通体看了个透彻,赵匡胤此时竟然还能保持些许清醒,看向楚云端的眼神中分明有一丝期待。
“贫道省的,如果今日你陨落,这天下就会再次大乱,万劫不复。”楚云端轻轻握住赵匡胤的手,悄无声息渡进一道极其柔和的蓝色灵气,轻声道:“点净瓶”。
赵匡胤本已杂乱的呼吸随之缓和平稳,本来死灰的面容竟然透出三分红润之色,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向来古井无波的楚云端闭上双目,这才对周围的将领缓缓说道:“若不是你们的丹药都是贫道一人调配炼制,并无医理药性相冲,今夜汴京城就会燃起冲天火。”
众人闻言更是惶恐不安,就号称大颂百之首的高怀德,也不敢再多说一字。
“谷内天地异象频生,而谷外三万禁军却无异动,所为何故?”楚云端问道。
高怀德仅仅犹豫了一下,便回复道:“姚青梅骤然生变,瞬间杀死义社几个兄弟之时,怀德便觉得事情不妙,只因为那几个兄弟一身的武艺,并不比怀德低了多少。”
“所以怀德在带领将官们抵御崔姚青二人之前就暗命我弟弟高怀义即刻出谷,号令禁军即刻进谷护驾。”
“那又如何解释到现在仍无一兵一卒进入?”楚云端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高怀德却汗出如浆,方才他是唯一没有下跪的将军,此刻已经觉的自己是大颂第一罪臣,忍不住也双膝一弯,不仅跪了下来,还俯身以头扣地。
“只因高怀义还未到达谷口时,周大师与仙长已经前来相助,虽然兄弟们死伤惨重,但罪臣高怀德却妄自判断局势大定,联系我那弟弟务必稳住谷外军心,并将山谷团团围住,如有擅自入谷者,斩!”
“高怀德,我再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你是如何联系到你弟弟。”
“第二,为将者,战局未停,何来局势大定之说。”
“第三,你是在责怪我和师兄没有护住官家?”
楚云端三个问题犹如万钧巨锤砸在高怀德心头,高怀德不知该如何回答,憋的满面通红,抽出腰刀反手就向自己脖颈砍下。
“你的命还有用,对官家有用,对大颂百姓有用,先留着罢。”楚云端摆了下手,高怀德的腰刀便脱手飞离。
楚云端虽然暂时护住了赵匡胤的心脉,但已经损耗甚巨,于是毫不犹豫的就使出了“凝仙露”法术,周遭所有将领除了重伤的除外,全都感受到体内和天地间的灵气在飞速被人抽取,而所有灵气的汇聚点就是楚云端。
“诸位莫要惊慌,方才一场恶战颇为不易,虽然将军们个个带伤,但救治官家还需大量灵气,贫道只能使些手段,将诸位灵气渡给官家续命。”
众人放下心来,纷纷放松身体,以便楚云端更好的吸取灵气,心中还暗自佩服楚云端不愧是当今道家第一人,手段真个神鬼莫测。
如果他们知道楚云端是直接把他们自身的灵气纳为己用,这口中的仙长定会变成该死的妖邪,此中原因容后再叙。
“天干”崔默和“地支”姚青梅已被诛杀,陈远望等五人也受伤不轻,一言不发的走过来,盘腿坐在地上,浑身灵气毫无攻击性的向外散发,摆明了也要任由楚云端渡使。
那些将领虽然没有对他们拔刀相向,但个个看过来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猜疑和防范。若不是官家此刻正在鬼门关处,早就先将他们的手筋脚筋挑断,再用精钢铁钩穿了琵琶骨。
楚云端念头微动,便将陈远望五人的灵气也一并收取过来,通过“凝仙露”对他们的灵气抽丝剥茧的感知。神观术虽然号称火眼金睛,但也无法对灵气的成分进行入微级的探究,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楚云端心中却更加不解。
三十年前的楚云端正在山间道庐中研习炼丹之术,忽一日有三人登门拜访,开门见山的便道明来意,说是有无上绝妙的炼金法门,想与他辩证共论,彼时的楚云端方才二十岁,听到有新奇的物事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焚香煮茶,与三人坐而论道,这一论就是整整一个月,而那三人正是柳永、姚青梅和阮念潇。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有三人找上了周侗,要和他切磋武艺,周侗乃是武痴,最喜与人以武会友,立时应了下来,驱散了徒弟关闭武馆大门,同样也是月余后才重新开启。而这三人则是康震、丁晃与崔默。
时值赵匡胤立国不久,当年陈桥兵变之后,周侗虽然从旁协助,但事了之后便悄然离开,只因他并不想去杀汉人。赵匡胤平定中原,立国号为大颂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肃朝廷,训练军队,开始对屡屡侵犯边境的八方异族进行反击。
后周早就国衰势微,赵匡胤登基之后动不动还要亲自率军亲征,虽然赵匡胤文有赵普,武有高怀德,但义社里的其他兄弟还未真正成长起来,无法独当一面。面对群狼环伺,已经开始力不从心,即便登基之后还不得不频繁的御驾亲征,大颂刚刚开国,官家久不坐朝堂绝不是长久之计,赵匡胤索性下了一道圣旨,广招天下英雄俊杰,助他治理国家抵御外敌,更是修书一封,亲自送到周侗手中。
习武之人若无杀伐之心,极难突破境界。周侗造的杀孽也不少,但他所杀的皆是恶贯满盈的该杀之人,他不愿在战场上因为立场或者理念去杀同族之人,但愿意为了赵匡胤去会一会那些所谓的异族高手们,至于杀不杀那就要看心情而定了。
他在带着康震三人去找赵匡胤之前,先去找了楚云端,就说了一段话:“乱世道人盛世僧,天下安定隐机锋。若然世间烽火起,如何静心上云层?”
楚云端听完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是赵普写的。”
“就知道瞒不住你!”周侗毫不尴尬的哈哈大笑道:“这劳什子诗句,让我背了半宿,怎么样师弟,看在师兄的面子上,给香孩儿帮衬帮衬?另外你要是有能用得上的人才,到时一并带了过去,唉,那孩子现在已经成了一国之君了,结果愁的一顿只能喝半桶烩面,酒都没时间陪我吃了,我这当哥的心疼啊。”
楚云端眉头忍不住的跳了两下:“师弟应允了,恰好前段时日遇到了几个。。。有些意思的人,到时候我会引荐给官家的。”
周侗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那啥,我来你这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传出去少不得惹出些闲言碎语,说甚么咱师弟小家子气之类的。”说话间就在炼丹房中翻箱倒柜,就连炼丹炉子都要揭开盖子仔细瞅瞅。
“西南角那个木匣,里边两支瓷瓶,白色外伤,青色内伤。”楚云端话刚说了一半,周侗直接抱起木匣就推门而出,待到后半句“均有奇效莫要浪费!”说出来时,已经瞧不见周侗的身影了。
“师父,你亲传四个徒弟,可你出关时只有我去送行,除了这颗天机悃,还有那藏在汴京地下的道藏地图,你连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咱们道家如此这般代代传承,还能长久多少年?”楚云端看着门外空荡荡的院落,有些落寞的喃喃自语道。
“燕云十六州,俺要夺回这燕云十六州!”幽州西部颂人大营的一个军帐中,赵匡胤怒发冲冠,当着部下的面一把掀翻了沙盘。
“大哥,若论单打独斗,你手中的九十二斤蟠龙棍,辽国无一人能敌,但要两军对垒排兵布阵,二弟自认为胜你一筹。”赵普挥手阻止了其他人的帮忙,自己将布置沙盘的桌子扶了起来,又将那些散落的按照山川道路,树林湖泊按照一定比例制作出来的零件一一安插复原。
“二弟,你甚么都好,就是少了些血性!”赵匡胤没法对赵普发脾气,只能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顺带将扶手拍的粉碎。
“哎呦,我嘞乖,这都做了官家了,火气咋还是镇旺嘞?”周侗掀开帐帘如入无人之境般就走了进来,哈哈大笑道。
赵匡胤跳将起来就扑了过去:“叔啊,香孩儿被人欺负了!”
赵普见状连忙向周围人使了眼色,众将领紧赶着就溜出帐外,唯独赵普留了下来。
周侗这才轻轻拍了拍怀中赵匡胤的后背:“一国之君,大颂之主,如此这般不怕你那些兄弟们笑话!”
赵匡胤这才松开抱着周侗的双臂,假装抹了一把眼泪道:“辽狗欺人太甚!趁我大颂立国未稳,竟然图谋我中原腹地!我要杀了那个耶律敌烈,夺回幽州!继而乘胜追击,再夺。。。”他偷偷撇了一眼周侗:“再夺涿州、鄚州和瀛州!”
周侗根本不搭理赵匡胤,反而转头问向赵普:“说说你的想法罢。”
赵普刚刚将那沙盘复原,听到周侗问话,并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叔有把握将镇守这四州的将领都杀个干净么?”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周侗失笑道:“若是天下大势能被几个人的武力所左右,要那些将士有何用?要那些百姓又有何用?干脆办个比武大会得了,说不得我周侗还能争个官家做做呢。”
“既然如此,大兄,二弟斗胆进言,此战咱们必不能想着取任何一州,反而还要佯败,退至沧州!”赵普盯着面前的沙盘,这沙盘中每个部件都是他亲手所制,不仅如此,大至每座城池,小至每条山路,都被赵匡胤磨出了包浆,无数次深夜里,赵普都会被砸门声惊醒。
“二弟!二弟你睡了没?你要是睡着了就吱一声!你要是没睡就陪我再看看那个沙盘!我跟你讲啊,我又有了新的想法,你快陪我出来看看!”
这个名为燕云十六州的沙盘,早已经刻在了他兄弟二人的心里,只因为它是每个汉族子民的耻辱!
所以赵普说出不取幽州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承受赵匡胤怒火的准备。
“你是说,用咱们当做诱饵,引诱耶律敌烈率领大军攻入沧州,若是能将辽军主力包个饺子,耶律贤起码要吐血三升,从此北部边境起码能平定十年!”
赵匡胤捋着胡子说道,看着赵普惊讶的表情,忍不住笑骂:“你要是有好主意,我岂会不允?继续说!”
赵普大喜道:“是极是极!那耶律贤也是刚刚继位,若是初战即大败,辽国内部定会生出混乱,大兄想要的四州之内虽然汉人居多,但据探子回报,那些汉人大多已经习惯了被辽人统治,即便取得幽州大胜,后续深入也不可能顺利,甚至会让咱们大颂的主要兵力陷入泥潭之中,所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如今我大颂国力尚弱且四面环敌,应以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为主,并不适合开疆扩土。”
赵普越说越进入状态:“现今周叔愿意帮忙,只要能将耶律敌烈全军引至沧州滹沱河附近,赵普便有十成把握给辽军来个瓮中捉鳖!同时让义社的将领们带着大半兵马,分别前往前往雁门关、定州与易州,待沧州之战一锤定音之后,便闪击临近的州府,汉人、粮食和财物,能抢光的一律抢光!遇到的辽狗不论老幼妇孺一律杀光!庄稼、房屋桥梁甚至整座城池,能烧光的一律烧光!辽国不是喜欢打草谷么,咱们这次就给他们上一课!”
赵匡胤和周侗齐齐动容:“这三光计策,端的毒辣至极!”
赵普却不以为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两族相争,不死不休!此计之难只有两点,一是沧州之战,二是各队分兵前出劫掠的时机,如今有了周叔,再加上高家兄弟,此计可成!”
“二弟杀伐果断,百计千谋,既如此,我再给二弟加个大大的筹码,可保这三光大战必胜!”赵匡胤与周侗相视一笑,大声说道:“有请楚仙长入帐!”
帐帘再次掀开,依序走进六人,分别是康震、丁晃、柳永、阮念潇以及崔默和姚青梅。赵普定睛一看,熟悉的战友面庞映入眼帘,心神剧震忍不住失声道:“你,你们也活下来了?”
六人走上前去将赵普抱在中间,康震热泪盈眶道:“队长,咱们终于又汇合了!”
一道模糊的青色身影在桌旁化虚为实,楚云端盯着那些按照比例缩小的实景沙盘说道:“有趣,有趣。”
是夜,帐中的油灯一直亮到了天明,数十日后,辽军十万精锐攻入沧州,在滹沱河畔被颂军杀伤近半,统帅耶律敌烈被周侗阵斩,剩余辽军逃回幽州途中又被颂军衔尾追杀,最终活着回去的只剩三万余。
同时朔州、寰州、応州、蔚州和涿州被多股颂军侵袭,损失惨重,颂军过处寸草不生,莫要说三光军令,就连路过的水井都要用石块堵死,战报传回辽国朝堂,辽帝耶律贤当着文物百官破口大骂,直斥赵匡胤猪狗不如。
赵匡胤听闻之后只是乐得一口气喝完一坛酒,说了一句话:“无所吊谓!”
至于那晚帐中细节过于繁杂,只有另开章节才能讲个清楚,还请诸位看官见谅。
话说回来到山谷之中的烈士陵园。
此时赵匡胤命悬一线,楚云端施展“凝仙露”收取他人灵气,再以“点净瓶”将灵气模拟生成血管肌肉等组织,填补赵匡胤胸膛上伤口造成的缺失部分,在陈远望等人加入之后,楚云端的压力减缓了一些,这才又开口说道:“高怀德,你是如何与高怀义联系的?”
高怀德毫不犹豫就回道:“怀德与怀义乃是孪生兄弟,自幼同吃同住同习武,到了御法境之后偶然间发现,我兄弟二人若是分开,还能够通过灵气波动感知到对方,并且可以传递一些简单的讯息。”
“你们高家但凡有孪生子,极大可能都有这种能力,既然如此,你即刻联系高怀义,让他带领武艺境界如你们一般的将士入谷,十名以上,越多越好!”
楚云端想了想又道:“必须要留下能够压制禁军的将领,务必防止禁军生出哗变。”
高怀德面色凝重,闭上双眼就开始通过灵气感应给高怀义发去讯息,按照高家祖训,此种神通并不能随意使用,七天之内才可使用一次,但高怀德丝毫不考虑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后果,心神之念随着灵气便传送给了高怀义。
此时山谷之外也不平静,天地异象频频显现,三万禁军尽皆看的分明,数十位将领就要带领兵马进入,却被高怀义一人一枪拦在谷口。
“高怀义!谷中发生何事你又说不清楚,为何要阻拦我们?难不成你高家有甚么图谋?”王审琦纵马提刀,冷言喝道。
旁边的韩重赟弯弓搭箭,二话不说便朝高怀义射去,此时高怀义早就身中数箭,仅凭着一口气守着谷口,收到高怀德的讯息后浑身一震,一枪挑飞韩重赟的箭羽后如释重负说道:“官家遇到天龙降世,还需十数人入谷护驾,王审琦,这三万禁军你把握好,守住山谷,莫要让大颂。。。”话还未说完,手拄长枪斜靠着山壁,已经咽了气。
“到底发生了甚么!”王审琦怒吼道:“可有人随我入谷?二十人为限!御使境为限!”二十名将领纵马缓缓走到王审琦背后,王审琦毫不犹豫的就带着他们向谷内走去,走过高怀义依旧昂首站立的尸身时,王审琦将马勒住:“兄弟,不管你在守着什么,只要是为了官家,我就会接替你你守下去!”
与此同时高怀德喷出一口鲜血躺到在地:“高怀德幸不辱命!”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王审琦带着二十人马进入了山谷,一路所见触目惊心,烈士陵园他已经来了数次,墓碑次第分明,排列有序,小径两侧大多都是官家亲手移栽种植的松柏,翠绿如烟,虽然是陵园却人感到静谧安宁,然而此时整个山谷如同被狂风席卷而过,到处都是碎石断木,残肢碎体。
楚云端已经无法维持灵气输出,看到王审琦等人出现后不再言语,直接用“凝仙露”将他们所有人覆盖其中,只是瞬间就把他们的灵气抽取一空,王审琦浑身一软就从马上坠下,摔在地上的同时才看到一群人围着重伤的官家,再就是楚云端扫过来的毫无感情的目光。
开锋府内某处。
周侗一拳轰碎了院墙:“安定寿!你要是再逃我可就不留手了!”碎石纷飞中一道人影狼狈不堪的滚了出来,反手就是一把粉末撒出,那粉末遇风即化,在空之中一下就变成了无色的气体。
周侗瞳孔紧缩怒吼道:“靠恁姨!你竟对我用滴水观音!”浑身的灵气骤然爆发,将周围空气震开的同时倒弹而出,比刚刚冲进院中的速度还要快了一倍。
院落里那个人影站定下来,开口道:“我不想再与寻一派有任何瓜葛!师兄,数十年的交情,就不能放我一马?”
“不想与寻一派有任何瓜葛?那你这一身医术该如何忘却?不如让师兄把你打成个傻子算了。”周侗灵气覆盖全身,仔细感受附近的气流涌动,盯着安定寿嘿嘿笑道。
安定寿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却是个圆滚滚的大胖子,虽然尘土满身有些狼狈,但也捋着胡须同样笑道:“在道观中你揍我揍的少了?怎么,现在区区一个滴水观音就能让你如此忌惮?”
“废话少说,跟我回去,官家有难,如今性命危在旦夕,纵观天下也只有你能医治了,今日便是捆也要把你捆了去!”周侗眯眼说道。
“周大膀子你休的唬我!官家有难?你怎么不说楚云端嗑了天机悃!我的医术也是我凭本事学的,赚的银钱也都给楚云端炼丹使了!实话告诉你,我有媳妇了!我要养娃!我不要修道了!”安定寿双手一合,灵气化作一只形如野鸭却长着老鼠尾巴的怪异生物就向周侗扑来。
“絜鈎!安定寿你个臭不要脸的真敢修炼此等毒功!”周侗一掌就将那名为絜鈎的灵气生物拍碎,破碎的灵气迅速重组还原,絜鈎扭动脖颈,尖锐的长喙狠狠啄向周侗。
“跂踵,犬戾,蜚!”安定寿手掌连动,又凝聚出三只灵气毒兽同时攻向周侗。
“来得好!”周侗已经生出了火气,连续四记崩拳将安定寿的四只灵气毒兽彻底捶了个粉碎,尽数化作毒素雾向周侗席卷而去,但瞬间就被周侗的狂暴气势给冲散开来。
周侗一掌抓向安定寿,安定寿肩膀一滑躲了过去,同时周身绽放出无数由灵气凝结而成的绿色竹叶,“南天竹海!”随着院落中无数翠绿的竹枝生出,四只毒兽也再次凝聚成形,隐藏在竹林中伺机而动。
“官家被逆臣偷袭,重伤难治,楚云端确实被逼迫的服用了天机悃,我也不得不提前用了灵锤九锻,虽然现在只到第六锻,但是杀你绰绰有余。”周侗站在竹林的边缘,开始压缩附近的灵气:“我也不介意现在就进到第七锻!”
安定寿从竹林中走出,皱眉道:“你不诓我?官家真的受重伤了?”
周侗并不回答,只是将灵气极度压缩形成一柄巨锤之后,毫不犹豫的就砸向自己的身体,见此情景安定寿急忙又退进竹林中,大叫道:“周侗!你不要命也别拉上我!要是你锻体失败爆体而亡,我这个院子都会被你炸飞的!”
“我来不是杀你的,不过要活捉你回去救治官家,六锻破你的南天竹海有些麻烦,这可是你逼我的,师弟。”周侗弯腰用背部硬接灵锤一击,闷雷般的撞击声响彻四周,竹海外围的数棵青竹被灵气波动震碎,化作灵气缩回安定寿体内,安定寿又在身边凝聚出几棵更加粗大的南天竹,脸色苍白的说道:“师兄,以官家的身手,再加上你和楚云端,还能让他受了重伤,这伤我不敢治,我怕死。”
周侗已经挨完了第二锤,已经被砸的站立不住半跪在地上:“你尽管去,我用我的命保你,若是救不活官家,我豁出命也要让你逃了!”
安定寿又往竹林中缩了缩:“光是这个不行,得加钱!我要黄金十万两!”
“师父当年怎么收了你这个财迷!要钱有个卵用?能让你长生么!”周侗气的连第三锤给他带来的巨大痛苦都给忽略了,指着安定寿大骂道。
“我们师兄弟四人,本就各有各的修道之路,我修出甚么样的道心和你们有何干系!我看病开方,配药医人,收取诊金,养活妻儿,就想过个普通人的一生!寻一派动辄就会引发天地因果,我能受的起,我的家人可受不起!我倒也不是怕去给官家治伤,不过要给钱!给钱我就去!我只要钱,不要因果报应!”安定寿也骂道:“你们一个个逍遥天地间,过的好生快活,就不允许我老婆孩子热炕头?”
周侗闷不吭声的又接了三记灵锤重击,整个人都快被砸进了地里,吐着黑血说道:“如此说来你入了寻一派,跟着师父才学了一身本事,这些在你看来就不是因果了?”周侗从土坑中艰难的爬了出来,抬起手臂扛住了第六记灵锤:“这次和寻一派无关,只要你能救下香孩儿,师兄这条命就是你的。”
第七记灵锤忽然变大数倍,挟带着天威毫无间隔的就像周侗兜头砸落下来,周侗根本来不及反应,天灵盖就被锤了个正中,安定寿抬手一指,四只灵气幻兽随即跃出竹林冲向周侗,途中身上的毒雾转化成安稳祥和的氤氲灵气,同时钻进了周侗的身体。
灵锤九锻的第七锻已经是夺天地之造化了,周侗被第七锻的最后一锤砸的差点身魂俱裂的时候,体内忽然多出了四团浓郁灵气,助他固守灵台,护住丹田,周侗趁势拼尽全力,任由第七锻的第七锤将自己全身每个细胞都给锤炼了一遍。
“确实是七锻!想不到你真的练成了此等武艺。”宁定寿收回了身边的南天竹海,看着浑身骨骼尽碎,皮开肉绽却依然站着的周侗,喃喃说道。
“十万两黄金,你跟我走。”周侗的身型再次缩小,此刻也就身高五尺过半,身材削瘦,如同一个发育不良的大颂农夫。
安定寿咧嘴哈哈笑道:“十五万两,一两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