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万般法

雒原再次躺倒在六角回廊之中,呆呆愣了许久……

再次回到“射阵”,雒原已无锐气,只剩满脸无奈,“大师兄,还带这么玩的?碎天灭地——你这牛皮把天都吹破了!”

“再说了,同归于尽,也能算你赢?”

“当然!”五雷上人全无惭色,“说好的,你接下五招才算赢——又没说我得活着!”

“你死了,只能从头再来——”

“得得,我可不来了。”雒原算是彻底服了,“我就想问问,第四招已经这么无耻了,第五招又是什么?”

五雷上人哈哈大笑,“都第五招了,还讲究个什么?当然是前面四招加起来,一并上啊!”

原大侠不等他笑完,就满心郁闷地退出了“射阵”。

大师兄不愧是老头子的大弟子,这无耻劲不遑多让——他本来修为就高,又精通“吹牛”的本领,再加上全无底线,毫不留手,他这关注定是过不了。

雒原在六角回廊转了几步,绕进另一座“院落”中。

晴朗的天空下,微风拂面,山野之间,成群结队的机关人密密丛丛,如森如林。

“小小蝼蚁,也敢闯本座的阵头……”

“天机冗水十四郎”的阴柔之声,显然不如五雷上人那般自然,颇有几分生硬。

“此乃六艺大阵中的‘御阵’,本座让你放手进攻,只要你打破本座的防御,伤到真身,就算你赢……”

雒原顺了顺胳臂上的汗毛,忍不住道:“沈思,你这扮相,这声音,真的好恶心啊……”

长发粗衣,满脸涂白的沈思顿时崩溃,竟被雒原一句话“破了防”,“是啊!我也好难受啊!大师兄,为什么非要弄成这个样子啊?”

天外忽传来一个响亮之声,“废话!你考验的是他的攻伐手段,你不扮得恶心一点,他怎么会想揍你?你不嚣张装逼一点,他又怎么会想打你的脸?”

“你不把他的潜力逼出来,又怎么证明你的机关之道,足以对抗仙家道法?!”

沈思一听“机关之道”四字,顿时精神一振,将脸一板,又成了“天机冗水十四郎”,“废话少说,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过来!”

雒原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来?”

“他被老夫碾压得已经毫无斗志,你说点狠的刺激他一下!”五雷上人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冗水十四郎也不是易于之辈,朗声便道:“本座师从临渊先生,而你,乃是轩辕老祖的儿子——轩辕小儿,看你有何本领,能破得了我的机关术!”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一句“轩辕小儿”,比五雷上人花样百出的各种“小儿”杀伤力强上百倍。

原大侠霎时面目扭曲,飞身向冗水十四郎冲去。

——“瞬息万变!”

数道雷光在掌间汇聚,与五雷上人激斗一番,雒原对雷法的感悟更进一步,出手即是雷霆手段。

灿灿雷光转瞬即至,冗水十四郎躲闪不及,可身前却有一面透明之境,将雷光折射出去,映得天穹一亮,仿佛发出了开启大战的讯号。

山野间林立的机关人同时将手中长矛一顿、一举,千军万马般的气势冲天而起,杀气凛然。

冗水十四郎抽身而退,成群结队的机关人却潮水般涌出,截下了杀入阵中的原大侠——长矛蔽天,弩箭齐射,一时竟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原大侠刚刚“练过”,墨砚一出,滚滚墨气如激流飞瀑,将漫天箭雨挡下,也将扑近的机关人冲了个东倒西歪。

雒原在魔气中隐匿形踪,开始反攻,太白庚金剑气化作一道道闪电镰刀,像割麦子一样将涌上来的机关人纷纷斩倒。

金雷破木,所向披靡,一刺透穿一串,一斩扫倒一片,着实过瘾。可机关人前仆后继,丝毫没有顾忌“伤亡”的意思。

冗水十四郎越退越深,龟缩在千军万马的拱卫之中,阴声冷笑道:“别以为,能一点点杀光我的千军万马。”

“这‘御阵’之中,天地灵气是有限的——用完了,就是你输,可别说本座没提醒过你……”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醒,施展天雷法术横扫千军,看上去威风无量,战果赫赫。可消耗也大,若不是在试炼阵中,根本撑不了多久。

实际上,有【载营魄抱一】加持,雒原此刻单凭“武技”冲杀,也是如入无人之境。只要魔气挡住箭雨,手持枪矛的机关人根本都是木桩子而已。

雒原真气一转,太白庚金剑气化作七尺长的剑光,挥舞之频速更胜雷法百倍,砍瓜切菜般,照样杀得机关人残骸遍地。

手中虽无古剑,但以气化剑,同样可证剑道。

雒原左手舞动剑光,右手“挥毫泼墨”,如一手持剑、一手执笔的上古儒修,同时感悟着流淌于心的剑道与书画之道。

千军万马攻势虽猛,但雒原在魔气遮掩下如闲庭信步一般,只是在拿机关人开刀练手。

可转眼一看,那冗水十四郎竟更是悠闲——靠在躺椅之上,被一个高逾千尺的金甲巨人双手托起,仿佛看戏一般,嘴里甚至还叼着一串葡萄……

那副欠打的样子,倒的确勾起了原大侠的怒火……

他剑光一转,向着冗水十四郎的方向直线冲杀,势如破竹。

可金甲巨人托着躺椅,退一步就是数百尺,在大军箭雨掩护下从容后退,甚至都没耽误冗水十四郎吃葡萄。

雒原心头渐渐火气,有点理解风青萍面对临渊先生时那种恼怒和无奈了。

战法无效,雒原也不再做无用功,在魔气遮掩下随手砍砍机关人,假装攻势不减,实则暗自谋划。

“射”与“御”一矛一盾,“御阵”考验的是攻伐手段。

攻伐手段林林总总,也要因时因势。眼前决定胜负的,是一击斩敌首脑的绝杀手段。

铺谋定计,雒原左瞳中幽光凛然,紧紧锁定了敌酋。魔气一催,墨砚荡出浓郁的黑气,席卷如浪,将机关人推出百丈之远,准备出了一块“舞台”。

雒原浑身真气流转,蒸腾如雾,纷纷引出体外,化作一道道法术。

一阶法术【金砖术】,金气化作一块块飞掷的金砖,砸翻机关人之后,又有序垒成一道金壁。

二阶法术【金芒术】,金光电芒,如剑如斧,砍得“刃口崩卷”,又化作一块块金板。

三阶法术【四宝金轮】——金银铜铁四轮飞舞,如秋风扫叶,滚滚向前……

梦境之中,雒原早已将种种元术、低阶法术练到滚瓜烂熟,此刻在试炼境中使出,更是信手拈来,隐有大师风范。

术门之道的基础,是“元素”与“轨迹”——元素之轨迹,即名法术。

元术乃是最简单、最基本的法术,就像一块块砖,一颗颗零件。而高深的法术,则是靠元术层层拼接垒砌,直至建成万丈高楼。

法术楼阶之高矮,并不看砖石多少,而是看结构层级,每向上垒一层,威力、难度皆增上数倍——三阶法术之威,已是一阶法术的数十倍。

但这还不够。

雒原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瞬息万变!”

光阴一瞬,上百个低阶法术走马灯般轮转,沌气用作黏接的“浆糊”,宙墟黑洞作为“隔板”,雒原用尽手段,全神贯注地将金雷法术拼合在一起……

——第一个四阶法术,元丹以上境界才有望掌控的中阶法术,终于在雒原手中成型。

金壁、金板、金轮,瞬息间拼合在一起,成为一辆光华璀璨的战车,在青天之下闪耀着粼粼金雷之辉。

一串葡萄皮从冗水十四郎直喷出来,差点连眼珠子都飞了出去,“阿原、你,你居然会四阶法术?!”

原大侠飞身登上战车,手中七尺金芒如雷霆之矛,浑身金光织甲,巍巍仿佛上古战神。

“这是我独创的四阶法术——【黄金战车】,正是以你的万里车为原型。”

“——沈思,敢不敢过来一战!”

沈思倏然长身而起,上前一步,却又冷静下来,“小小蝼蚁,何须本座亲自出马?就让我手下的‘天策上将’来会会你……”

“——去吧,阿原!”

冗水十四郎一拍座下金甲巨人,那金人将其放下,猛地从地上拔起一柄金色古剑,立如渊岳。

灵光闪动,金人外形五官更细腻了许多,还真和原大侠有几分相像……

雒原气得手中雷矛一掷,如一道闪电飞射,却被金甲“阿原”一巴掌拦了下来。

“我这金甲巨人,正是以你为原型——先赢了本座的‘跟班’,再来求战不迟……”冗水十四郎乘上一叶飞舟,像只苍蝇一样嗡嗡乱转,恨得原大侠牙根痒痒。

雒原手中法诀不停,一道道风劲化作风羽,紧紧贴合在一起,形如一双天鹰之翼。

“【风羽天翼】,起——”

巨大的飞翼拼接在黄金战车上,乘云驾雾般腾空而起,玉玦灵光一闪,“雷鸣雨落弓”握在手中。

金身银弦,雒原拉开“雷鸣弓”,一息之中,太白庚金剑气化作数十支灵箭,望天齐射——道道金芒瞬间穿越天空,钉射在远处飞舟之上。

轰鸣连声,炸得冗水十四郎连墩几下,差点兜飞出去。

“护驾,护驾!”冗水十四郎连连挥手乱招,只听一片嗡鸣之声,一只只头顶旋翼的木鸟围过来,撑起一大片阳华之罩,将金光雷箭格挡折射,总算保住了冗水十四郎的屁股。

以此同时,金甲“阿原”将巨剑一挥,一招“剑破苍穹”,直向黄金战车劈来。

雒原伸手一拍,战车上两根雷矛齐射而出,两声霹雳震彻天空。一根雷矛被巨剑斩断,另一根终是钉在金甲巨人腿上。

风羽天翼一振,黄金战车陡然又拔高数十丈,飞越巨人头顶,势不可挡地向那一叶飞舟发起冲锋。

冗水十四郎见大事不好,忙从怀中取出一支机关矩尺,向天一量……

天地一方,无形中困束了黄金战车的冲势,只能眼看飞舟遁去拉开距离。

“——我靠!沈思,你还要不要脸了?”原大侠不禁失声痛骂。

“嘿嘿,既然是试炼阵,自然对守阵者要偏向一点……”沈思自知理亏,也没好意思再挑衅,“终究是机关墨派的前辈,我模仿借鉴一下,不算出格……”

“好,你等着!”

雒原深吸一口气,不再出声,一边驾着黄金战车和追上来的金甲巨人力拼缠斗,一边缓缓吐纳着海量的灵气,默默积攒静念。

冗水十四郎见他破不了矩境,也就没飞远,指挥着一众木鸟布下层层防线,又开始一旁看戏。只是黄金战车周围散出无尽魔气,如涌动的黑雾,他一时竟看不透。

魔雾的遮掩下,雒原悄然丢下激战中的黄金战车,转至矩境一角。

周身黯灭虚无,仿佛凝成黑甲。而雒原全力抽转真气,将一个个法术凝形,又推进时光停滞的“黑洞”之中。

风雷水火,五行之术像一块块打磨好的组件,静静悬浮在周身……

冗水十四郎终于坐不住,木鸟飞组成一座圆镜,折射出炽烈的太阳光华,终于一举洞穿黑雾,照出了潜至矩境底角的雒原。

只见雒原周身五彩灵光如浪,顷刻间汇成滔天之潮……

一阶法术【拢烟术】,滚滚烟尘,拢住热浪灵潮。

二阶法术【土牢术】,一根根石柱拳指紧握,如强行压在火山口的巨石之盖。

三阶法术【岩浆喷涌】,地下孕生的熊熊地火,被土牢与烟障拢住,不断压缩积攒着冲天之怒……

“【地火焚城】,破——”

“盖子”骤然掀开,压抑已久的焚炎之力如火山喷发,焚天毁地,无物不摧。

矩境方城脆弱的一角怎能抵挡焚城之火?霎时被怒焰撕得粉碎……

【风羽天翼】飞来加身,雒原渺小身躯扇动着巨大的羽翼,直冲云霄,周身犹挂着无数凝滞的法术华光……

巨大的天鹰之翼拍开蜂蝇般的木鸟,杀至飞舟之前。冗水十四郎反应也不慢,飞舟分出六翼火柱,夺路而逃。

漫天木鸟激射出一束束灼光棱柱,或是举镜盾折射,光棱柱越聚越粗,灼烧在穷追不舍的雒原背上,将一对巨翼渐渐熔毁销解。

雒原却不为所动,【不动甲】牢牢护住周身,将一束束光棱同样凝止在黑洞之中。

飞速渐缓,远看飞舟便要逃脱,雒原忽然大喝一声,“瞬息万变!”

心头积攒的无数静念在这一刻同时爆发,魂海之上星光映天。

洛冼玉能以百念御使百剑,原大侠同样也能千念凝出千万法术——只要敢吹!

【不动甲】凝止时光剥离出的弥尘砂,皆用在这一刻。

一息百念、千念,磅礴如海的法术灵浪从黑洞中倾泻而出,五行交杂,再不可能相安无事。

雒原也没指望再控制它们——手中银光一闪,雷鸣弓换作雨落弓。

“看我这一招,【雨落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