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得正好,太阳暖洋洋的,花园里扎着马步的小侯爷看起来很是精神。
练到他双腿发颤,汗如雨下,扑倒在地时,才会被一位早就心急如焚的女人扶起。
那天晚上,这个女人偷偷地敲开了他的门。
“小侯爷,这个给您。”
她很慈祥,是赵聘的奶娘,正笑眯眯地把一个刚缝好的洋娃娃递给了幼年赵聘。
娃娃柔软洁白,穿着红衣裳,面带微笑作依恋怀抱状,煞是喜人。
赵聘很是欣喜,爱煞了她。
“谢谢奶娘。”赵聘抱着娃娃,露出天真的笑容,奶娘慈爱地摸了摸赵聘的头发。
“你以后就叫小红吧。”
小红笑了,他也笑了。
可是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总要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吧。
“这娃娃哪来的?”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他是赵聘的父亲,平武侯赵肃,正一只手提着那个洋娃娃。
赵聘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心里忐忑不已。
“我托别人买的。”他小声地说道。
“你是一个男人。”
“我是的,爹。”站在跟前的赵聘闻言,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娃娃,然后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抱着这种东西,简直是玩物丧志,简直是有辱斯文。以后不许了。”
“爹,我知道了。”赵聘咬着嘴唇下面的嫩肉,顺从地低下头。
“嗯,拿去丢了。”男人摆摆手,把洋娃娃递给赵聘。
“爹,我想留着……”赵聘很是紧张的样子,紧紧地抱着那娃娃,“因为,因为这样可以骗外人我是一个软弱的人,他们就会对我产生误判。”
赵聘紧急找的蹩脚理由并不能让赵肃信服,只能起到了反效果。
“这并不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侯爷顿了一下,可是态度突然冷淡极了,“你记住,我平武侯府没有软弱的男人,从前不许有,此后也不许有。”
“聘儿,快向你爹道歉。”赵聘的亲生母亲唐诗杨看着侯爷的样子,赶紧过来拉着赵聘的手,拍拍他的背。
“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赵肃喝了口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赵聘的母亲。
“侯爷,聘儿还不懂事,您莫要怪罪他,这娃娃,等会我扔了便是。”
“爹,我错了。”赵聘努力地忍住眼泪,看着赵肃,有些抽噎着道:“我以后再也不玩了,您别把她丢进垃圾堆,求求您了。”
赵肃皱着眉头,只觉厌烦,连连摇头,淡淡道:“周全。”
待是周跨夸门槛,进来,见了面,作个辑,口中呼上一声侯爷。
赵肃似乎笑了,又好像没有,只是他的眼神一下子严厉起来。
“周全,把聘儿手中的娃娃拿出去扔了。”
周全一下面露难色,口中应道:“是……是。”但看着小侯爷惊恐和悲伤交加的表情,心里面不断为难,手上的动作也是慢吞吞地。
“快点。”赵肃严厉地呵斥道。
“哎,是。”周全看了看死死抱着娃娃,快要哭出来的小侯爷,低声劝道:“小侯爷,您就不要再为难我了,等会侯爷生气了……你我都不好受啊。一个娃娃而已,就求您给我吧,啊。”
赵聘咬着嘴唇,身体不断颤抖,让周全无处下手。
“你是我赵肃的儿子。”灌了口茶,赵肃心里的怒火反而愈加旺盛,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周平心一狠,猛地将娃娃拿开,赵聘也是没敢再抓。
只是看着赵聘想拿回娃娃,又不敢动手,一副眼巴巴的模样,赵肃面有愠色,心里更是来气。
周全眼看这脸色,也深知侯爷不虞,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到侯爷面前,向他一拱手,讨好地笑着,“周全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赵肃一听,也是来了兴致,一边看着赵聘,一边故意大声问道:“这又是恭喜,又是贺喜的,你倒是说说这喜从何来啊?说不出,定要罚你。”
周全一听,满脸喜色,神采飞扬,听他道:“恭喜的是侯爷与小侯爷父慈子孝,贺喜的是小侯爷因祸得福,知道了不能因小失大,玩物丧志的道理。”
“嗯,不错,这确实是喜事。”赵肃抚着胡须,起来的情绪也散去大半。
看了侯爷这放缓不少的脸色,周全连忙道。
“侯爷,我这就把娃娃给扔了去。”
“慢着。”赵肃抬手,看着赵聘,对着周全吩咐道:“干脆就在这把这个娃娃拆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唐诗杨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赵肃,待看到赵聘深深低下的头,心里也是难过不已,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却欲言又止。
“爹,我真的错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啊!”赵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忍不住,让本就充盈的眼泪夺眶而出。
“聘儿,无论是多么好看的皮囊,本质却都是相同的。”赵肃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周全,撕开,在他面前撕,让他好好看看。”
“哎,是,是。”周全两处为难,咋办?只能听侯爷的,周全做事也周全不了了,不再看赵聘,就用力要把这笑得可爱的娃娃撕开来。
“不要!”赵聘抽抽搭搭地哭着,力道却也大得惊人,趁周全还没反应过来,使劲扳开了他的手,一把抢回了娃娃,后退了几步,藏在身后,死死地抓住。
“老子说的话你也不听了么?”赵肃一下站起,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哗哗响,怒斥赵聘,“你是我的儿子,就要听我的话,听不得我的话,就当不成我的儿子。”
唐诗杨一听,也是连忙站起,拿乞求的眼光看着赵聘,口中低声呼了声聘儿。
“我说不要!”赵聘一时惊怒交加,也没犹豫,紧紧地抱着小红,小红笑了,他却哭了。
当他瞪大的双眼中眼泪一股一股地流时,模模糊糊地看了看周全,又死死地瞪着赵肃,口中无意识地嘶吼着,看上去凶狠不已,就像是护食的野狼。
周全看到此情此景,也是苦笑不已。
“你能跟老子说不要?”赵肃几步走到赵聘面前,毫不留情,一巴掌扇在了赵聘脸上,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巴掌印。
赵聘咬着牙,一声不吭。
见他这样,赵肃冷着脸,要把那娃娃从赵聘手里拿走。
“放开。”赵肃用带有强烈威胁的声音说道。
“爹。”赵聘尽力挤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有些颤抖,因为他的眼泪还在流。
“您不能碰,谁也不能碰。”
“哦?”赵肃气笑了,“你的吃穿住行,样样皆是我买,这娃娃也是同样。”
“那又如何呢?您用金钱带给了我物质上的享受,却要剥夺我精神上的自由,这也公平吗?”
“你怎么学得了洋人那一套,百善孝为先,我教你的,你不懂吗?”
“别说了,爹。”赵聘低垂眼眸,止住了眼泪,“就这个,您不能动。”
赵肃不屑地嗤笑,一把就要把娃娃抓过来。
但他的手被赵聘紧紧抓住。
赵肃尝试活动了一下,不成,因为赵聘手如铁爪,于是赵肃用力一推,打开了赵聘的手。
“怎么?你要和某动手?”
赵聘有些颤抖,但还是强硬地回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可是赵肃脸部的轮廓突然柔和了,摸了摸赵聘的头,看着赵聘牙关紧咬的凶狠表情,俯下身子柔声说道:“就是这样,记住了,是你的,谁都不能抢。退让不会得到同情,强硬才能守卫一切。”
说完,赵肃抹了一把赵聘的头,哈哈大笑着离去,留下三个人软得软瘫得瘫,冷汗如豆洒。
梦醒,汗尤在。
他闭着眼,平复着呼吸。良久,他呼了声,“张梦南。”
毕竟军营里,就不能再叫红豆了。
“哎,咋啦?”
“坐,跟你说个事。”
“哎。”天冲殷端端正正地坐下。
赵聘望向西南方,看了半晌,方说:“过几天,你陪我剿匪。”
“剿匪?”天冲殷咧嘴,觉得莫名其妙。
“在辽西有个巨匪,叫杜老三。”赵聘长呼了口气,“上个月五军营有个匪帮没剿下来,派人要我神机营配合他们一起剿匪,上面已经同意了。”
“不是吧。”天冲殷战术后仰,“杜老三厉害的呀,剿他干嘛?”
“嗯,所以我想让你一起去。”赵聘沉声说道。
“我去,我去有什么用,枪法都还没练好。”
“你很聪明。”赵聘拍拍他的肩膀,“有你把着,我放心。”
说完,赵聘起身就走,留下懵逼的天冲殷。
“啥?”后知后觉的天冲殷还不知道话术这种东西,但总觉得莫名的不对劲,就好像被套路了一样。
不过赵聘也没有撒谎。
“张梦南身上的秘密很多。”赵聘走在路上,眯着眼睛,“看不透,至少我看不透,也可趁此机会让总兵看看。”
洋娃娃。赵聘突然想起昨天天冲殷给孩子们买洋娃娃的那一幕,脚步一顿,“真得好好查一下了。”
“啊。”训练完的天冲殷躺在地上,咬着草根,有些烦躁,“我都在做些什么啊,我不应该是赶紧把军火偷了就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