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位爷,小的这里有些私活,您有没有兴趣?”
少年困意消去,眨了眨眼,“什么私活。”
“那可多了去了,”这人似乎来了劲。“公子爷您叫我王小二就好,我跟您说啊,这不论是崇明会,复兴教,还是朝廷,洋人,我王小二都有一些门路,江湖上出了什么事,我也一清二楚。”说完,他还对少年挤了挤眼。
“哦,小二哥知道的不少啊,最近有什么趣闻啊?”
“嘿嘿,公子爷您听我说啊,最近有三件大事,这第一件么,与崇明会和洋人有关,谈不上趣闻,却也是大大的新闻。”
“您可知道,洋人为啥能打我们大平?”
少年愣了愣,“啊?”
“嗨,好叫您知道,全是仗着那洋枪,洋炮,洋车。”那人说道这,佯装左右张望一下,颇为神秘地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江湖传闻,前不久,洋人有七八车洋枪给崇明会的人给劫了。”
“洋枪!”少年瞪大了眼睛,甚至于头向后仰了少许。
那人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满足,笑着连连摆手,只道:“哎,小声点,小声点。”
“那怎么办?”
“嘿,怎么办?洋人,复兴教,朝廷都要找崇明会的人,那崇明会又不想被找到,只有让我们四边讨好四边拿钱啦。”说起这,他洋洋得意地抬高声调,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少年点点头,“还真是大事,那下一件呢?”
“嘿,这第二件大事就有点骇人了,可是上面的事,关系重大,我小声说与你听啊。”
这时,本来站在一圈人里听得津津有味的老人皱了眉头,赶紧过来拍了拍少年的头,“哎,该走了。”
少年点点头,那人也不挽留,嘿了一声,旁边的人又顺势一捧,他便眉飞色舞地接着说了下去。
指了指身后那群热闹的人,少年说道:“干爹,有枪哎。”
“那不是我们该拿的东西,莫要再想咯。”
“好嘛。”少年有些提不起精神,好像困意又上来了,走路的时候眼睛也总是闭着,时不时睁开看下路。
老人摩挲着烟枪,想起从囊袋里取出个装护脉丹的瓷瓶,倒出颗来道:“吃颗药。”
少年顺手丢到嘴里,嚼成碎块咽了下去,也没甚感觉。
一路无话,走到时少年倒床睡了。老人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吧嗒两口觉得没了滋味,站起来看看天,叹叹气,摸了摸腰上的令牌,又回头看了看屋子,最后还是坐了回去,看看天吧。
身后,一棵槐树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凝望着老人,也守护着院子,婆娑的树影,晚风轻柔。天上,夜幕深紫,天云翻涌,看不到天亮的意思,又好像天就要亮了,谁也说不个准。
良久,老人的烟锅子火星闪了又灭,灭了又闪,续了次烟叶子,阖上的眼有些湿润,也许这个时候正适合使来伤感吧。
公鸡打了鸣,老人也没有动弹,好似做了个遥远的梦,即使梦醒了,也忍不住怀恋。
另一边心满意足的王小二看着人群散去,叉腰自满道:“可把我王小二的名声打响了。”走着走着,才一拍脑袋,“私活!我是来找人接私活的!哎!”
“该死,我怎么给忘了,”王小二愣了下,顿时气得捶胸顿足,脚下踢石子踢得啪啪响,拿手使劲拍拍自己的嘴,“哎哟都怪你这嘴,乱说些什么有的没的,现在好了,早饭都没钱吃,该打,该打。”
“哎,这位爷,别走啊,我这里……”
王小二的戏到这去了一半,另一半我们下回再续。
“师父,怎么坐这?”来的人叫李柏谟,也是一副少年模样,有十五六岁的骨龄。
之所以要说骨龄,是认不得李柏谟出生年月,生辰八字不必说,就连具体岁数都不知。
孤儿也好,弃婴也罢,总之是这么一个过程,老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在雪地上不着寸缕地趴着,大雪掩盖了他的所有痕迹,还好老人不靠眼睛走路,让皮肤冻得发青的李柏谟得以存活世间。
老人有了第一个徒弟,跟自己姓,叫李柏谟,是希望他果敢坚强,又善于思虑,谋定而后动。
后来陆续又收留了几个,算到乱世将起,老瞎子也顾不了更多,干脆眼不见为净,不过这几个孩子在身边,总像是给自己留了根。
“师父,我做了稀饭,买了些馍馍回来,吃点早饭嘛。”
“要得,柏谟,你把其他人都喊起来嘛,殷儿莫喊,刚睡到。”
“好。”
加上李柏谟,老人的七个徒弟就齐六个了,七人坐在堂屋,最小的那个坐在凳子上脚都不着地,只得要李柏谟把馍馍扳碎了喂。
食不言,咸菜很好吃。
李柏谟去收拾碗筷碟凳,老人喝着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吆喝,三次敲门声,便慢悠悠走过去开了门。
一位肉贩子。
“这位爷,这是您要的二百斤羊肉,给您做好送来了。”来人穿着棕色棉衣,满脸横肉,一副地道的肉贩子模样,对老人拱拱手,讨好地陪笑着,侧身手指身后的两大缸羊肉。
老人扒拉开缸口看看,数出十三块银元给了肉贩,肉贩陪个笑,挨个听了听响,拱拱手,笑容变得更加真挚,点头哈腰地说道:“这位爷,这次实在是太匆忙了,没找到最好的嫩羊,下回有这种生意提前两天找我黄老五,我给您准备最好的肉。”
打发走黄老五,让四个咽着口水的徒弟把坛子抬了进去,老人对着另一个徒弟吩咐道:“去西厢房把殷儿叫起来,我在南房等着。”
老人转身的时候顿了顿,喊道:“启明,你们全都过来,把柏谟也喊到过来!”
缓步走到南房,五个人已经坐定,柏谟烧好了水,过会少年和李启明来时,柏谟刚泡好茶,“殷哥,坐。”
“嗯,谢谢。”少年没有抬眼,任柏谟把茶放在自己手边,困得眯着眼打哈欠。
等到两大缸羊肉被抬进来,少年才睁开眼睛,看了眼肉,又看看他们,“你们留到这,是想要看我给你们表演吃肉?”
“你做你的,让他们开开眼,也知道知道江湖上从不只有刀枪剑戟,还有邪门外道。”
“嗯。”少年点点头,左手掐了几个穴位,右手腕部便裂开一条小口,出来一条有黑色斑点的白色虫子,虫子一动不动,被少年放在手心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这叫贪吃虫。”少年两只手把它捏起来,展示了一下光滑无斑点的腹部,就把它含在嘴里,它好像冬眠结束一般,轻轻地蠕动了一下,就在少年口腔里游动,等碰到少年的舌头,张开锯齿状的口腔咬了一口,吞了一点血液,就在舌床找到一个位置,不愿再动了。
“贪吃虫可以吃掉已知的任何东西,钢铁,火药,都可以。但需要大量的肉类饲养。”
少年从缸里端出一盘羊肉放在桌上,又从囊袋里拿出一双铁玉金筷,夹起一块羊肉,送进嘴里贪吃虫的位置,张开嘴让他们看个明白。
少年的嘴明明没有动,肉却抽搐着一点一点地缩水,起先还不明显,后来那块肉就像海绵脱水一样,肉眼可见地缩小。
“就这样,它会越吃越快,胃口也会越来越大,等它吃饱了,就可以用了。”
少年再夹,没有再展示给李柏谟看,而是说道:“不过你们都做不了这一步,你们没有七绝秘术改造血液,贪吃虫会把你们当做肉类。”
说完,又是一筷子羊肉。
约摸半个时辰,两坛羊肉竟然没了,最后盘子直接往脸上怼的样子引起了李柏谟极度不适,太浪费肉了!
板板手指,两百斤肉,省着点吃,得吃多久啊。接受不了,最后干脆转过去,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平复了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的心情。
“差不多了。”少年站起身来,与先前一般无二。吃了如此多羊肉的贪吃虫,没有给它的主人带来一丝负担,两百斤羊肉就像是凭空消失,煞是奇妙。
要说的话,只能是贪吃虫这吃的时候,就把肉类转移为另一种物质了吧,不然也的确难以解释。
“还没完呢。”少年对他们眨眨眼睛,“也好叫你们知道知道七绝秘术。”
少年从囊袋取出一沓符纸,一枝毛笔,不蘸朱砂改用牲血,只鬼画符写到:尸狗镇元。符箓黄红相间,看上去只觉邪气森森。
老人不知这符,看着少年兴致勃勃把这符贴到了李柏谟脸上,就摸着符好好感受了一番。
“你这符应是壮神之用,我也不懂你们七绝秘术有什么讲究,但就符箓而言,你这手画符明显没学到家。”
“干爹。”少年听完他的话,露出八颗牙齿,笑得阳光灿烂,“画符我是比不上那些大家的,但若是用我的血画,这符便能镇守元神,肉坏不灭,人死不散。”
老人一怔,奇道:“竟能如此凶悍?”
少年点点头,答道:“便能如此凶悍。”
老人自嘲一笑,“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好一个七绝秘术,不愧能在八十大山里传承数千年,果真别具一格。”
“的确不错。”李柏谟也点点头,赞道:“常听说什么刀王剑痴,今日看到这贪吃虫和尸狗符,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嗨,这有什么,不进八相之内,始终是小道。”
“不错。”老人听闻此言,正色道:“你能有此觉悟,再好不过,当勤苦练习,争取早日进入原生的八道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