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你在做什么?!”南晏反感而僵硬地把人推开,又狠狠揪住衣领拽回面前,“你看着我说话啊!”

伯青元抓住他的手腕,沾着水汽的睫毛动了动,却没有抬起。

他看着地面想,要不随便编个理由把这事揭过去算了,何必自讨没趣地招人厌呢?

南晏不喜欢,甚至觉得恶心,那他就得忍着。

可真当视线相触时,对方眼里的一汪澄澈又让他心里猛的发酸。

为什么不可以......不可以是我的?

“我亲你了。”

伯青元勾起嘴角,笑得有些灰败,哪怕是第一次拿刀和人对砍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胆怯过,说完就赶紧垂下了目光。

只要是他不想听的,就可以永远听不见。

即使已经猜到了什么,却不如真切听到来得惊诧,南晏一身狼狈地盯着对方看了几秒,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糅杂在一块,反而没了反应,只会慢吞吞地起身离开。

“牙牙!”方曼曼挤开围观群众,看着他透视无遮的湿衣服,不太敢伸手去扶,回头急道,“青元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过来背......”

“别叫他!我不用他背!”南晏有些烦躁地撩起湿发,舌头上的伤口疼得钻心。

“你们又怎么了?”方曼曼以为两小孩吵架了,也没多在意,急忙向当地人问了诊所的位置,就跑去借车了。

伯青元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直到李城安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垂手站了起来。

南晏余光扫过他手心上的血口,顿了一下,又匆匆别开。

“车车车来了!”马文代吆喝着隔开人流,一手拉着南晏就往车上带,心里急得也没顾忌力道,南晏被他拉得往前趔趄了两步。

“马哥,我来吧。”伯青元不着痕迹地把人挡开,手臂起起落落,就是放不下去,最后只能小心翼翼隔着五六厘米的距离,虚揽着对方,打开车门。

南晏感受到后背上若即若离的热度,就像要被火炙枯的雪球,慌忙往前躲开。

伯青元看着他们之间拉开的距离,原本就绷到发青的嘴角又白了两分,忽然就......后悔了。

“你站那儿干嘛!”方曼曼抹下鼻子上的一串汗珠,特无语地吼人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脾气呢!你真当自己流那一地血不精贵?我拍一张发给你小姨,她能哭两年!”

“我......”伯青元这才抬起手,用衣摆裹住伤口,“你们先去,我坐别的车。”

“啥玩意儿?”李城安往四周看了看,“哪还有车?”

伯青元怕南晏觉得膈应,不想再多留,转身就走,可脚刚一抬,黑色运动裤上露出的一截白腰带就被人死死抓住,往后猛拽!

“嘶......”腰腹上勒出一阵刺痛,带着身体往后仰,脚跟绊在车底上,直接摔了进去!

“你给我坐着!”南晏按住伯青元的肩膀,把他压在车后座上,表情狰狞而纠结,凶巴巴道,“别折腾......我待会儿再跟你说!”

“说什么?”伯青元能听见自己冷冻的血液瞬间沸腾而发出啯嘟声。

南晏磨了磨牙:“你说说什么!”

伯青元笑了,笑得又释然又心疼,有时候他都干脆希望南晏别守着那份善良了,毕竟这个社会更适合恶人,可每当他发现对方深藏在内的体贴时,又喜欢到想把人圈起来。

“你蹭我手干嘛?!”南晏压低声音,坐到了一边。

伯青元跟着坐起来,特别无辜地拉了拉嘴角。

“你...干嘛!”南晏一紧张,又憋了口气,拇指掐着食指关节,被蹭到的小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好好坐着!你是狗吗?”

“......汪。”伯青元轻轻叫了一声。

南晏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人简直毛病了!

方曼曼他们坐在前面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谁他妈能接受一个从十二岁开始就跟人收债跑的冷面凶神,在一夕之间踏入恶意卖萌的歧途?!

“咳,”李城安取下眼镜使劲擦,镜片都要被磨薄了,“别作啊,一点都不可爱。”

“诶,”马文代挠挠头,“我我我,我觉得,还行。南晏觉,觉,觉得呢”

“唔。”南晏憋着气,胡乱应了声,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上面,焦头烂额的,还不能被人看出来。

“别憋气,”伯青元举着流血的手,脸上仍带着无辜的神色,“我不‘汪’了。”

“你正常点!”南晏一眼瞪过去。

伯青元心里立马酥了一半,十分严肃地点头答应了。

......

等他们一行五个人从诊所出来时,陈大爷才慢悠悠地散着小步走来,见他俩都没事,扬了扬下巴说:“哟,都还喘气呢?”

李城安当即回他一句:“哟,你又放屁呢?”

“嘿,老子说你了吗,你就呛我!”陈大爷斜瞟一眼。

李城安冷笑一声:“本来就没你什么事,你自个儿放屁追着玩吧,别来这里找不痛快。”

这边吵得厉害,那边南晏还不忘给伯青元翻译,只是缠着纱布的舌头移动困难,有些咬字不清。

“这种嫩看得锅来么?”南晏认真问。

“有点勉强,他们说得快,而且没什么规律,难免错过一两句。”伯青元边说边看着对方。

“哦......”南晏有些顶不住了,硬着头皮勉力说道,“我,不想,我接受不了。”

伯青元愣了愣,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事,脸上的轻松顿时就没了,笑得挺惨的:“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能试试吗?”

“不行!”南晏坚决地厉声拒绝,死死咬着后牙,脸色憋到发青,“不可能,我又不是......他们冤枉我、诋毁我都算了,难道我还要自己去坐实了吗?!”

“......”伯青元的一双丹凤眼微微瞪大,扩出一条清晰的弧度。

至此。

他才恍然惊醒,自己连最基本的事都没有解决,南晏他还被莫须有的“罪名”枷锁着。

“我不接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南晏来来回回地重复说着,越发地想不通,“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你怎么这样了?是我做错什么了,还是你在开玩笑?”

“我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吗?”伯青元又露出那种让人觉得安静的微笑,“别说了,南晏,别怕。”

“我不怕,”南晏像是瞬间被人戳中痛处一般,红了眼眶,“我干嘛要怕!我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怕!”

南晏说着,嗓子就哑了:“你别这样,再也不要说了......我没有朋友,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是最后一个......我还可以发微信的人......那些好看的风景,我也想有个人能分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接受.......”

伯青元抱住南晏的前一秒,正好看见他说:“我不接受,可你不要讨厌我。”

“好,”伯青元压下心里的百般悸动,轻轻拍着南晏的背,自遣又自虐地说,“我知道......我不喜欢了,行吗?我错了,南晏。”

“对不起,对不起。”南晏闻着缠绕周身的檀香味,额头砸在对方肩上,一点点滑到心口。

零点时,古镇中心散开一片烟花,星火点落之下,夏风吹远了聒吵声,只剩下伯青元的一句轻叹,伴着弯月下的飒飒叶动。

“你是我欲向阳而不得的酸酒,牙牙。”

“闭嘴,”南晏嗡着声音说,“你正常点。”

“汪。”伯青元低了低头,笑得比月色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