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列昂尼德仅仅是创造秘偶用以寄托对娜塔莉亚的哀思,事情倒简单了,但是我记得他在仓库里曾提到那个名为康斯坦丁的魔鬼帮他召回娜塔莉亚的亡魂,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娜塔莉亚的灵魂融入一只秘偶体内,如此想来,我刚才遭遇的那位秘偶小姐到底算不算是重新复活的娜塔莉亚?这就有点说不清了。”罗兰苦笑。
“将人类的灵魂封印在秘偶体内,以列昂尼德的机关术水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但是这样创造出来的秘偶无法完全保有生前的记忆,甚至会失去大部分属于人类的情感,列昂尼德这么做只是在欺骗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接受亲手害死恋人的残酷现实……”马特维为儿子的偏执感到心痛。
罗兰转身直面这位不幸的老人,脸色格外凝重:“马特维先生,本来我们不该插手管您的家务事,但是列昂尼德和他的秘偶同伴绑架了伊莎贝尔,这就由不得我们袖手旁观了,事情恶化到这种地步,已经不仅仅是您和列昂尼德父子间的恩怨,我希望您能把列昂尼德受到魔鬼诱惑直至离家出走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这样我们才能妥善的考虑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
“罗兰殿下,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难以启齿,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我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为列昂尼德赎罪,只希望这一切灾祸都没有发生过……”马特维身躯颤抖,深藏心中的那个难言之隐使他万分痛苦。
“如果你还把秘密藏在心底,使我们无法得知隐藏在列昂尼德背后的魔鬼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还怎么营救可怜的伊莎贝尔?”妮基塔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说出来的话比罗兰更为尖锐刺耳,“你和列昂尼德的父子恩怨,我无权干涉,然而伊莎贝尔是无辜的,如果她因为你们父子间的冲突而遭遇不测,难道你就能够问心无愧!朗格家已经失去一个女儿,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伊莎贝尔也像她姐姐那样被你儿子害死!难道你这个当父亲的只在乎自己的儿子,却不管别人家儿女的死活?!”
法师小姐这通狂风暴雨般的怒斥,真正将马特维骂得清醒过来,满面惭愧地说:“妮基塔小姐,罗兰殿下,我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
“为人父母的总是无法理性看待自己的儿女,马特维先生,您不必太过自责,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必须阻止列昂尼德继续堕落。”罗兰在安慰老人的同时也为他敲响警钟。
马特维点了下头,满脸苦涩:“列昂尼德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过人,性格孤僻傲慢,很不合群,娜塔莉娅病逝后,包括我在内,镇上所有人都指责他害死了那个不幸的女孩,外界的压力加上内心的痛苦,使他变得更加偏激,或许是因为眼睁睁看着恋人死去,痛感自己的无能,这孩子把自己关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疯狂钻研机关术,渴望创造出能够与人体完美结合的构装体……”
听到这里,罗兰不由心头一动,想起列昂尼德的秘银身躯。他本来是一个正常的人类青年,现在却变成具有智力、情感和记忆的“机关人”,由此可见他在娜塔莉亚死后进行的疯狂研究获得了成功,无愧为天才之名,然而这对他那已然长眠的恋人又有何用?
“六年前的一天,列昂尼德一大早去为娜塔莉亚扫墓,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像是撞见了鬼,”马特维继续讲述儿子的转变,“当时我看到他那样子,以为他生了病,让他好好休息,列昂尼德却问我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魔鬼。”
“魔鬼当然是有的,而且总是在暗中寻找那些陷入精神危机的目标,引诱他们堕落。”妮基塔淡淡的说。
“可惜我当时一门心思扑在改装魔导机车上,对儿子异常的精神状态没有过多关注,只是训斥他不要胡思乱想,如今想来还很后悔,如果当时我对他多一些关心,他也不至于被那名为康斯坦丁的魔鬼诱惑,最终走上歧途。”马特维懊悔的叹了口气,接着说,“第二天早上,镇子里就疯传一个恐怖的消息,说是娜塔莉亚的坟墓被人掘开,尸体也失踪了,当时人们都怀疑是列昂尼德干的,毕竟只有他每天都去陵园为娜塔莉亚扫墓,人们有理由怀疑他思念恋人过切,以至于精神失常,掘出娜塔莉亚的尸体藏在身边……”
“窃尸可是重罪,列昂尼德不会当真做出这种疯狂的行径吧?”罗兰诧异地问。
“当时我也心存怀疑,不止一次问列昂尼德是不是他干的,而他总是很不耐烦地否认,眼神中却透出躲闪,加深了我的怀疑。”马特维深深吸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庞禁不住抽搐,“也就在这个时期,列昂尼德的举止越来越可疑,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似乎在与人对话,然而当我靠近,试图听他说些什么,他总是警觉的闭上嘴巴,一个字也不向我透露,身为父亲,眼睁睁看着儿子与自己隔膜加深,我当时既痛苦又愤怒,也对列昂尼德说了不少过分的话,使我们的父子感情无可挽回的走向破裂。”
“如果你们当时能够好好沟通一下,列昂尼德或许不会走到这一步。”罗兰惋惜地说。
然而“沟通”这两个字说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很难很难,特别是在父子两代人之间,那道无形的代沟使血统最亲近的两个男人反而更加难以坦率地交流,这是世间所有父亲都要面对的困境,而马特维很遗憾地选择了最粗暴的解决方式。
“列昂尼德完全继承了我的孤僻性格和自以为是,我们两个人根本没法好好交流,每次尝试交谈总是以争吵结束,而列昂尼德越是叛逆,我就越想迫使他低头听话,采用的手段也越来越粗暴,当我发觉他在镇子郊外租下一间空屋,似乎在搞什么秘密研究,想当然地认定他把娜塔莉亚的尸体偷出来藏在那间屋子里,试图搞某种禁忌的法术仪式将恋人复活……”马特维低声呢喃,话音里透出一丝阴森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