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人民的主张(三)

楼下聚集着逾万市民,都在翘首期待大主教阁下露面,回应人民的呼声。

换做往常,菲利普一定会为那些贱民胆敢践踏神殿草坪而恼怒,毫不犹豫地命令卫兵将他们赶走,然而此刻他却从民众身上汲取了力量,走到窗前昂首挺胸在众人眼前亮相,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菲利普面带微笑,挥手向请愿的市民致意,让万人欢呼声代替自己的语言回击克劳茨的指责。

“听一听人民的呼声吧克劳茨,有这么多人支持我,难道我能忍心让他们失望?奉劝你别再试图跟我作对,你挡不住汹汹民意,更阻挡不了滔滔大势。”

克劳茨面露不屑:“这些愚民能代表什么?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被你的伪善所欺骗,不明白自己只是被你利用来实现野心的踏脚石。”

“你口口声声说我搞阴谋,有野心,可我无儿无女也无牵挂,如今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就算登上王座又能比现在强多少?就像你昨天质疑的那样,我在远东行省的权力已经达到顶峰,冒着杀头的风险支持平民百姓跟强大的帝国政府对着干,我到底图什么?”

菲利普的质问令克劳茨一时无言以对。事实上他也不明白菲利普到底是发的什么疯,完全是拿自己的老命在赌博:赌赢了,他的地位不会比现在强多少,可要是赌输了,他将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生命与声誉。

菲利普觉察到克劳茨的脸色变化,苦笑一声,缓缓道:“我是远东大主教,肩负着为吾主放牧羊群的职责,如果羊都饿死了,要我这个牧羊人有何用?现在我不站出来为远东人争取生存权,将来魂归天国我有何面目去见吾主培罗?我能对仁慈的光辉老人说,‘很抱歉,我把远东五百万迷路的羔羊全都杀死了,因为暴君要剥掉它们的皮而我则帮忙递了刀’?培罗能够容忍这样的暴行吗?!”他越说越激动,禁不住提高调门,“归根结底我这个牧羊人要跟羊群在一起同生共死,而你不一样,克劳茨,你就是一头凶恶的牧羊犬,你不在乎羊群死活,你更乐意杀死羔羊叼一块肉跑回帝国内陆继续给暴君当看门犬!你思想僵化,你缺乏同情心,你面对暴政不敢站出来替人民大声抗议还谈什么捍卫正义!”

这番慷慨陈词仿佛为菲利普头上笼罩一圈神圣的光环,使人不由得对这位大主教阁下悲天悯人的胸怀肃然起敬。克劳茨却不为所动,反而愈发放肆的大声嗤笑。

“菲利普,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这套假惺惺的表演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俨然一位热爱真理胜过热爱生命的圣徒,一位为民请命的清官,可你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勾当?你在远东勾结啊不法之徒走私魔晶,这就是反对帝国特惠制的原因;你还与当地官僚、工厂主、奸商沆瀣一气,甘当那群满身铜臭气的堕落者的代言人;你这些年在远东置办了很多产业,积累了无穷的财富,这就是你身为远东行省总督却拒绝维护帝国法律反而纵容暴民作乱的真正原因!”克劳茨指向窗外,“外面那些暴民是被谁挑动起来闹事?‘觉醒者俱乐部’那帮人你应该不陌生,远东最危险的军阀、野心家、异端头子鲁道夫的情妇叶夫根尼娅是俱乐部的大金主,那些为你办事的腐败官僚也在叶夫根尼娅那里拿了钱,为寇拉斯家族遥控的政治黑帮‘觉醒者俱乐部’打掩护,甚至公然阻挠执法,在金钱和歪理邪说的蛊惑下甘当寇拉斯家族破坏远东行省秩序的同路人,菲利普,你敢发誓说你对这些阴谋一无所知?”

克劳茨回到赎罪堡才短短一天就查到“觉醒者俱乐部”,这让菲利普颇感心惊。但是事实上内情比克劳茨了解到的更为复杂,比如“觉醒者俱乐部”内部的立场也不统一,这就给了他分化利用的机会,这些内情他不便透露,况且克劳茨根本不会相信他之所以站出来领导民众恰恰是因为不想把这个舞台让给鲁道夫·寇拉斯。

“我凭着良心行事,除了吾主培罗我不需要向其它任何人解释,这其中也包括你,克劳茨,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请你马上离开我的书房!”菲利普对连番争吵已经感到厌倦头疼,直接对克劳茨下了逐客令。

“我可以走,不过我要最后一次奉劝你趁早回头,菲利普,再向前迈出一步你将万劫不复!”

克劳茨走了,临行前那句警告还在菲利普脑海中回荡,使大主教阁下心神不宁。克劳茨一个人的警告无足轻重,菲利普担心的是远东骑士团随时可能归来,一旦克劳茨手里有了兵,警告可就不会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这个偏执狂发起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菲利普坐在书桌前,那篇《告远东人民书》的思路被打断,一时难以为继,只好放弃立刻就向市民公开演讲的打算,转而给此刻尚在行军途中的鲁道夫·寇拉斯写信,请求他迅速回城控制局面,协助自己领导远东革命,将来远东独立自治,内阁首相或者国防军总司令的职务随他选……

菲利普写信向鲁道夫求救的同一时间,克劳茨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直奔就近的军用列车站台。

晨雾中传来魔导列车的长鸣,一条黑漆漆的钢铁长龙沿着铁轨迅速迫近。

“将军,我们的人已经回来了!”彻夜守在站台上的埃尔文大骑士过来汇报。

克劳茨长吁一口气,对埃尔文说:“通知列车靠站,骑士团全员尽快下车列队,我先带一个营进城控制大神殿,其他人由你和朱尼厄斯带领,驱散街头闹事的暴民,逮捕暴民首领——记得叮嘱兄弟们动手时注意分寸,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明白!”埃尔文敬了个军礼,转身大步走向站台。此时魔导列车已经靠站刹车,车轮摩擦铁轨发出长长一声嘶鸣,大团大团的水蒸气从烟囱里喷出来。车门敞开,一列列全副武装的骑士走下来,甲胄与武器碰撞出的金铁铿锵,一股肃杀之气随之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