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看在她是甄本妹妹的份上,司华悦停下脚步问。
“有,”凯雅眼神晃了晃,努力组织脑中本就所剩不多的申文问:“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担心甄本是一方面,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透明屋里,她感觉自己被无数双眼睛时刻紧盯着,这让她既害怕又不堪。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错觉,长居此地的人都是医学界精英,只对解剖开的人体感兴趣。
“三天后。”在这里,除了顾颐,没人享有使用通讯设备的权利,所以,不怕消息外泄。
进来的那天,他们所有人的衣裤和携带品全被扣留在外面,身上穿着消杀过的防护衣。
“三天?”凯雅扒拉下手指头,“这么久?”
司华悦嗯了声,心道:还嫌久?如果现在告诉你,出了这个门你就得换国门,恐怕就不会嫌时间久了。
“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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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
a
est”凯雅忧心地说。
对她的哥哥,她从不愿使用甄本的名字,尽管她知道甄本已经属于申国人。
听不懂自然没法接腔,司华悦默然地看着凯雅在那儿自言自语。
“三天后,你能救他出来吗?”
凯雅嘟了嘟嘴,语气依旧生硬至极,不完全是因为申文差,而是态度。
“不能!”司华悦语气笃定地说。
既然顾颐都已经说了甄本的可预见判决结果,法院又不是司家开的,司华悦可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能将人捞出来。
“你必须要救他出来!不能让他坐牢!他会受不了的!”凯雅越是着急,说出口的申文越差。
司华悦听了个大概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说:“如果他是无辜的,不用任何人救;但如果他真的犯了法,谁也救不了他。”
凯雅还想再说些什么,司华悦已经没有耐心听,因为她余光发现姜结实正从办公室里出来,似乎要出去。
丢下哇哇爆鸟语的凯雅,司华悦快步迎向姜结实。
“姜所长,”司华悦喊。
姜结实快速扫了眼凯雅,以及查理理他们的房间方向,见一切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你俩先出去,”他对跟随在他身后的两名太空人说完,转向司华悦,“什么事?”
“我想见一下仲安妮。”司华悦近前低声说出自己的请求。
姜结实看了眼腕表说:“行,走吧。”
司华悦一愣,虽然顾颐跟她提过姜结实会帮忙,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爽快,她以为姜结实会把见面时间安排在晚上。
1055号监室里,仲安妮端坐在地面,面色平静得仿佛一尊雕塑。
房门开,她讶异地抬头,这是从地下转到地上后,她的监室门第一次被打开。
当看清门外的人,她的心与瞳孔同时一缩,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缓步迈入的司华悦。
这一刻,她感到了深深的自卑,也真正看清了自己与这个曾经的好友身份上的差距。
这里可是虹路啊,一个地狱一般的存在,一个活进死出之地,一个有史以来无法越狱、自杀和暴乱的囚禁地。
可司华悦却几进几出,安然无恙,甚至还来这里劫过一次囚。
就连顾颐要提见犯人也是在外面的提审室等候,可独独司华悦享有这个随意进出的特权。
见仲安妮没有起身的打算,司华悦行至她对面盘膝坐下。
监室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看守武警的视听,但监控是开着的。
默然对视良久,彼此在对方眼底捕捉内心的情绪,却谁也没看懂对方。
仲安妮嘴唇翕动,将“对不起”抿了回去。
对不起三个字代表着伤害,也代表着悔悟,更代表着讽刺和无可挽回。
起码在她和司华悦之间是这样。
“我就是来看看你,并不想听什么。”
环顾圈监室,1055,她搞不懂恰好是这监室空出来了,还是故意将仲安妮给安排在这里。
因为当初她和仲安妮一起被顾颐送来时,就是在1055。
“你还记得。”仲安妮苦笑了声,视线随着司华悦的转动。
“分不清人脸,不代表我的记忆力差。”司华悦微笑着看着仲安妮。
仲安妮点点头,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看着仲安妮凹陷的脸颊,油腻的头发,瘦削如枯枝般的四肢,司华悦不禁一阵感慨。
印象中,这是她见过的最狼狈的仲安妮。
“有说给你多久探视时间吗?”仲安妮问。
经她这一问,司华悦才想起来,来前还真忘记问姜结实了。
见到司华悦的表情,仲安妮明了一笑,她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能自由出入,自然不会有时间限制。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仲安妮说。
司华悦理解不了仲安妮的意思。
如果她的心脏跟正常一样生长在左胸腔,那天她会当场死亡,的确再也无法见面了。
如果没有虹路这个特殊场所的存在,仲安妮会毒发身死,便也成了永别。
如果她不来见她,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们以后是否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也或者……司华悦对接仲安妮的视线,明白了她的意思并非是生死,而是残存的友谊。
她以为她原谅了她!
司华悦说她就是来看看她,并不想听什么,是因为看到了仲安妮的窘迫,她不想让她更加窘。
而实际上,她就是想来听听她的解释,为什么要做伤害和欺骗她的事。
她想原谅她,但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忘不了在监狱里与她一同直面死亡的那个仲安妮。
她忘不了与她一同说笑,谈心事开导她的那个仲安妮。
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竟然那么陌生,全然失去了当初她对她的那份坚定的信任感。
“你是谁的人?”最终,司华悦还是没能忍得住。
只要仲安妮肯说,那她就会找到背叛的缘由。
“没有谁,”仲安妮的回答让司华悦的心陷入谷底,看来还是对她抱有的期望值太高了。
“当初初师爷拿我父母和前男友的命要挟我,我不得不从。”
仲安妮苦笑着往下说:“可我父母都不在了,初师爷也落网了,我不需要再有任何忌惮,更不需要听从什么人的吩咐行事。”
司华悦豁然起身,冷笑着俯视仲安妮,“你的父母是不在了,可你还有别的亲人!”
“你是说我奶奶他们?”仲安妮缓缓起身,脚底一个趔趄扑进司华悦的怀里。
司华悦本想错开身,手腕却被仲安妮抓住,她听到了一阵仿似呼吸般的耳语:杨超峰、单窭屯。
在监控看不见的角度,仲安妮将始终没能说出口的三个字说出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