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主任带着母毒急匆匆地返回地面,本来司华悦想随他一起上去看看的,可她不放心仲安妮。
回到特护病房区以后发现仲安妮换病房了。
因为她的那间病房刚做了场手术,林护士体内的毒虽不具有传染性,但那病房暂时也不能住人了,需要封锁消毒。
打通电话找到仲安妮,将顾颐说的话转告她,仲安妮默然应允。
这种事,顾颐代表的是警方,作为犯人身份的她只能遵从。
“给家里打个电话,免得家人空等。”李石敏提醒了句。
本以为明天就可以离开,所以,仲安妮昨天就已经给她奶奶打过电话,老太太在电话里高兴得都哭了。
学校放假时间跟各机关单位一样,手机放在家里,仲安娜不在家,估计老太太耳背,听不到电话响,连打了三遍也没人接听。
仲安妮不免有些担心,可别的亲戚家的电话她又记不住,只能等晚上仲安娜放学回去后再打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他们三个人包括笑天狼都没有吃午饭。
笑天狼一顿不吃就蔫吧了,李石敏舍不得仲安妮和笑天狼挨饿,便想着随司华悦一起上去看看食堂还能不能打到饭菜。
谁知,两个人刚走出电梯,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所有的电梯口都站着两到四名全副武装的持枪特警,办公大楼门口和外面大院的各个出入口均有防暴警察把守。
大楼里所有人不得任意出入。
大院里停着好些车,有警车还有一些看不出是哪个单位的轿车或者商务车。
最惹眼的是四辆黑乎乎外壳的装甲车,车身标有“特警”字样。
每辆车的车周都围着一圈警察,多数跟大厅里的特警一样,手持微冲,也有持短枪,应该是法警。
司华悦和李石敏身穿保安服,可即便这样,依然不得随意出入。
他们俩只得来到大厅的候诊区坐等。
“咦,那不是老罗和小任么?他们怎么被带走了?”李石敏和司华悦是面对面坐着,他朝向大院,司华悦朝向大厅。
闻言,司华悦扭头看向门卫值班室方向。
只见老罗和保安小任戴着手铐,被两名警察从值班室里押出,直接押到停在大门外的警车里。
司华悦知道警察不会无缘无故将人押走,联想到以往的种种,她恍然明白,老罗竟然就是内奸之一。
小刁今天的闹肚子怕也是老罗的手笔,就是为了将小任替换来上岗。
只是她不明白,上次杜主任被捕后,在对疾控中心进行人员筛查和清洗时,为什么没有将老罗带走,而一直留到今天。
正思索间,大厅里的警察一阵骚动,随着电梯开启声响,一队人从电梯里走出。
为首的竟然是党委杨书记,他没有戴手铐,昂首挺胸地从电梯里走出。
细看会发现他的步履有些轻佻,没有往日的沉稳,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明显的畏惧和不安。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些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的机关工作人员,他们的眼神深邃而又凌厉,像是公检法司的人,但却没穿制服,分辨不出具体身份。
紧跟着,旁边另外一部电梯打开,邢秘书耷拉着头从里面走出,身后依旧是西装男人。
邢秘书是杜主任的秘书,那天瘦猴男被送来时,就是他发的话给人三院的车放行的。
杨书记和邢秘书被直接押进外面的黑色轿车里。
司华悦这才看清,那几辆轿车旁站着的不是特警和刑警,而是法警。
距离太远看不清臂章的标志,带法警出警的一般是检察院和法院,再有就是纪检委和反贪局。
依现在的情形看,纪检委的可能性大一些。
电梯回升再回落,这次从里面出来的是党委办公室主任和传染病管理处副处长。
最后一波被带走的是信息中心刘主任和控烟办女秘书。
刘主任年仅三十,看上去却像二十刚出头,据说儿子都已经上小学了,他老婆在大二时就生了。
见到刘主任,之前一直困扰司华悦的一些问题基本都明白了,细节已经不重要了,起码知道监控里的“隐形人”是这个科技高人做的手脚。
今天中午甄本在电梯里晕倒时,控烟办女秘书还在。
真所谓世事多变,快四十岁了还没结婚的漂亮女秘书转眼竟被带去喝茶。
想来这次被带走的人,回来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顾颐从另外那部电梯里出来,身后跟着几名刑警,司华悦只认得其中的曹浩灵。
见到大厅里的司华悦,顾颐仅瞥了她一眼,步速未变,径直走了出去。
一直到外面的车发动,大厅里的警察才快速撤离,登上院内的装甲车。
一行车队在装甲车的护卫下浩浩荡荡驶离疾控中心。
司华悦身上的热蚂蚁已经归还司华诚了,毕竟他是司家唯一的一个儿子,不能有任何差池。
如果热蚂蚁在,司华悦真想看看外面还有多少驻军把守。
杜主任被捕后,疾控中心就已经被清洗过一番,现在又带走这么多重要人物,司华悦真不知道闫主任一个人该怎么撑下去。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纪委书记在,虽然不像杜主任那样专业知识过硬,起码日常工作不用闫主任去费心管理。
“走吧。”待那些人都离开后,司华悦对李石敏说。
李石敏以为是要去食堂打饭,谁知,司华悦却直接走向门卫室。
进去后,发现里面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一切如旧,仿佛老罗和小任只是出去上厕所很快就会回来般。
司华悦按下电闸门关闭按钮,坐到椅子里,看向外面雨后潮湿的马路。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以往那些在马路两旁溜达的流浪汉和酷爱碰瓷的不明行人都不见了,外面的道路又恢复以往那种寂寥模样。
甚至连流连在垃圾箱附近的流浪猫狗都不见了踪迹,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不一样了,又似乎没什么变化。
物是人非,大概形容的就是眼下这种境况。
道路依旧,大楼依旧,大院依旧,花圃依旧,老牛依旧。
老牛提着一个黑色的大水桶在花圃边浇花。
司华悦不懂花,但也知道,那些带刺的仙人掌和仙人球都是抗旱能力极强的植物,它们不喜欢水多,更何况刚下过雨。
老牛四十多岁的年纪,腿脚有些毛病,走路一跛一跛的,话极少,见人也不打招呼,就连闫主任他都不怎么搭理。
整个疾控中心,他只跟两个人关系比较近,一个是保安老于,一个是食堂的王大厨。
“你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吃的,给安妮和笑天送过去。”司华悦对一旁的李石敏吩咐了声。
待李石敏离开,她走出门卫室,向花圃溜达过去。
“牛师傅,”站在“活人禁止靠近”的牌子旁,司华悦对老牛喊了声。
“嗯?”老牛没有回头,继续闷头浇花。
“这里的花都是你种的吗?”司华悦问。
“不全是。”老牛的惜字如金总是让人无法与他深入交流。
“杜主任被捕那晚,我曾从你这花圃里拔了颗玫瑰花。”司华悦没说具体过程。
老牛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但也仅仅是停顿了片刻,提着水桶挪了下位置,继续浇花。
司华悦耸了下肩,这人忒无趣,她转身准备回去等饭。
“觉得哪儿不舒服就去找闫主任,他懂医,我只懂花。”
老牛阴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司华悦扭头接道:“你的花很不正常,确实让我感到不舒服,我自然先想到找你这种花人来问问。”
“我的花很正常。”老牛难得地没有停顿地回了句,估计是在维护他的花。
“正常?”司华悦走回牌子旁,拍了拍那块牌子道:“正常不让活人靠近?”
老牛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看向司华悦,冷邃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蔑视,“就是为了防止遇到像你这种随意偷花的人!”
“我!”司华悦一时语塞,老牛话里的意思分明在说她是一个偷花贼或者采花大盗,可这些称谓都是给男人起的。
看眼老牛,再看眼花圃里一颗颗浑身是刺的花,司华悦心道,等着,等我值夜班的时候,非把你这些该死的刺花给拔个干净不可!
大概看出了司华悦的心思,在司华悦转身离开时,老牛冲她的背影警告了句:“如果我的花有任何损失,我第一个找你!”
“怕你?!”司华悦丢给他一声大大的冷哼。
刚进门卫室,外面来了辆车,看行驶的方向是冲疾控中心这边来。
就在司华悦准备起身看看车牌时,那辆车竟然打了转向,朝精神病院开去。
司华悦趴到窗前仔细看了眼车尾的车牌,发现是一辆外地牌照的车,她随手将那车牌号码记到旁边的台历上。
没一会儿,李石敏回来了,一脸兴奋地提着打来的饭菜。
“食堂王师傅在,他给咱们把饭菜热了下。说是今天中午很多人没去食堂打饭,剩了好些饭菜。”
李石敏提着至少六人份的饭菜,“我专捡荤菜打的,你看,今天有红烧狮子头,还有红烧鲤鱼,居然还有饺子。”
每次逢节假日,食堂总会改善下伙食,提前给员工吃顿节日饭再放假。
司华悦留下一份饭菜,李石敏提着余下的饭一路小跑着去给仲安妮和笑天狼送饭。
一边吃,司华悦一边留意着老牛。
一桶水浇完,老牛提着空桶走向大楼。
司华悦起身去饮水机前倒水,看着清澈的水流灌满杯子,再从杯子里溢出,她忙缩回手。
为什么老牛给花浇的水的颜色是黑的?
虽然司华悦不懂花,但也知道一些基本常识,就是有些东西酵腐之后,水的颜色会变黑,是花草极好的养料。
这本没什么值得深思的,可联想到老牛浇水的姿势,她心下就有些犯嘀咕。
因为老牛提着的水桶是黑色的,浇水用的大水勺子也是黑色的。
他浇水不用喷壶,用原始的水勺子,而且似乎是为了避开司华悦的视线,刻意将手势压低,浇灌在花的根茎部位。
这样一来,难免给司华悦一种感觉,就是那些浇水用的器具就是为了掩饰水的颜色才刻意选的黑色。
如果这一次清查将老牛也一并给抓走,或许司华悦也就不会再去分析那晚玫瑰给她带来的困扰。
可老牛连番避过了两次的清查,安然地当他的花农,这就让司华悦很是不安。
因为那晚那棵玫瑰有着致幻的毒性,连笑天狼都察觉到不妥。
后天就轮到司华悦当值夜班,她准备再探花圃,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