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司华悦电话前,顾颐已经从闫主任那儿知道仲安妮的情况了。
植物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也很愤怒,同时也很意外。
没想到那些人不仅出手快,手段还如此狠辣,苍林寺唯一的一个幸存者也死了。
看来,还是他低估了那伙人,也是他提醒得晚了。
原本他提醒司华悦的时候,设想到的结果是那个瘦猴有可能会将病毒传染给仲安妮,让仲安妮成为一个病毒携带媒介,再传染给他人。
就像在监狱里那样。
他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或者纰漏,才导致出现如今这种结果。
“顾队,你真打算去赴那个女疯子的约啊?”
说话的是一个叫曹浩灵的男警员,跟顾颐年龄相当,是顾颐的得力助手,也是一个精通于痕迹追踪的高手。
“我欠她一个解释,得去!”顾颐收拾桌面一堆案卷材料,险些将水杯打翻。
“可你打不过她呀,这不是送人头去挨揍么?”整个警队里,也就曹浩灵敢和顾颐这样“直言不讳”。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去跟她打架,难不成她还敢袭警了?”
曹浩灵的话让顾颐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下,可接着他底气不足地给反驳了回去。
“刚才她在电话里的那个大嗓门,隔十万八千里都能听得见,估摸着你这趟去准得挨揍。”曹浩灵低声咕哝。
曹浩灵有个绰号叫开光嘴,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一般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跟他那名字浩灵(好灵)相反。
“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司华悦跟顾颐约见的地点在一所小学的操场,寒假了,校园里只有值班的几个教职员工,连看大门的都脱岗不见人。
抹了把嘴角的血迹,顾颐狼狈地被开光嘴给搀扶起来。
“你这女人疯了!你明知这是我们刑警队大队长,还下手这么狠?!小心我将你以袭警的罪名刑拘起来!”
曹浩灵看着顾颐被司华悦给打得乌青红肿的脸、眼、鼻、嘴,气愤得冲司华悦大吼。
“来呀,你今天能把手铐戴我手腕上,我就随你走!”
司华悦口气听起来无比嚣张,但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眼中带着极度的怨恨和委屈。
“行了,都少说两句。”顾颐推开曹浩灵的手,看向司华悦。
“打够了?”将鼻子里的血呲出来,接过曹浩灵递来的纸巾,顾颐对司华悦接着道:“如果你约我出来就是想要打我一顿发泄一下的话,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司华悦双手紧攥成拳,手指骨发出咔咔声响,转身,带着笑天狼当先往教学楼走去。
“顾队,咱回吧,别在这儿跟这疯婆子耗了,她已经神志不清醒了,小心今儿别折她手里。”曹浩灵试图劝说顾颐。
顾颐摆摆手说:“我去跟她解释下,你负责放风,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因为我要跟她说的话不能被任何人听到。明白?”
“明白。”曹浩灵歪了下头,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的不赞成。
司华悦直接将一间教室的门锁破坏,将笑天狼留在门口看门,她则直接走了进去。
进去后,她搬了把小学生坐的椅子到讲台的桌子旁,看着顾颐灰头土脸地跟进来。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关上教室门,顾颐也搬了把椅子坐下,却发现这椅子太小,担心给小学生坐坏,索性席地坐到讲台的台阶上。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在利用我、袁禾和仲安妮,还是我们三个人赶巧倒霉摊上了这些糟乱事?”司华悦直奔主题。
“单窭屯的案子在我没当队长以前就开始关注了,正式侦办此案是在我当上队长以后,距今已经三年多了。”
顾颐没有直接回答司华悦的问题,而是将话题岔开,引向案件中。
“我之所以查单窭屯的案件,起先是因为你。”说到这儿,顾颐停顿了下。
“怎么会是因为我?因为我将文明打成重伤?”司华悦不解,感觉顾颐是在找借口,打感情牌。
“不是。”顾颐的思绪飘移,回到了那个雷雨夜。
“是因为当年你的案子。”顾颐尽量将语言简练到司华悦能听明白,又不浪费太多时间来讲述整个过程。
当年司华悦犯案时,顾颐仅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警员。
司华悦的案子并非由他负责侦查,而是原刑警队大队长,一个资深的老刑警。
顾颐在这起案件中只是一个辅助办案人员。
由于司华悦的身份比较特殊,加之抓捕地点又是在统甡大酒店,那个老队长不想得罪司家。
便派懵懂无知的顾颐和另外一个从外地新调来的警员一起,带着几名特警前去对司华悦实施抓捕。
当时刚就业的顾颐尚不具备配枪资格,老队长偷偷地将他自己的枪给了顾颐,美其名曰,保护自身安全为要。
顾颐当时仅了解到要他去抓捕的女人是一个在校的大学生,自小习武,连冠多次,蜚声海内外。
顾颐脑子特别灵活,知道自己不是司华悦的对手,便想了好几个抓捕方案,最终使用计谋给司华悦戴上了手铐。
而他的计谋很简单,在司华悦将他打趴下的时候,他拔出枪抵上了司华悦的屁股。
当众被一个男人碰屁股,对于当时年仅十九岁的女孩来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就是过去多少年了,司华悦依然恨他的原因。
后来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顾颐发现里面有很多疑点,他曾对老队长提出过,可均被老队长振振有词地给全盘否认了。
再后来,他被取消了参与此案的协助侦查权,被派去办理其他案件了。
顾颐身上有一股子执拗劲儿,他认定的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搞明白。
更何况这关乎到一个女孩的命运。
明着不让他查,他便暗着来,跟当时与他同年入职的曹浩灵一起暗地里偷偷地调查。
他们俩先是从以往被司华悦打伤的人开始查起,发现这些人并非是偶然遭遇司华悦的殴打,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当时的文化仅是大昀的一个小地痞,突破口就是在他身上找到的。
因为一个男人寸步不离地在医院里照顾文化,而这个人就是单窭屯的初亮,初光的哥哥。
当时的初亮还没做变性手术,但由于他使用雌激素药物的缘故,看起来很年轻,也很风骚。
十个月衣不解带地照顾,就算是块石头也被软化了。出院后,文化随着初亮去了单窭屯,他的弟弟文明也被他带去了。
没啥真本事的文化在单窭屯住了两年多以后,竟然成了单窭屯的老大。
而这一切都是初师爷赋予他的,也算是司文益的授意,找一个挡箭牌或者说替死鬼。
调查的过程中,顾颐得到重大发现,那就是单窭屯似乎收留着很多被警方通缉的重案犯。
本来是为了司华悦的案件才调查单窭屯,到最后,顾颐的注意力整个都转移到单窭屯上。
毕竟还有别的案件要办,所以,断断续续地调查,一查查了十年。
直到他升任队长以后,才开始着力侦办单窭屯的案件,可跟了三年,依然查不到背后的操纵者是谁。
谁也没想到,司华悦的出狱,竟然直接将单窭屯和她捆绑到了一起,或许这就是宿命。
“他们制毒、销毒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将初光等人一举拿下,是因为我想看看背后的人是谁,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司华悦的到来直接打乱了顾颐的计划。
如果说文化是卒,那司文益就是相,初师爷是士,而那个隐在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将。
不能将军,那就永远谈不上输赢!
“苍林寺中毒事件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我没想到他们制出来的毒,竟然能影响到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让我们自相残杀。”
如果在战时,这毒可以派上大用场,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将敌军一举瓦解。
“他们的毒有母毒和子毒之分,就像是酵母和发面的关系,那些母毒极为珍贵,仅一丁点就可以制出大批量的子毒。”
顾颐一直都没有查到那些人将毒销往何处了。
直到仲安妮将毒藏在体内,然后意外泄露并中毒,他才联想到,或许那些销毒的人,先让自己感染病毒,然后去往销售点。
这跟普通意义上的贩卖毒品不同,很多贩毒的人无法逃过安检的检查,只能就近暗地里销售。
但病毒却不存在这种风险,安检检查的是人身上携带的物品,而非身体本身的健康状况,就像机场不可能阻止感冒的人登机,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找到的母毒一共有三份,一份藏在范丽珍家,一份藏在武馆,还有一份便是藏在监狱仲安妮处。”
顾颐现在困惑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将母毒分散开藏匿,除了这三份是否别的地方还有?
“现在回到你的问题上来,你说我是否利用了你、袁禾和仲安妮,我承认我是利用了你,原因是你的体质能够抵抗这些病毒,但袁禾和仲安妮纯粹就是自己撞枪口上的。”
监狱那晚,顾颐一直都在,司华悦打他的电话并非是关机,而是他设置了一个关机语音的来电铃声。
司华悦之所以能顺利进入监狱,都是顾颐安排的,不然她和笑天狼两个大活物怎么可能会逃过武警的眼。
初师爷要司家人的血,这在很早以前顾颐便已经摸透了他的企图。
他料定初师爷拿不到司文俊、司华诚和司华悦的血后,会将注意力集中到监狱里的袁禾身上。
所以,他一早就进入监狱守株待兔。
之所以没有亲自带人去实施抓捕,就是担心在抓捕的过程中会激怒初师爷,让他提前将病毒释放,危及整个监狱四千余生命。
而司华悦百毒不侵的体质和无人能敌的身手恰好是初师爷的克星,加之还有一个不怕毒的笑天狼的辅佐。
但顾颐没有算到的是,仲安妮体内的母毒会转到袁禾的手里,而机警的袁禾会将毒偷偷地丢到楼下。
初师爷那晚失手的主要原因就是他没有找到母毒,不甘心就那样离开。
“初光被捕后,要求单独见你,我没答应。现在这件案子像是遇到了瓶颈,停滞不前。”
顾颐看着司华悦的眼睛问:“你想见他吗?”
“你又想利用我?”听顾颐这样说,司华悦刚压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是!”顾颐一脸不怕死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