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纸,宛如雪片一般在空中飞舞,金色的香槟泡沫在人造太阳的光辉下轻轻的挥散,然后就如同汽油落在火里一般,那些香槟落在人群中的时候,便掀起一阵阵炽烈的欢呼狂潮;人们的呼声掀动人工对流的风,将那些摇曳于空中的烟火色泽扭曲起来。
老兵们在挺直脊背敬礼,新兵则紧张的在让自己的步伐整齐划一,两边的女性们或者欢呼尖叫着,或者不停的挥手,在向队伍中自己的情郎显示自己的存在。
“打到地球联邦政府”,“让吉翁公国取得真正的dú • lì吧”,“吉翁的救国志士们万岁”
这样的标语掠过眼界,加上周围热烈的气氛,并不足以让被弗拉纳冈机关的负责人拉着手穿行而过的少女感到任何的兴奋或者说,无法有任何更多的共鸣。
不,不对,那不是真正的她的记忆!
蜷缩于房间的一角,郭周义猛的用头去撞那防止人在宇宙战的晃动中而撞伤的墙壁,无功而返,但是他觉得不撞不行。
看到了那个人的内在,我看到了那个人的内在。
但是那真的是那个人的内在么?明明就是个人偶而已。
但是那人偶内确有完整的一套记忆,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个人偶就是本人?
陷入怪圈循环的郭周义死死的按住头。
就在这单间的门外,兰巴。拉鲁注视着蜷缩在里面的弟子。
已经三天了,虽说MK82弹头,卫星激光炮还有核弹等等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是从在战役中前去支援的三人队的报告来看,在那个时间段,自己这个弟子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嗨,发现自己的现在的心思放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个问题上多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带回来一枚MK82发射器还有那台黑色的机体残片”。
关心后辈甚至多于关心最后那枚仿佛宣泄或者说示警一样的核爆的源头,这算是自己真的是老了的特征么?
不过让人头疼啊。
三天中,郭周义并没有表现出求生的欲望,也没有表现出求死的欲望,送给他吃的,他便吃;不给他,他便不吃,如同失去灵魂一般蜷缩于一角。
“等等,他又念了。”负责监控室内情况的新人类研究所的研究员发现郭周义的嘴唇又在抖动,于是立刻扭动指向性声音采集器,仿佛陷入噩梦无法醒来的新人类的呢喃立刻传入兰巴。拉鲁的耳朵里。
牵着我的手吧,走过这死亡的幽谷,万能的天主啊。。。神啊。。。
“这现象,你们以前碰到过么?”兰巴。拉鲁掐着眉心问到。
“强化人精神崩溃的时候碰到过,这种原生的新人类居然也会出现这种现象,他究竟碰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米盖尔所长也没法解决,而且,要命的是,”研究员指了指一段波动不大的曲线,“他的脑波波动浮动完全在正常范围之内,说真的,我都快觉得他是在装病了。”
“说起来,新人类这东西,以一直在家门口徘徊的人类的角度去审视,本来就如同一个自称是从远方来的行商一样不可靠,你怎么能用全部科学的标准去判断。”青色巨星挥手将研究院的判断拍飞。
“这您说的是没错,但是现在局势紧张到这个地步,大量的工作需要我们去做,他身为顶尖的战斗力不仅无法发挥作用,还消耗着研究所的资源,哪怕正负统帅都下了批示,我也不是没有怨气呢。”
你是针对于副统帅有怨气吧,看着以可以称得上是威严的姿态走过来的新人类研究所所长兼任战术士官,兰巴。拉鲁不禁在内心进行名为吐槽的活动,研究所所长和副统帅的不和在现在的吉翁军内部广为流传。
而副统帅的“爱妾”/“情郎”/“爱人”,不管是哪个版本的称呼,副统帅的伴侣靠着所长调理,这都足以成为士兵们缓解紧张气氛的谈资,或许是被人气到了吧,这样想着,兰巴。拉鲁避开了娜娜依的视线。
果然还是理想化的姑娘,这比卡恩家的丫头就差得太多,她还没意识到一点---不停的把现实吃下肚之后,自己也会变成现实的一部分,而里面的家伙正是因为拒绝盲目吃下而受到赏识。
就在兰巴。拉鲁以长辈的心态将两位女性作对比的时候,背后已经传来了人的脚步声,随着声音的临近和收缩,从兰巴。拉鲁身后传来的是哈曼。卡恩清越的话语:
“少尉这几天麻烦所长你照顾了,入港之后,我们就接手,研究所总是这些工作,我们确实也有些说不过去。”
“他是重要的军队资产。”娜娜依不咸不淡的甩出一句,一如她今早喝的牛奶一样,无味。
“所以才要有足够重要的人接手。”哈曼面前仿佛有一把无形的球拍,直接把话语挡了回去。
“这样当然最好,副总帅也可专心于会议了,心不在焉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对于新人类研究所所长的毒舌,哈曼。卡恩以轻轻一笑作回应,深知娜娜依过去的她对于这位所长对新人类持有的敌意,并不感到陌生。
解开密码锁,通过生体检验之后,哈曼顺利的走进位于虚拟重力区域内的舱室。
厌恶,不加掩饰的厌恶,这是抬起头的郭周义读出的第一个信息。
呆了一下,他急忙笨拙的抹了把脸,用手在短发上扒拉了几下。
这几个动作终于让哈曼露出笑容,如果眼前的男人做出苦笑低头或者说出“你讨厌我也不奇怪”这样的话的话,她大概真的会动怒;但是好在他没有------这样想着,哈曼松了口气。
“瘦了,胡子也没挂,睡眠质量看得出来也差,”哈曼一把将郭周义拉起来,用手在他的下巴上摸了摸之后,点了点头,“总之,先吃饭吧。”
每个Newtype其实都会有宛如趣味或者是习惯的“点”,在那个点上,他们更容易放松精神,他的“点”她是知道的,就是吃饭的时候。
十几分钟后,当郭周义将第一口牛肉放进嘴里的时候,哈曼笑了,研究所的研究员和兰巴。拉鲁都松了口气,所长大人摇了摇头。
“这种用自然的饲料喂出的牛肉,真的是。。。。。。。”郭周义神色复杂的看着盘子里的牛肉,她连这都带来了,自己还真是把多少人都一起拖下水了。
“从一方面来说,我是军队的二号人物,也算是半个士气支柱,你是刚刚夺取了敌人新锐机体,又抢了MK82弹头这样对联邦不利的证据的战斗英雄,我这没什么,”哈曼轻轻的放下餐具,“从另一方面来说,我更想来看看你,可是,俗务缠身哪。”
“俗物么。。。。。。。”郭周义念了一遍。
“嗯,俗物,俗务。”哈曼重复了一遍。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发出噗嗤一声轻笑。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郭周义轻轻的晃着杯子,里面红色的液体表面上,映照出的脸,会让他陷入毛骨悚然的不快中。
那上面映照出的,是一张欺骗了人,或许还要继续欺骗下去的男人的脸。
一想到自己要将那个男人的脸喝下去,将“自己”与自己化为一体,郭周义就觉得惊惧,恶心。
但是有她在身边,总觉得安心了很多。
晃了晃杯子,又看了看她的脸,郭周义在杯中的影像固定下来之前,一饮而尽。
“喝些红酒,到酒的香味化开,和汗液一起,从毛孔中微微的渗出来,那种味道加上点雪茄的味道,呵呵,”哈曼抿了一口酒,“虽然我是说过我喜欢那味道,但是你喝的这么快,等于在浪费啊。”
“将叹息吃下肚的话,还是快点好。”
“希望你接下来的宴会和游玩中,不会也是这样。”哈曼不动声色的擦擦嘴。
“宴会。。。。。。。。游玩?”郭周义觉得惊讶涌上心头,多少冲淡了内心的恐惧和狂气。
“虽然不知道联邦和蓝波斯菊在内部结构上有没有什么勾结,但是总归这仗算是暂时打完了,殖民地政策评议会和殖民地公社的人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接下来,就是要依据那些海盗带来的情报进行磋商的时候了,”哈曼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当然,那不是能摆在台面上实施民主的话题。”
“对我也要保密么?”郭周义插话问到。
“也要保密,”哈曼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个微笑,很快又收了回去,“所以,你完全不必过多的责备自己。”
“真的。。。。。。。。谢谢。。。。。。。。。”感受到哈曼这样做的意义的郭周义,低下了头。
“入港后马上准备一下,地点是正在进行撤军活动的扎夫特直布罗陀基地,地中海的风光在等着我们,你作为我的护卫前往,听说你在训练营的时候,射击综合成绩是C?”
“是%,最后老师觉得我差%再让我毕不了业,实在说不过去,所以。。。。。”
“你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啊,”哈曼举起杯子与刚倒完酒郭周义碰了一下,“那方面的护卫自然有他人尽心尽力,你需要做的是,做好你的本分,驾驶员。”
“。。。。。。。。。嗯。”
这次,郭周义喝得很慢---杯子里是爱人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