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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就现在来说,所谓个人的真实(Individual-Reality)和幻痛指数(Phantom-Pain-Indicator)已经是基本词汇了,但是在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是花了我一些时间去理解的。

而在理解那些概念的过程中,我理解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我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也该“变轨”了。

什么都没问我,反而先是和颜悦色的给我解释了一堆问题,如果这其中的意义我再不理解的话,他们也不会找上我了,不是么?

而在那里,在那个我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基地里,我再一次的见到到了“父亲”,并且再次和他合作,当时由我和欧阳,南宫三个人负责具体日常的小组里包含着三个主要研究人员:一男两女,这其中有“父亲”,还有在当时我就默认为是苍琦律博士的亚裔女性,以及一名拥有美国籍的德国女性。

在那个时间,我没有被给予更多的信息,我也没有去索取,我只接受了任务但是却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可是我依然全力以赴干的很高兴,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知晓一切。

至于其他两名看守者,欧阳岚山和南宫豪云当时都还只是校级军官,两个人一个负责安全检查,一个负责外围警戒,而我负责协调基地内部的非军事事务运作,这范围涵盖的很广,事情也很多,我每天从早忙到晚,没有多想什么。

等到我50岁的时候,我等到了三件大事;一件是我被通知说我的第一任妻子和第一个孩子已经得到了我的“死亡”消息;第二件是我的任务即将结束,这个基地也将暂时解散;第三件就是,我将接受一个手术。

名为“永生”的手术。

我那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手术,但是我异常平静,因为我的“个人真实”大概是万用插头,什么世界的真实都能与其接轨吧。

不过,在我被悬吊上手术台的时候,我迎来了最重要的时刻。

随着探针刺入我后脑部皮肤的刺痛,我赶到了一种变化,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很快我得到了答案,一名“医生”扯下了面罩,露出了“父亲”的脸孔。

我当时惊讶的大叫,然后更惊讶的发现周围的其他人完全没有反应。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必须尽快,你的大脑上一次接受小范围电子化手术的时候就被植入了监视措施,你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一切都会被截断监视,我只能借助这个你的一切感官和思想都被剥离的机会联络你,“父亲”当时如是说到。

“想到的也会被监听”这种想法只让我惊讶了极短的瞬间,长久的理性工作让我很快想到,如果信息技术已经达到了能让人的大脑去“相信”的阶段,监听想法也真的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父亲”看到我的表现之后显的很高兴,他说了一句话:我将我的记忆留给你。

然后,在接下来的瞬间,我经历了“父亲”的一切,我也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当初“父亲”会坚决要求和我一起工作,为什么他会将记忆留给我;我有能和那份记忆带来的“幻痛”对抗的武器----------

我那在常世标准来说“扭曲变态”的求生欲望。

在那时,我被系统自身,也就是组织控制在手中,可是我并没有失去自由的感觉,因为对我来说,世界上真正的自由只有一种-------那就是自己的选择。

我选择了向上爬,活下去,看到更多,那么其他的就都无所谓了,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让我没有因为“父亲”的记忆而消散,也活过了那时候还完全不成熟的全身纳米化手术。

只要还有阳光,我的身体机能就不会失效,我不会生病,只要不被炸成碎片我就不会死亡。

在我12岁那年那个看上去很好笑的愿望似乎已经实现了,但是我知道还没有实现,因为从“父亲”留下的记忆中知道了一切,距离我的愿望实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一切都科学化的时代之中,避免死亡也成了科学化的概念,就像方程式一样,一边是要素,一边是结果。

那是2050年。

在经历了手术之后,我再次回到了工作之中,并且这次一个更大的舞台摆在了我的面前,我也终于得以接触到大批的真相,并得以和“父亲”的记忆核对以确保其真实性。

在那之后接下来的10年之中,我远离技术方面的事情,被分配去着手处理更加“实际”的问题,比如说处理第一次大战的残留问题,以及准备引发下一次的“计划战争”,并且在那时候初步接触到了“双子”,也就是“永恒之子(SOE)”和“规则之子(SOP)”们的框架计划。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作为一个人比机器还冷静,机器至少处理量高了会过热,我只是凝视远方一会就可以恢复。

但是不管怎样,10年间我奔走于网络之中和世界各地,看着原始AI网络蓬勃发展,世界变的越来越乱的同时也越来越系统化,也看着那些被我和其他协调者赋予了“自我解放”使命的第一代规则之子们将恐怖行动变成了dòng • luàn,成为下一次计划战争的种子;而另一批被赋予了“正义”与“爱国”等类似使命感的规则之子将和他们碰撞,并且互相消灭殆尽,以便为下一阶段的计划制造便利。

说到这里,你想必也知道了,究竟是什么便利。

是的,就是要在世界范围制造出“dú • lì/不存在于社会系统之中的人”。

在2064,就如同你所知道的历史一样,由人制定的计划像是机械一样精准的发动了,开端自然就是我当年的故国所收容的难民。

我顺利的按照计划一步一步的向上走,欧阳和南宫也在军方按照计划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升官,当然他们没有“替身人格意识屏障”,所以也自然不知道我在想着,计划着什么。

而且同样的,“随着战争的进行,技术也开始革新”的剧本按照安排再次上演,一些被隐藏的技术堂而皇之的走上了舞台,当然副作用也上了舞台,如果你还记得新闻的话,引发2075年的局部战争的“电子毒品”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2073,核战打完,“放射性粉尘清除用纳米技术”也发挥了作用之后,世界也终于改变了部分形态,人们对于“被规范管理”的概念总算也不是太反感了,而管制体系的进一步强化也很符合大委员会的要求---方便又有效。

而2073,我也按照计划找到了“父亲”,只不过那不是大委员会的计划,对于委员会来说,“父亲”只是被发现了而已,而对我和“父亲”来说,那则是计划好的“抓捕与自尽”。

大委员会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一个能够支撑并且扩展网络的核心,“父亲”和“夏娃”的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当然,那只是一次“技术突破”。

我再一次的扮演了我的角色,然后最初不成熟的纳米技术也按照“父亲”说的开始失效,于是我的身体在2073年之后的大多数的时候都处在为了殖民计划而设计的第一代冬眠舱之中,至于我的灵魂么。。。。。。

“现在到了执行最后一环的时候了。”面容略微有些苍老的男人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老很多的“后代”。

“不朽么?”

“没有任何东西是不朽的,唯一不朽的只有时间本身,我和他期待的并非不朽,这以后你就会明白了,现在,我该去演最后一次了,这期间一切就交给你了。”

“遵命,不过,我能问一个额外的问题么?”

“嗯?”

“我的长兄,您的第一个孩子现在人在何处呢?”

“已经死了,他的孙子倒是还在,有机会就去查查也好,如果你愿意的话,下去吧。”

房间里又剩下“老人”一个人,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死亡冲击程序(Death-Impact-Protocol),哼,唉,无中无法生有,无数人的灵魂得到的“结果”,总会有一天会回来咬世界一口的,在那之前。。。

时值公元2092,动荡之后的和平时光;

时值公元2092,空气中飘散的是让人口鼻不适的纳米机器人和人们可以“看”到的电波;

时值公元2092,星空的大门已经敞开,只是敞开的门缝对于全人类来说实在太窄;

时值公元2092,双亲和收养者都身为SOP后代的郭周义满20岁,按照计划被指引向他的死亡;

时值公元2092,一切有开始的事情都会有个结束,莫比乌斯环上也会有“终点”的存在,只要你愿意走向那一点;

生命站在尸体堆成的山上,对着头上的星空声嘶力竭的呼喊,肉眼看不见的信号覆盖了苍蓝的水之惑星,激动的声音星空之上的某一点传来:让我们来玩游戏吧。

我的故事在此结束,新的故事是否能够开始还不清楚,不过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已经闭上双眼,只被称呼为“老王”的男人将自己的意识在一个世界开始躁动的时候悄然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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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dú • lì/不存在于社会系统之中的人

真的有人能够不存在于社会之中么,如果全世界就是社会的概念的话,当然不可能,只要人活着,就存在于其中。

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

在现代社会中,其实已经存在了很多这样的例子。

在信息技术如此发达的现在,全世界都被联在一起的同时,其实一些人在“现实世界”中的圈子已经越来越小:

公司不太熟悉的同事;超级市场和等等商业机构的收银员;你通过电话和视频联系的父母?

如果一个人的父母死去了的话,那么最后一项也没有了。

那么这个人真正“消失”的时候,社会上又会有谁去注意他呢?

他的朋友们么?

如果他的朋友们和他一样,是被刻意聚集起来的呢?

这就是所谓“制造dú • lì/不存在于社会系统之中的人”了。

当然,现有的网络文化和人的体制已经开始对这种“冷漠化”自动产生抗体,自主的尝试将网络和现实的边缘模糊化,很多网友见面也就是这种尝试在两个世界都建立联系以确立自己存在的一种行为。

但是,如果真的在得到了所有的肉体满足或者无法得到肉体满足而投入网络之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