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轮质询,辩论赛结束。
正方获胜。
散场后,大家商量着要去聚餐,阮眠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说了句先去换衣服,拎着袋子走了出去。
没想到刚说了下雨天,这会儿竟真的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丝。
有几缕随着风吹在她的脸上,凉沁宜人。
直到那抹倩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陆俊琅才敢说话:“肆哥,她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江肆垂着眸,很平静地开口:“意思就是,她以前很喜欢过一个男的,非常喜欢,那个男的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遗憾。”
陆俊琅:“……”他好像不该问的。
但话赶话都到这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那你还要喜欢她吗?”
江肆闭了闭眼。
他喜欢她?
有这么明显吗?
连陆俊琅这个傻逼都看出来了。
可她又不喜欢他,看见他就跟见瘟神似的。
他又不犯贱,还能上赶着喜欢她么?
江肆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了?”
陆俊琅一愣,然后问:“所以,肆哥你不喜欢她啊。”
江肆静了几秒,才出声:“嗯。”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上谁!”陆俊琅语气激动的仿佛江肆爱的人是他。他就说刘晓军才是傻逼,肆哥怎么可能和凡人一样坠入爱河。
“大片的花团锦簇等着肆哥你去观赏呢,千万别被一朵迷了眼,那才是得不偿失......”
江肆听着陆俊琅喋喋不休,闭了闭眼。
他心情其实很平静。
他只是很想问问她,现在还他妈喜欢那个学长么。
又或者,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忘了那个小白脸。
这场秋雨,倒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阮眠换完衣服,从洗手间出来,凉沁的秋风掺着细碎雨丝扑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舒适宜人。
刚刚临场编的故事中,有一点倒是真的。
她确实喜欢下雨天,喜欢听雨看雨。
阮眠拐了个弯,走廊上空无一人,因此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抹黑色身影。
江肆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听到动静,抬起眼皮看她。
很明显,他在等她。
阮眠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没说话,心想或许是自己搞错了。哦,对了,他可能是再等沈思悦,她刚刚从洗手间出来,恰好看到了沈思悦进去。
阮眠再次为她刚刚的自恋感到羞耻。
她拎着袋子的手指紧了紧,抬腿从他身边走过。
擦过他的瞬间,他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阮眠确信,她真的搞错了。
最近自恋的频率有点高,她淡淡地想。
“阮眠。”
嗓音又低又哑,混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裹挟着些许凉意。
阮眠顿住脚步,他果然是在等她吗?
本不想理他,但人都开口了,她还是转过身体。
“怎么了?”
江肆慢慢地朝她靠近,在离她一步的距离停住,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看。
阮眠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刚刚他应该是抽过烟的。
他一身黑色,与周遭的雨幕融为一体,像是水墨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走廊很安静,这个点,竟然意外的没有人经过。
安静的,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阮眠对上他那双眼,又重复了一遍:“有事吗?”
江肆低眸看她,嗓子有些哑:“你还喜欢他吗?”
阮眠一愣,没反应过来:“谁啊?”
江肆哼笑了声,混着股说不清的阴阳怪气。
“你那个暗恋的学长,那个喜欢穿白衬衫黑裤子白球鞋的学长。”
阮眠:“……”果然不能撒谎。
不过,和他交待她的感情状况,似乎没什么必要。
阮眠没有回答,只是说:“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交流情感问题的程度。”
江肆怔了下,随即闷笑一声。
没等阮眠想清楚他在笑什么,人已经撞在他的怀里。
她吓了一跳,立刻就要从他怀里出来。可男女力量悬殊,少年身躯结实得跟堵墙似的,她根本没法动弹。
江肆一手扣着她的腰不让她挣扎,一手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带进一间空教室,门一关,顺势将她抵在门板上。
他宽厚的手掌搁在她的后脑勺的位置,以防她的脑袋撞上门板。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指拨动,无限放慢,拉长。
雨声更大了,阮眠却无暇关心,因为她此刻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江肆略微粗粝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动作很温柔,眼神却是没什么温度的冰凉。
阮眠偏开头,妄图转过脸不看他,却被他捏着下巴转了回来,力度不大不小,逼着她和他对视。
两人距离近的几乎没有,彼此的呼吸交缠,烫的她皮肤染了层红晕,蔓延至耳尖。
江肆不紧不慢,徐徐地低笑:“我们的关系,没到可以谈情说爱的程度吗?”
阮眠一愣。
她在思考,他口中的谈情说爱,是动词还是名词。
是指她刚刚说的她的情感问题。
还是他和她,谈情说爱。
阮眠眼睫轻颤了下,在无声的僵持中,她抬起眼眸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杏眼黑白分明,又纯又欲。
勾的人心痒痒的。
江肆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指腹不经意间蹭到她的脸颊,像是带着电流一般,瞬间蔓延至全身。
“我们是什么关系,嗯?”
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疑问。
阮眠在脑海里组织语言,到底怎么说才会不得罪他,还能全身而退。
她和他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呢?
不是陌生人,但也不熟。
阮眠不傻,她能感觉到江肆对她的兴趣。
可他有过兴趣的人这么多,她不想做那些人中的一个。
喜欢上一个对自己一时兴起的人,脑子多多少少有点病。
只怕到时候她在泥沼中越陷越深,他干净利落地爬出来,连个失恋的过渡期都没有。
哦,似乎他之前的每一任都这样。
阮眠还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是能让浪子回头的那个人。
他亲身制造的那些案例,告诉她一个浅而已见的道理——
别爱他,没结果。
阮眠深吸一口气,从容地道:“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
再怎么说,那次是她向他求救的,他确实救了自己。
她始终是欠他一次的。
江肆本来以为她会说普通同学的关系,她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心底的燥郁减轻了几分,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江肆嘴角噙着笑,语气轻挑散漫:“债主没权利知晓你的情感问题吗?”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上了她的鼻尖,阮眠觉得他有点过分了,她微微皱起眉,嗓音轻柔:“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江肆的手指微微地顿住。
他又问:“以前呢?以前很喜欢他吗?有多喜欢?”
没等阮眠想好,是该告诉他真相,还是选择用谎言掩盖,又听他说:“就算以前再喜欢,以后也不要喜欢他了。”
窗外的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江肆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的眼尾红了几分,本该张扬恣意的黑眸此刻透着几分...乞求。
阮眠的心脏忽然重重地收缩了下。
她缓缓地调整着呼吸,选择和盘托出。
“我瞎编的,没有学长,也没有白衬衫,更没有告白信和暗恋。”
江肆身体僵了一瞬,低眸瞧着她:“真的?”她说的就跟亲身经历过一样。
阮眠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不知道是因为为了比赛编造谎言还是什么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嗯,编故事是打辩论中很常用的手段,”她闷闷道:“赵新辉把逻辑链都堵死了,我只能编故事,不然我们肯定会输。”
江肆笑的胸腔都在颤。
他忍不住捏着她的脸:“小骗子。”
阮眠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对不起。”
江肆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嗓音温柔,话里却是威胁。
“以后再骗人,提前考虑好后果。”
阮眠指尖轻颤了下。
她撒谎不撒谎,关他什么事儿。
管的有点多了哦。
但她没说,这人有时候就跟个蛮不讲理的流氓一样,偏偏救了自己一次,她也不好不搭理。
于是,她点头:“我知道了。”
江肆捧着她的脸,低低道:“抬头看我。”
阮眠对上他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眸清澈干净,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他眼里的自己。
从江肆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见她轻颤的睫毛。
他问:“你刚刚在辩论赛说的,都是假的吗?”
阮眠一怔,然后道:“都是假的,连立场都是假的,我觉得得而复失比爱而不得更遗憾,只是恰好我选了正方的辩题,所以才要按着那方说,我心底并不这么认为。”
江肆眼底的笑意减了几分。
他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教室里没开灯,光线晦暗的暧昧。
阮眠直觉他问的不只是这个问题本身,她垂下眼,纤细的睫毛在脸蛋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自嘲。
“对我来说,既然不能永存,不如从未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