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拙》
文/林希之
2021/12/11
年关将至,公司各个部门忙得热火朝天。
财务部更是成夜地加班。
阮眠吃完午饭,准备趴在办公桌上眯一会儿。
她打了个哈欠,刚把抱枕拿出来,邻座的林艺浓拉着椅子靠了过来。
“眠眠,有个天大的瓜,吃不吃?”
她问这话只是个仪式词,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果不其然,没等阮眠开口,林艺浓把手机怼到她面前,紧跟着的是激动的解说词。
“小道消息,咱们恒盛集团要变天了......”
阮眠任职的这家公司是恒盛集团的子公司,有多“子”呢,大概就属于皇帝和送去边疆和亲的公主之间的距离。
天高皇帝远,除了挂上恒盛的名字,两个公司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对上林艺浓期待的眼神,阮眠接过手机,刷着群里的消息。
是一条微博长截图。
爆料君:【号外!震惊!!瓜大包熟!!!】
【恒盛集团管理层将面临巨大变革,江董事长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提过,有意让小儿子做接班人,但据集团内部成员爆料,“登基”的是从没公开露面的大少爷...】
【众所周知,江大少是江董事长第一任夫人生的,两人当年闹的可是相当难看,在公共场合撕了不止一次,按理说,“皇位”怎么都不可能传给江董一直不喜欢的江大少,此次江山易主,看来是大少爷逼宫了。】
“豪门内斗”向来是吃瓜群众最感兴趣的话题,底下一片热议:
【不可能吧,江董不是说,大儿子是学音乐的吗?学的跟管理公司都不沾边,靠什么服众?唱歌吗?】
【对,大儿子就是那个江肆啊,当年那首风靡全国的苦情歌《迟慕》,就是他原创的,现在还挂在音乐榜首上呢。】
【据说这是写给他女朋友的歌,也是他最后一首歌,为她封麦,只唱她爱!绝美爱情,磕死我了好吗?!】
【不过他一直没露脸,是不是长的太丑了,怕吓跑听众?毕竟声音与长相严重不搭,还是蛮难以接受的。】
【楼上的有病吧,人家只是不想被过多的干预生活,就能被你安上个丑八怪的标签?】
【有这声音长的一般也行啊,他的声音真的苏到爆了好吗?!光听着声音就能高潮...】
……
帖子从豪门内斗到歌曲《迟慕》的创作背景,再落到江肆身上,足足盖了几千楼。
阮眠的视线在那个名字上停了两秒。
心脏倏地一缩,绵密的酸涩蔓延至胸口,压抑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时隔多年,没想到再次看到他的名字,是在这种情况下。
阮眠把手机还给林艺浓:“小道消息不可信,等官方发通知吧,林会计,你现在该去对账了。”
还能有什么能比“我正在兴头上你却提起工作”更扫兴的吗?
没有!
林艺浓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想气死我,继承我的报表票据吗?我林艺浓以多年吃瓜的经验担保,这件事绝对是真的,不然我倒立洗头!”
“好好好,是真的是真的。”阮眠笑着给她顺毛。
“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艺浓见她敷衍,气的立刻给她分析这件事的可靠度。
“首先,恒盛作为北城房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怎么可能会无端放出这种新闻?老话说的好,空穴不来风!”
“其次,如果新闻是假的,第一时间就会被压下去,根本不会发酵到这个程度!你觉得哪家报社有胆子敢发恒盛集团的假新闻?”
“再次,五年前,江肆以一首《迟慕》封麦,再也没出过歌,这说明什么?!”
阮眠:“说明,他灵感枯竭了?”
林艺浓瞪了她一眼:“这说明,他要为夺嫡做准备了!”
阮眠在心底纠正。
时间点说错了,他早就开始准备了。
现在,他应该是得偿所愿了吧。
不过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他们以前有过怎样的亲密,往后只会是陌生人。
她觉得喉咙有些酸涩,轻咳了声,把那股涌上来的情绪压制下去。
正想着,阮眠听到一阵高跟鞋的踩地声,来势汹汹的。
林艺浓突然拿起阮眠办公桌上的报表,一脸认真:“这个数据是不是填错了?不然为什么算出来的总额和账本上的不一致。”
阮眠配合:“没错,算法的问题,你再仔细检查一遍。”
“哦哦,好的,”林艺浓抬头,一副意外的表情:“总监。”
财务总监李文娣嗯了一声,抚了抚镜框,看向阮眠,严肃道:“阮眠,你把财务报表送到秘书处,总部来人了,要来视察工作。”
阮眠连忙应了声。
她是会计组的组长,一般这种冲锋陷阵的活儿,都安在她的头上。
等李文娣走后,林艺浓不满地抱怨:“明明应该她亲自去述职,凭什么每次都让你去?就凭她是副总裁的小姨子吗?”
“没事,”反倒是阮眠安慰她:“挨训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林艺浓看着她:“眠眠,你脾气真好。”
从进公司第一天开始,阮眠就是整个部门的宠儿,除了她性子随和外,还因为她那张从哪个角度都挑不出缺陷的脸。
尤其是眼睛,那双杏眼里像是盛满了星海,特别是笑起来,美的叫人心颤。
正如此刻,她眼尾上挑,笑着看林艺浓:“好了,我要去送报表了,送晚了得挨骂。”
阮眠拿着那叠报表,站在电梯门口等。
不由地想起刚才的八卦——
以他的本事,应该不只是传闻。
江肆教她,什么是大智若愚,什么是扮猪吃老虎,什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如今都学会了一二,更何况是传授者本人。
电梯停在六十六楼。
阮眠把报表递给秘书长:“安娜姐,需要我进去吗?”
换句话来说就是——要我去当炮灰吗?
安娜摆摆手:“不用不用,小阮你辛苦了,回去吧。”
对她的回应有些意外,不过阮眠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谢谢安娜姐,我先回去工作了。”
整个秘书处弥漫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阮眠心想,大概是那位从总部来的大人物要“驾临”的缘故,大家都想着好好表现一番。
如果一不小心被看上了,升职加薪,还不指日可待!
阮眠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停在了总裁专属的电梯跟前,才反应过来走错了。
刚要抬腿往旁边的职工电梯走,“滴”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
看清他的面容后,阮眠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几乎无法把面前矜贵冷淡的男人,与当年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联系起来。
男人一袭黑色西装,宽肩窄腰,身形欣长。
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眼型内勾外翘,黑瞳却冷淡的没有一丝情绪,神色寡淡,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疏离。
只不过那双眼睛,正锐利而直接地盯着她。
像是在看猎物。
一如多年前,他无数次用这种眼神看她。
阮眠下意识地低头,不知道这一刻是该体面地打个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转身就走。
还没做好决定,电梯里的男人迈开长腿走了出来。
电梯门关上,他朝她走来,见她还是低着头,无声地皱了皱眉。
阮眠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重合,他站定在她跟前,身上是清冽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他没有说话,在等着阮眠主动。
时间一久,阮眠害怕被人看见,这个点难保不会有人经过。
她都能想象到,如果被发现了,会以怎样的标题出现在八卦群的中心。
旧情人、老板和员工、办公室恋情……
她没兴致成为办公室茶余饭后的谈资。
阮眠抬起头,露出个标准的微笑,幅度轻微点了点。
教科书式遇见上司的打招呼方式。
她转身就准备走,江肆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他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控制住她却不会让她疼。
无声的僵持蔓延,阮眠自己心里都意外了一下。
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料到这种。
他不是最怕,让别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吗?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她的胳膊,又是什么意思?
阮眠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周遭很安静,属于掉根针都能听见的程度。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钟。
江肆松开她的手腕,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扯着唇角嗤笑:“看见我怎么绕道走了?”
不然呢?
阮眠很想反问他。
分手后的恋人,在对方的生活中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连偶尔拿出来缅怀都没必要。
就算是再见面,陌生人是最恰到好处的身份。
但阮眠明白他说出这句话的底气,是以前的她给的。
他很聪明,是把拿捏人心的好手。
天生的上位者。
多少次把她推开,不过是说句软话,就能把她哄回去。
不能怪阮眠心太软,是他段位太高,久经情场,不知道在多少人身上锻炼出来的,调情的话张口就来。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都能被他做的沾染情.欲,更别提接吻这种更亲密的行为。
那时候他一身的痞气,放浪形骸,顶着张玩世不恭的脸,又帅又有钱还玩音乐,对阮眠那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像是罂粟,明知有毒,可忍不住沉溺、沦陷。
眼底渐渐染上层朦胧的水雾,指甲陷入掌心,短暂的疼痛勉强让她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再开口时,语气平静。
“江总好。”
听着她疏离淡漠的语气,仿佛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级领导,江肆有股难以言表的慌乱在心底蔓延。
她是真的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吗?
江肆指尖微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阮眠,没有你在,我不好。”
一字一顿,仿佛砸在她的心尖上。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为情所困。
他总能把一分的情谊,演绎出十分的深情。
只不过,她早就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他一句情话她能痴念一整天。
阮眠偏头,躲过他的手,嗓音淡漠的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你在,我过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智者不入爱河,愚者为情所困。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