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
绝对是弄错了啊。
他怎么可能是oga呢?
绝对是印错了,把alpha印错成oga,这也太荒唐了吧?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搞错!
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就信了。他可不信。
太好笑了。
周念是真的被气笑了。
这么大的工作疏忽他们都干的出来?他当即打电话给医院,打了三通都没有人接电话,搞得他异常火大。
于是又在网上查到医院其他的值班电话,一问才知道,这家医院的体检部门是不全天等电话的,而且,应该在报告单上有写。
周念把报告单翻过来一看,果然,上面还真的明明白白写了咨询时间是早上8点到12点,就在电话号码下方,他是被气昏了头,这么明显竟然也没看到。
可他现在!马上!就想要个处理方案,他着急得感觉像是心窝里被扔进了好多蚂蚁,在爬来爬来,咬来咬去,难受得紧。
整个人都渐渐变得恍恍惚惚的,神经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拉着,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
时间也混乱了。
忽快忽慢。
他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才一会儿,听见楼下有车声,周念跑窗口一看,果然是爸爸妈妈参加晚宴回来了。
瞬时间,周念积攒起来的愤怒、不解和委屈都满溢迸发出来,他想赶紧去找爸爸妈妈控诉这家离谱失职的医院。
周念揣着鉴定报告书,先穿过走廊,再下楼。
他才走到半路,就听见妈妈哼歌的声音,微醺地在唱小调:“一哒哒、二哒哒……”
大厅的主灯开着,将楼梯转角处照出一片阴影来。
周念正站在这光与暗一线之隔处,停住。
他一向认为自己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和妈妈,他的爸爸妈妈从长相上来说就都很美貌,学历也很高,行事说话有教养,虽然因为工作很忙没什么空陪他,可他并不觉得自己缺少爱。
只要能抽出空,爸爸妈妈就会陪他,关心他的学习,尊重他的隐私,培养他的兴趣爱好,从小到大从没打骂过他,是一对非常开明的家长。
周念看着爸爸妈妈拥抱在一起继续跳舞,耳鬓厮磨,听不清在说什么悄悄话,发出低低的暧昧笑声。
这可真不是个孩子上去撒娇的好时机。
这时,还是妈妈先发现了他,惊了一跳,拍了一下爸爸的肩膀。
两人赶紧分开。
爸爸红着脸问:“念念,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咳,有什么事吗?”
周念不知怎的,下意识地心虚起来,他摸摸把检查报告放到背后,然后说:“没什么,我就是听见你们回来了,下楼来看一眼。”
妈妈笑了笑说:“妈妈现在一身酒臭,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妈妈给你做个宵夜?”
周念摇摇头:“不用。”
他在背后把检查报告单叠好,叠到无法再折叠的程度,飞快塞进裤子口袋里。
妈妈问爸爸:“醒酒药放在哪来着?”
周念说:“我知道。”他很是能干地找出药。
妈妈说:“谢谢念念。不早了,快去睡吧。”
周念哪还睡得着。
他浑浑噩噩一晚上,到快天亮才熬不住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即使在这一时他也没睡安稳,不停发噩梦,接着醒了,一看手表:7点27。
只差3分钟就到早上到校迟到时间。
周念从床上爬起来,给班主任打电话,他蔫儿吧唧地说:“老师,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可以请假一天吗?”
平时周念用诚实积攒的信用发挥了作用,加上他的声音确实病蔫蔫的,老师不疑有他,不光干脆地批了假,还关心了他好几句。
周念既困,又无法入睡。
他换上衣服,带上银行卡,再从抽屉里拿了一沓现金出来,装满钱包,才出门去。
临走前,他想起什么,折返回去,找了个黑色口罩,还戴了一顶棒球帽。
装扮完以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有平日里的神采飞扬,只有栖遑不安。
周念赶到他做体检的体院。
最近是全市各所学校高一学生轮流做分化检查的日子,所以今天也人满为患。
前台围着一群询问的人,周念一走近,刚说了个“您好”,对方就直接公式化地说:“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来做检查的。”周念心急如焚地说,“我已经做了分化检查,昨天拿到了结果,但我觉得应该是出了什么错,所以想来问一下。”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周念根本不敢大声问。
护士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周念:“我是说,我觉得我的abo检查报告好像有问题。我该问谁?”
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哪个学校的?”
周念:“凌霄高中。”
护士低头翻找一下,说:“你去5号楼,11楼,abo内分泌科,找王医生。”
周念马不停蹄去了5号楼,询问一番之后,在办公室见到了王医生,是个四十余岁、面目严肃的女医生。
王医生正是他的报告单上的签字医生。
周念直接向王医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王医生不容置疑地否认:“不可能,绝没有弄错。”
“同学,现在abo分化检查非常详细,不但要验血,测试激素,还要通过身体内器官发育情况来判断,一层一层下来,是不会出错的。”
“而且,因为你的案例十分特殊,我印象比较深。”
“你就是个oga。”
周念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他执拗地说:“但是,这不可能啊,我的父母都是alpha,我的哥哥也是alpha。”
“我的爷爷奶奶是alpha,我的外公外婆也是alpha,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alpha,怎么可能我是oga?书上不是说两个alpha只能生出alpha吗?”
王医生说:“是吗?那你倒是个更罕见的病人案例了!你爸爸妈妈来了吗?一起做个调查吧。说不定是返祖现象——譬如你祖上有个oga。”
周念更觉得荒唐,他只说:“不可能。”
他气得止不住发抖,站起身,说:“绝对是你们医院弄错了,我去别的医院重新做检查。”
撂下不客气的话之后,周念立即走了。
他换了另一家三甲医院,挂上abo科,直言是来做检查的。全面体检报告需要一个星期才出,但自己上医院做单一门项目,算上加急费,只需要半天时间结果就出来了。
周念先做了激素检查,还挂了b超科,但是人多,只排到下午的号。
大约11点20分,周念拿到激素检查结果,去找医生询问这些数据是什么意思。
排队的病人很多,医生拿起他的写满各种数据的纸张,只看了一眼,至多两秒,直接说:“没什么问题啊。一切正常。”
周念问:“我不是来问有没有健康问题,我是想问,我应该是个alpha吧?”
医生被迷惑到了,说:“你是个oga啊。”
周念涨红了脸,眼睛也急得红了,快哭起来了,他带点哭腔地哽咽地反驳:“这不可能啊!”
医生:“……,总之,你的身体数据上就是这么显示的。小同学,先不要激动,这样,你再做个b超检查,好不好?”
周念委屈地说:“还得等两个小时。”
医生叹了口气,拿起电话,说:“憋尿了吧?还有几分钟才中午下班,我帮你跟b超科的人说一声,让他们给你加个号。你现在就可以去查,你赶紧过去。”
周念跑着回一楼去查b超。
b超室里竟然有三个医生在,周念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妙。
关着灯,在这阴暗的室内,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动物一样躺在病床上。
一位年长的医生在操控超声探头,另外两个年轻的医生站在旁边看。
周念看到显像仪上照出来的器官,总怀疑是自己杯弓蛇影,竟然越看越像是生物书上的子宫形状。
他听见那个年轻的医生小声地说:“男oga的子宫和女性不太一样呢。”
“是的,很少见。你看这里……”
这句话像是针扎了一下周念的耳朵。
周念霎时间泪意汹涌,差点没直接哭出来,他问:“我真是男oga吗?真的没看错吗?”
老医生说:“我行医二十几年了,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可能看错?”
周念再忍不下去,直接坐起身来。
老医生说:“诶,检查还没做完呢。”
周念生气地说:“不做了!”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是oga呢?
现在他没正式分化,腺体未成熟,也闻不到信息素,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他的身体里为什么会长有畸形的子宫啊?
他甚至想,他不期待自己是什么alpha了,只是个beta就好了。
好像书上写,两个alpha生出个beta也是有极小的可能的。当时他看到的时候还觉得这也太倒霉了。
脑袋乱糟糟的,他一早起来到下午一直没吃饭,却一点也不觉得饿。
诸多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的脑袋,此起彼伏地冒出来。
他想到别人说他跟哥哥长得不像,想到还有人说他不像爸爸妈妈,又想到自己其实跟哥哥比不算太优秀,想到很多很多。
他是打车来医院的,回去的时候则是走路的,十几公里,他走了一下午,天边一片晚霞时,才终于到家。
妈妈在家,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不上晚自习吗?”
周念说:“身体不舒服,回家休息。”
妈妈赶紧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像是有点烫啊,赶紧回房间休息去,妈妈给你去拿药。”
周念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嗯。”
一量体温,37.9°,真的发起低烧了。
周念吃了药,睡在床上。
他其实还是不相信自己是个oga,这件事太可怕了。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男孩了,在学校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慌张,一贯是所有朋友里面最冷静稳重的人。
但他现在完全想不到办法,他想找个人帮帮他,帮他驱逐这个噩梦般的现实。
周念想,要是哥哥在身边就好了。
他现在很想哥哥。
打小起,不管他闯出多大的祸,哥哥都会帮他兜着,近乎溺爱,从不责备。
周念滑进被子里,躲起来给哥哥打电话。
按时差来说,哥哥那边应该是凌晨,说不定会没人接听。
但电话响了三两声就被接通了,听孔里传出哥哥温柔的声音,:“喂?念念。”
周念张了张嘴,他想说:哥,我收到分化检查报告了,上面写着,我竟然是oga。
他感觉喉咙里跟塞了块石头一样,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在听见哥哥声音的一瞬间,终于哭了出来,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哥哥着急不已地问:“念念,你在哭吗?你哭什么啊?”
周念含糊地说:“我、我生病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很想你,我很想很想你。”他实在是难以启齿,等到时候真的见到哥哥再说。
哥哥毫不犹豫地说:“不哭了,念念,哥现在买票回去找你,好吗?吃药了吗?”
周念说:“吃了。”
哥哥说:“那你现在睡觉,明天哥哥就到家了。”
周念心底安稳了许多,有大哥在,总会有办法的。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正要睡觉,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妈妈在门外说:“念念,你有同学来找你。”
周念嫌麻烦地问:“谁啊?”
妈妈说:“他说他叫沈峤青。”
周念烦躁到无以复加,他停止哭泣,抽噎了下,纸巾都懒得拿,随便用袖子胡乱擦了下眼泪,说:“让他进来吧。”
他可不想被沈峤青发现自己哭了,幸好他现在这狼狈的样子,大概用生病也是能敷衍过去的。
周念坐起来,坐在床边,沈峤青一进门,他就说:“把门关好。”
沈峤青关好门。
周念黑着脸,凶巴巴地说:“我不是说过不准上我家来找我吗?你是不听我的吗?”
沈峤青慌张无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周念深吸一口气,按下暴躁的情绪,问:“你来干嘛?知道我生病了跑来探病?”
沈峤青走到他面前,因为是站着的,所以低着头与他说话。
从这角度看,沈峤青给他以阴沉的压迫感。
周念莫名有被睨视的错觉。
沈峤青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到他面前,困扰地说:“我拿到我的abo分化报告了。”
周念恍惚了下,才记起来这件事。
他看沈峤青慌慌张张的,心想,大概是真的被判定成oga,所以来找他安慰吧。
可他现在自己都烦着呢!!
又觉得有一点被安慰到。
……起码就算是真到最差的情况下,学校里也不止他一个男oga。
周念打开沈峤青的报告单。
上面写着:ALPHA
沈峤青沮丧地说:“我好像也是个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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